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树下你和我 第718章

听到霍德说的话后，黛德丽一开始想要再讲些什么，但最后，在稍稍犹豫了片刻后，她还是点了点头。

“大致就是这样吧，有这方面的原因。”

三言两语的交流之下，霍德算是完全了解了。

她内心的不安与焦躁并不是在自责——也许，她的心底的确有着些许自责，但这却并不是她的主要的想法。

因为在这一刻，她的脑海之中已经完全被另一种糟心的想法所占据了。

那是一种相互矛盾的心情与挥之不去的冲突。

一方面，她同情着伦达尔的这些居民的遭遇。

也许，因为这份同情，她自然而然的会联想到自己的作为，再进一步将这些联系在一起。

这是很正常的，因为她本人的确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就公主的身份上来讲，她本来的确可以做得更好一点。

以她原来的作风，或许早就打进王城拉文纳，接着以暴力的姿态彻底接管整个王国并着重加强东部防线。

如果她那么做的话，这一切也的确不会发生。

但她终究没有那么做。

一方面是因为她已经看透了这背后不再是纯粹的政治斗争，诸神不会让战争这么快就结束的。

而从另一方面来讲，她本人也的确失去了前进的动力，好像做什么都没有了干劲一样。

这些实际上都很正常，毕竟她是属于那种‘完全能做到’但却‘没有去做’的人，无论是自责还是不知所措都是正常的。

从正常人的角度去思考，即便黛德丽现在就提出：‘我要回贝安城’什么的也不会超出预计。

但是，另一方面就很难界定了。

这种一种纯粹的恶质的想法。

“喜悦、畅快……我发自内心的这么觉得。”

虽然可以理解，但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却无法认同。

而且，别说是其他人如何考虑了，就连她自己从小接受的那种教育所形成的道德观都无法彻底理解这一点。

“这种事情，应该是不对的……”

在几次深呼吸后，她开口说道。

这也是为什么在之前霍德提问的时候，她的语气会突然之间变得激动起来的原因。

因为她心底的不安正是源自这种冲突。

心底挥之不去的那种畅快与道德感的冲突让她感觉到了不安。

这是以往从未有过的感受，所以才会让她感觉到那种近似莫名的惊慌失措。

“我和你不同……”

她最终还是将自己的视线从霍德的脸上挪开了，因为她觉得自己已经察觉到了她与面前这个男人本质上的区别。

他有着明确的目标，他有着志同道合的战友。

他愿意为了他过去的那些经历从而付出他的所有，那是一种即便经历披荆斩棘的苦痛与煎熬都要达成的目的。

但是，她呢？

她又怎么样？

她在这个过程之中，所体会到的那种扭曲的快感一直折磨着她。

“我和你……”

“又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呢？”

就在黛德丽想要竭力去筹措自己语句的时候，她面前的那个男人开口了。

而就是这突如其来的话语打断了她的思路，让她不由呆愣在了原地。

“诶？”

也许，就连黛德丽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在这个时候，她那猩红的眼眸之中闪烁起了一抹光辉。

那是一抹希望，也是一种渴求。

寻求同类、渴求认同……

即便是她这样的人，也有这样的想法。

即便她知道，像她这样体内流淌着恶魔之血的人类，这个世界上也不过独一份而已。

但即使如此……

“你说什么？”

她抬起头，注视着他，注视着那宛若黑暗的漩涡、却又透着温柔的男人。

在她的眼里，那种黑暗似乎并不会引起恐惧。

而是一种……近似被包容了的温柔感。

第三十九章:你吼那么大声干什么!

霍德其实并不了解所谓的‘恶魔’。

虽然他读过类似的书籍，而且在现代的小说之中，恶魔也是一个经久不衰的使用元素。

但因为已经接触过了《九界》，又进一步接触到了真正的、包括米德加尔特在内的‘神话世界’，他早就明白了单纯的文字决不能直接套用在同名的人物身上。

而且，更不能因此形成刻板的印象。

所以，他并不会对他接触过的那些作品、传说之中的恶魔形象为基础做出什么判断。

在这里，唯一的参照物其实只有黛德丽的母亲之一：恶魔默赫梅特。

虽说只有一个参照物，而且他也只与她见过一面而已。

但是，从默赫梅特的身上，霍德还是能观察到一丝性格上的蛛丝马迹的。

简单来讲就是随心所欲，而且这种随心所欲可以说是没有任何底线的——至少在人类的眼里来看就是这样。

不过他也不是想在这里指责那些恶魔，因为事实上，对他来讲，所谓的指责并没有什么用。

人类的道德观念还有默认的一些规则终究只适用于人类。

而那些从来不将人类当回事的强大存在则从来不在意这些东西——比如说高高在上的阿萨神族就是这样。

而且，恶魔就某些方面来讲与所谓的神明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共通之处的。

无关血统、无关出身，仅仅是那种近似自私的施虐心。

想到这里，霍德不由将双臂环在胸前。

他就这么双手抱胸，接着深深呼吸。

“呼……”

最终，他喘了一口气。

“我和你从某种程度上来讲是一样的。”

他说道。

“你在目睹他人的厄运时，会因为内心的报复心而感到畅快……其实我也是一样的，我特别喜欢看到那些曾经高高在上的家伙被拽下神坛时流露出的惊恐神情，而一旦看到他们支离破碎的尸体，我会感到异常舒适……甚至是兴奋。”

“……”

此刻，黛德丽并没有多回应什么。

一时之间，她只是呆愣在了原地，她都忘了移开自己的目光，仅仅是继续注视着霍德的眼睛还有那张仿佛从未变化过的朴素面容。

“很奇怪么？”

“……”

“像我这样的人，喜欢躲在背地里算计别人，心底也有一颗施虐心很奇怪么？”

“……”

“其实我觉得，我的这张脸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应该具备一些特征吧。”

是的，经历了数十年而没有变化的面容。

对米德加尔特的人来讲，这就是最好的辨识特征。

因为人类的寿命最长也不过百余年，而米德加尔特的居民就寿命上来讲普遍在六七十左右。

对他们来讲，二三十岁是体能层面上的巅峰期，而到了四十岁则是经验层面的巅峰。

如果是战士的话，四十岁的体能虽然有所下降，但还没有跌到谷底，再结合丰富的作战经验，这便是一名优秀的战士应当具备的年龄。

但不管怎么样，‘人类’这个种族是不存在那种过了六七十岁还仍然维持着年轻样貌的。

即便是巫师也一样……

虽然巫师通过魔法可以延长自己的寿命，这种延长手段却是有极限的。

黛德丽自然明白这一点，所以当霍德再一次提到这一点的时候，她也自然联想到了他的另一层身份：混血。

这个世界上，有着漫长寿命的种族有很多。

矮人、精灵、神明、巨人……

好吧，就智慧生物上来讲，除去人类以外的种族都有着漫长的寿命，而巨人与神明甚至达到了近似永生的水平。

“一般情况下来讲，大多数人都会认为你是……”

“巨人的孩子……对吧？”

“是。”

不知不觉之中，黛德丽直接被拉入了霍德的对话步调之中。

她一边思索、一边想要组织起自己的语句，但却总是被面前的那个男人打断。

“这个世界上能与胆子与神明为敌、并且不将神族放在眼里的，或许也只有约顿海姆的那些巨人了……但事实上并不是这样。”

紧接着，霍德深深吸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