作者：今令冷泠
“是因为哀家？”李太后看着手中的书信，一支莫名的情绪萦绕在她的心中。
不忍楚国内部局势崩坏，以危及故乡之人。
这样的理由？
李太后收起书信，一时无言。
第352章 沛县故事
秦王政十年十月，随着来自寿春的财货通过舟船相继运入秦军大营，发生在这一年的战事最终落下了帷幕，十月中，在初冬的寒意逐渐自北而来时，秦军开始陆续撤离，而龙骑禁军作为速度最快的一支军团，则负责了断后之事。
身为主将的杨明亦在其间。
十月末，按照这个时节的传统，正是年末之时，再有几天的时间，当世界真正的被冬季支配之时，就是秦王政十一年了。
沛县，官邸之中，撤离至此的杨明并未打算在第一时间离开，而是暂住于此，准备再次过了休整几天，等时间进入秦王政十一年再启程返回咸阳。
不过杨明却不是这座官邸的主人，官邸真正的主人是韩非，这位被秦王政看中的高才被秦王政威逼着随秦军攻打楚国，对于战争，韩非自然没有兴趣，这个自认足智多谋的韩国九公子在随军经过定陶时，就故意出了一点点小意外，崴伤了脚，不得不留在定陶修养。
而杨明虽然将韩非的小心思看的清清楚楚，但他从心底中也不想带上韩非这样的一个累赘，因此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是不知韩非的小心思，将他留在了后方。
但韩非再怎么推脱，在定陶磨蹭了一个多月后，还是不得不启程，一路从定陶走来，最终留在了沛县这个此次秦军最深入泗水流域的领土。
“杨护军也对这些东西感兴趣？”官邸的中厅之中，韩非看着翻阅着自己这一路走来书写的文章，不由大为好奇道。
在他的眼中，杨明可不像是对文章有兴趣的人，武夫吗，懂得都懂，他们即使要看，看的也是兵书，像他这种出自儒家，成于法家的东西，很难吸引对方的兴趣。
“不怎么感兴趣，但不妨了解了解。”杨明放下手中的竹简道，韩非，不管这属于这个世界故事中的韩非有着多少问题，就这个名字而言，在他的身上就有着了不得东西，法家集大成者，可不是白说的，在抛除其身上不甚协调的东西之外，这位可是一位真正的人才。
“原来是这样啊。”韩非了然道，随即又问道：“杨护军觉得我这文章写的如何？”
“很好。”杨明回道。
“只是如此？”杨明的回答显然并不是韩非想要听到的，一个好字，太过简单了，这段时间来，他可是憋得不轻，他虽然不是话痨，但却更不是耐得住寂寞的人，而护卫在他身边的秦军，显然不能让他找到一个合适的聊天对象。
“我可没在稷下学宫求学过，见识有限，不过你的这些文章，写的是很好，但唯独有一点不好。”杨明道。
“哪里不好？说来听听。”韩非下意识坐正了，他虽然有些怵杨明这位年龄比他还要小几岁的人，但事关他自自豪的文章，他又怎能不问清其中的原因。
“你这些文章之中写的太过真实，以至于忘记一种名为理想的东西，还有，你的这位文章，站的位置太高了，看到的东西虽然足够远，但却不够真，只见君王，不见庶民。”杨明放下手中的竹简道。
“真实点不好吗？难不成杨护军也相信那些所谓的神话传说？相信那些所谓的理想？”韩非反驳道。
“我不相信，但我相不相信与有没有，完全是两件事情，理想，虽然虚无，但却不能没有。”杨明直言道。
理想这样的东西，可以不信，但却不能没有，一个没有理想的人或世界是可悲的。
“但那些未必做得准。”韩非依旧坚持着自己的看法道。
“九公子有理想吗？”杨明反问道。
果然，随着杨明话音落下，韩非是什么反驳的理由也说不出来了。
这位韩国的九公子，见识自然是不俗的，可惜，也同样有着王族子弟的毛病。
看着陷入自我怀疑之中的韩非，杨明慢悠悠地站起身，走向大厅外，这沛县似乎除了刘季这帮人之外，还真没有什么了。
闲来无事的杨明漫步在街头，很快就在街道上看到了有趣的一幕，一个人高马大的青年正被刘季带着一帮人围绕角落中群殴，可怜的青年虽然有着不错的功夫，但在乱拳之下却是没什么反抗的余地。
“这刘季不会早早的变成了恶霸吧？”看着眼前的一幕，杨明亦是有些意外，蝴蝶效应这样的东西，杨明当然知道，当这个世界多出了他时，很多故事就不一样了，尤其是杨明走到今天的位置之时，一举一动之间，都有可谓为这个世界带来的巨大的变化，改变一个人人生轨迹的事情，更是寻常。
一如眼前的刘季，只是不知道现在刘季回家吃饭，是否还会被自己的嫂子故意将锅刮出声音来。
“雍齿，若是以后再让我知晓你欺负人家，小心你的狗命。”一身秦甲的刘季笔画着手中的长剑，甚是义正言辞的说道。
“刘季，我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管了，还有，我有欺负她们吗？我雍齿能够看上她一个寡妇，那是她的造化，我用得着逼她吗？”被揍得青年犹自不服道。
“呦呵，骨头很硬吧，你那是看上人家吗？你那是馋人家身体，下贱。”刘季说着又是一拳招呼了上去，将名为雍齿的青年打的嗷嗷直叫，在刘季面前，他虽有一战之力，还被刘季身边的巡检兵围着，却是终究不敢还手。
雍齿在沛县虽然是不折不扣的豪族，但刘季现在却更是今非昔比了。
刘季莫名其妙撞了大运，竟然与秦国的护军都尉攀上交情的刘季，在这沛县中，除了不能惹秦军之外，他还真的不怵什么人。
更何况，在这件事情上，刘季本身就占了理，哪怕是将官司打到上边，他雍齿也占不到便宜。
在刘季于闹市之中逞威，在志得意满中，一丝视线不经意间从周围围观的人群中扫过，下一瞬，视线就凝固在了一道身影上。
刘季脸上的得意不由一僵，随即十分自然的换上了一张笑脸，在挥手制止手下人的同时，已经迎上了那道身影。
“大人这是？”看着面前的杨明，刘季不由多出了几分小心。
“持强扶弱，刘巡检端是好威风。”杨明道。
“这不是，这不是借了大人的威严吗？若不是有着大人帮衬，这沛县中，谁认得我刘季啊。”见杨明的反应只是寻常，刘季在尴尬之中更是多出了几分小心。
“你很好了，骤然登上高位还能像你这般保持本心的人，可是不多。”杨明道。
刘季此人的本领因为出身的问题，只能算是普通人中的拔尖者，但这情商，却是要超越大部分的人，出身底层的他没有贵族的自矜，却有着贵族的那种格局，当这样的东西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时，那就是很了不得的东西了。
“刘季知道自己是什么人，又怎敢膨胀。”刘季回道，他虽然出身不行，但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又岂会因为一点小小的成就而沾沾自喜，况且，他现在拥有的一切在很大的程度上来说也是因为运气的原因。
“随我来。”杨明说话间转身离开了人群。
刘季见状，顾不上自己那些正陷入迷茫中的手下，刘季连忙跟了上去。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漫步在沛县的街道上，杨明对身旁的刘季问道。
“干好这份差事，不让大人失望就是刘季的目标了，至于其它的，实在是不敢奢望。”刘季道。
“大军很快就要撤离了，我可以将你带到咸阳去。”杨明道，沛县这些人，虽然眼下看起来也就是寻常，但杨明却知道，其资质非同一般，若有一个机会，未必不能提前绽放出属于自己的光彩来，而杨明在秦国看似拥有了一切，但那些东西却都是别人给的。
正所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如今杨明已经成家立业，自然也要考虑考虑自己后路的问题，这个世界，可是充满了未知，培养只忠于自己的力量以备不时之需，对于杨明来说已经是需要提上日程的事情了。
而沛县的这些人就是不错的选择，他们的位置足够低，并不显眼，但却有着巨大的潜力，很值得杨明在他身上投下筹码，而且这些筹码对于现在的杨明来说，只是挥挥手的事情，可谓是惠而不费。
“小人自然是愿意为大人效力的，但小人这个能力？”刘季说着露出了为难之色，现在他是真正体验到成功人士的快乐了，在沛县，他就是响当当的人物，但若是去了咸阳，以他的能力，恐怕当个门卫都不合格，咸阳虽然是天下第一城，但却太过遥远，也不会属于他，但沛县却不一样。
鸡首与牛后，到底哪一个选择更好，恐怕没人能够说的清楚。
“你的能力不在武上，你若是不想去咸阳也可以，在这沛县，我倒是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去做。”杨明道。
“还请大人吩咐。”刘季毫无迟疑道。
“农家。”
第353章 杨家的女人们
咸阳城，随着秦王政十年走进尾声，整座城池的气氛逐渐进入到欢庆的气氛中，自咸阳宫宫门正南而出，距离不远的一处府邸中，几个女子也在忙活着布置这座她们搬进来不久，以后却可能要住一生的府邸。
前线的战争已经结束，这里的主人虽然还没有返回，但来自咸阳宫的大量赏赐已经送进这座府邸中，在这样的情况下，一位合适的女主人的作用就展现出来了。
由焱妃出面将来自咸阳宫的宫使送走之后，招呼着一众婢女将东西封入仓库之后，这位女主人的目光不由转向了身边焰灵姬身上。
见焱妃看向自己，焰灵姬下意识地回应了一个迷茫的神色，一大家子搬进这个家中的时间已经不短了，彼此间早已经相互了解，焱妃自身的武力再加上送给了焰灵姬一些来自越国故地火巫一道的修炼功法，威逼利诱之下，在焱妃面前，焰灵姬自然是要老老实实的。
而且焰灵姬近乎悲愤地发现，在这个家中，除了胡姬之外，她竟然是最弱的那一个，一共才四个人，她却要排到第三，不过，焰灵姬很快就会发现，事情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她这个第三所能保持的时间也不长，很快就要变成第四了。
“夫君在年末前是回不来了，只能一个人在外边过年。”焱妃对于焰灵姬的迷茫早已经见怪不怪了，因此也不询问原因，直接说着自己的打算道。
“我们在咸阳什么都不缺，但夫君不一样，军中虽然还苦不到他这个主将，但我们还是不能让他一个在外边过年。”焱妃接着道。
听着焱妃的话，焰灵姬渐渐反应过来，这是准备让她离开咸阳去找自家的男人啊。焰灵姬转动着眼睛，数个月不曾相见，她也有些思念自家的男人了。
如今有着焱妃发话，倒是正应了焰灵姬的意思。
“所以我去？”焰灵姬指着自己的鼻尖道。
“我不能轻离咸阳，惊鲵姐姐又要照看小盈盈，而胡姬又没有多出外出的经验，在这个家中，只有你最合适。”焱妃道，她知道焰灵姬曾经在韩国做下的事情，她亦知道，焰灵姬行走江湖的经验还要在自己之上，也就惊鲵强过她，让焰灵姬去找杨明正是这个家中最合适的人选。
“这样的话，倒也不是不可以，仔细想想，我也很久不能出去了，挺无聊的。”焰灵姬在内心惊喜的同时，在表现上却是表现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
“不是因为无聊，如果你是这么想的话，我可以换一个人去。”面对焰灵姬的矫情，焱妃直言道，她又不是杨明，自然不会惯着焰灵姬。
果然，随着焱妃的话语落下，焰灵姬的神色不由微微一僵，只能讪讪的笑着用以掩饰自己的尴尬，说道：“不是因为无聊，不是因为无聊，其实我也已经很思念他了，毕竟已经很久没见了。”
“如此就好。”焱妃满意道，对焰灵姬的识时务颇为满意。
甘泉宫中，赵姬逗弄着小盈盈，却注意到女儿的眼神一直放在惊鲵的身上，甚至因为自己的逗弄而多有委屈之色，在看向惊鲵的目光中更是多有求救之色，不由叹了一口气。
小盈盈，赵姬终究是不能养在身边的，而小孩子，什么也不知道，她只会亲近自己与自己接触最多的人，一如现在这般，在小盈盈的视线中就只有惊鲵。
对于这样的事情，赵姬早有准备，但当它真正发生时，赵姬又怎能无动于衷。
“你将小盈盈照顾的很好，比哀家想象中的要好，之前哀家还有点担心你不擅长照顾小孩子，现在看来倒是哀家多虑了。”赵姬松开小盈盈，让她重新得到了她此时根本不明白的自由，随即看向了惊鲵，目光中多有感谢之意。
“盈盈也是他的女儿，我自会将她照顾好。”面对赵姬的感激，惊鲵直愣愣地回答道。
她照顾小盈盈，并不是因为需要赵姬的感激，也不是因为自己有多么喜欢小孩子，纯粹是因为盈盈的姓氏是杨，如此而已，所以面对赵姬的感激，只有她现在的回答。
“你啊！”饶是对惊鲵的说话方式早已经有了了解，此时的赵姬也是有着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这样一个呆头呆脑的曾经的罗网天字一等杀手，大概也就只有杨明能够与她正常的交流吧。
惊鲵当然知道自己的说话方式不太好，尤其是在赵姬面前更是不能如此，但她本来就是如此，即使是想要学的八面玲珑，也没有那么能力，不过杨明曾经告诉她，她只需要做自己就好了，对于这句话，惊鲵是一直记载心中的。
“他快回来了。”知道自己在惊鲵这里不会得到什么回应的赵姬转移话题道。
果然，随着赵姬的话音落下，惊鲵罕见的主动开口了：“大军在年底就能返回关东四郡，但他还要等大半个月才能返回咸阳。”
“你倒是记得清楚，这个消息算是军情了，你是怎么知道的？是他告诉你的？”赵姬似笑非笑地看着惊鲵道，此时的赵姬好像有着明白杨明的快乐了，属于惊鲵的乐趣，只有在真正的接触时间长了才能领略到。
“不是。”惊鲵摇摇头道。
“不是？”赵姬一副我不相信的样子道。
“他不是告诉我的，是写信给我的。”惊鲵依旧是面无表情道，看上去是那般的一本正经而严肃端正，以至于让赵姬下意识地翻了一个白眼。
赵姬自认与惊鲵因为杨明和女儿的原因接触的时间已经不少了，但对于惊鲵这种莫名其妙的反应，在很多时候，赵姬还是难以跟上，一如此时这般。
“好吧，是写信给你的，还有大半个月了，他就是提前回来又能如何，难道还担心别人说什么，竟然将自己留在最后边，当年那个狂妄放肆的小家伙到什么地方去了，真是越来越不可爱了。”赵姬摇头叹息道。
那个肆意妄为的已经远去了，现在竟然是一个兢兢业业的‘打工人’了。
“因为只有他自己，现在已经不一样了。”面对赵姬的叹息，惊鲵一针见血道，她虽然不善言辞，但却擅长观察，这是一个杀手的基本素养，尤其是在杨明身上，她更是用心的。
“你说的有道理，算了，不说他了，现在谁还顾得上他啊。”赵姬说着再次将魔爪伸向了女儿，自家的小孩子，当然是用来玩的。
杨明将自己留在最后，当然不仅仅是因为身为主将的职责，他更是为了给自己找一个可以随意支配时间的机会，随着将泗水西岸的几座城池并入东郡，杨明想要隐藏身份进入帝丘城可就简单了。
过年若能待在家中固然很好，但杨明却不止咸阳城中的一个家，相对于他可以有更多的时间相伴的咸阳诸女，孤零零留在帝丘城的紫女，在过年之时，大概更需要杨明的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