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境界的彼方
但是现在不行。
悉悉索索的声音从外围传来，珐琅质崩坏装甲外壳构造的尖腿，富营养肿胀肥美的身躯，原本应当在海水内才能漂浮的生物此刻如同在大气中浮游……名为恐鱼的海嗣下位体似乎是被同胞血亲的悲伤所吸引汇聚而来。
显然，作为作战……本次行动相当成功。
虽然没有看见什么重要目标，但是见到了海嗣也算达成了任务，斯卡蒂这个诱饵起到了应有的效果。
接下来汐言要做的应该就是将它们一扫而空，随着顺着它们所携带的崩坏能反应直捣黄龙。
但是看着周围收割者、爬行者、漂航者……所有的海嗣都如同回应斯卡蒂的悲伤一样围绕着红裙少女发出唧唧声的微鸣……这让汐言在心中产生了一些微妙的悸动。
这是过去秉信黑暗森林之理的自己坚决不会去考虑的事情。
人类……或者说自己……真的没办法和这些异形友好相处么？
握着涤罪七雷的手就这样迟疑着松开又握住，反复三次后……汐言看向被如同公主一般拱卫其中的斯卡蒂：
“事情……还是说的更加透彻一些吧……虽然这些话或许让阿戈尔或者海嗣来说更加有说服力……但既然你已经相信……那么由我告诉你也可以。”
“不……不用……我不想听……”
毕竟不是什么好话题，斯卡蒂也不是什么天生的战士。
她是被随波逐流的、被支持着、被裹挟着成为现在的‘斯卡蒂’的。
她以为自己能成为‘猎人’是自己为了给母亲复仇而进行的努力。
她以为自己进行猎杀的理由是为了给同样成为猎人的妹妹复仇而进行的清算。
但这不是事实……
阿戈尔的街道上，行人看向自己的视线很暖……因为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而在军营的营帐与研究所的灯光都是冰冷的，猎人休息时，巡海者守卫的视线则更如同坚冰。
不……那不是守夜……不是为猎人们守夜……那是在看守猎人。
他们等待猎人变成怪物，就像是斯卡蒂记忆中那样。
嘴角裂开的同胞撕咬着骨头的声音她如同刻录进了DNA一眼记忆的清清楚楚。
【她被恐鱼感染了神经，恐怕身体的一部分已经变成了恐鱼的一部分，我们救不了她。】
她的官宣死因，自己也记得清清楚楚。
但，现在看来，根本不是那样。
根本不是她们变成了恐鱼……只是……她不再将阿戈尔视为故乡。
母亲……回到了她的家乡。
是的，自己应该知道的。
那是自己的罪孽。
如同儿时的自己用大剑杀死了母亲……她终究逃不出手刃同胞的罪孽。
就连最终的报偿也不存在。
她是海嗣。
怪物、海怪、触手、恐鱼……什么都行……反正是这种东西。
她杀死了母亲。
不仅仅是阿戈尔的生母……就连那黑暗深海中的‘那东西’也是由自己亲手斩杀……
她杀了祂。
祂毫无反抗。
祂即使最后，也只是将触须轻轻的折叠在自己的身上。
想到最后将自己托举到岸上的温暖洋流，斯卡蒂就怎么也不愿意再拿起那断掉的大剑。
她拿不起武器了。
是愧疚感么？
其实并不是……斯卡蒂只是茫然。
她忽然意识到支持她走到现在的理由，让她痛苦至今也要努力战斗的动力……已经骤然消失了。
她的努力，以及一切自认为是复仇的举动都是虚无的。
如果自己是海嗣……猎人和海嗣是同胞……
那么母亲和妹妹……一个被阿戈尔人所杀，一个死于与海嗣的战斗。
这种事，也太奇怪了。
阿戈尔将她们这些深海猎人当做什么？
自己至今的挣扎与奋战……又有什么意义？
“我到底……在做什么啊……”
看着周围的海嗣发出呜呜声音向自己靠近，斯卡蒂不由自主的向原本自己认为的怪物伸出了手。
“……我说，你们要无视我到什么时候？”
忽然，令人颤栗的气息让斯卡蒂找回了自我，密集的锁链封锁了她与恐鱼之间的空间。
漂浮如同剑鱼一样的怪物用嘴部的空腔不断拟似着急促的发音，斯卡蒂听见了汐言不屑的笑声：
“无法理解就无法理解，这是硬件问题……我知道你想给她注入什么，但是不行，虽然那样构造的精神网络会让她回归你们的族群，但那样会破坏她的神经系统，所以我不允许。
“我允许海嗣想向人类靠拢，但你们想把一个人类变成海嗣……那就不行了。
“嗯……阻止？是的，我在阻止你们。”
眼前的场景斯卡蒂十分疑惑，身为海嗣血亲的自己听不懂自己同胞的意思，但是魔女小姐却能够与海嗣交流。
到底谁才是怪物？
当然，这种事对于魔女小姐来说根本无所谓……她只是砰的一声将犹大化作原型砸在地板上。
伴随着水泥地面出现蔓延数十米的蛛网状裂隙，灰之魔女如同自己一个人包围了周围所有海嗣一样的气势喊道：
“首言者，我是来谈条件的。”
5th 寒霜凛冽的理智危机 : 第299章298 蜂巢
“首言者，我是来谈条件的。”
可能是对于这些没有语言能力的海嗣来说，‘谈条件’的意思和开战无异。这话刚说出来汐言就遭受到了海嗣恐鱼群的袭击。
对此魔女小姐并没有多么在意，毕竟在场的只是‘鱼’而已，指望这些大脑容量和动物无异的家伙思考可能有些难为他们了，魔女小姐大可认为它们只是不屑于同一个看起来处于完全劣势的陆生幼崽谈条件。
总之，恐鱼们争先恐后的发动了攻击，死状像极了自觉裹粉的食材主动跳入油锅。
“是之前我完全没有参与战斗让你们有了是斯卡蒂在保护我的错觉么？”
虽然这么说，但现在依旧是被犹大保护着的魔女小姐也依旧没有自己出手的意图……毕竟斯卡蒂可能并不介意恐鱼自寻死路，但是自己主动出手清除这些被斯卡蒂认为是‘血亲’的家伙……总归是不太好。
考虑到斯卡蒂的心理健康，只是展开神恩结界用以确保自己以及名为斯卡蒂的个体安全，这是基本。
而对于眼前的海嗣，汐言在等待。
等待其能够思考，以及专门为‘交流’而出现的个体来和自己交涉……被命名为首言者的海嗣个体，它的工作就是如此。
但汐言并没有看见那个本应以拟人姿态出现的海嗣，围绕在周围的只有愤怒的鱼群。
长出四肢的恐鱼即使牙齿崩裂也奋力的撕咬着犹大的锁链，滑行者坚韧的腕肢即便被带着金色雷电的长矛定死在地上也依旧在拼命扭动。
成群结队漂航者此刻不再是飘动，而是仿佛导弹一样从上空带着呼啸冲刺。
那带有崩坏能甲壳构造的‘枪’让它仿佛成为了简单但有效的杀戮机器，足够坚硬加上足够的动能就能造成足够的杀伤，这个道理也不是只有阿戈尔人才明白。
而发现海嗣对自己没有半点尊重，各种杂鱼轮番上阵，密密麻麻的怪物将自己包围了个水泄不通……仿佛如此就能让自己放开被锁链监狱封锁的‘公主’，汐言只能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说到底还是要先打再说啊……”
看了眼时间，发现自己死心的状况如同预知画面中一样后魔女小姐叹了口气，摸出一枚蓝色信号弹射向天空。
伴随着诡异如同夜枭一般的羽板呼啸，数十米的巨大钢铁构造体以极快的速度俯冲而来。
随着四枚战术装置将魔女小姐保护其中，随后光束、导弹、机炮以及源石热熔光束等等铺天盖地的火力如同下雨一样以汐言为中心向周边扩散。
在心灵网络中向那个习惯性对自己撒娇的猫猫进行了念动力的摸摸头安抚后，汐言收回犹大的锁链，看向中央呆滞的‘公主’再次叹息……在确认斯卡蒂并没有反抗的意思后，牵起她的手向城市更加中心的方向走去。
她们要去将这件事彻底了结。
而走在路上魔女小姐忽然觉得自己和斯卡蒂有些同病相怜。
只不过斯卡蒂茫然的是她所努力的一切都毫无意义……而自己面临的问题是就算想要努力也无力可使。
如果说源石诱发的天灾是可以通过科技征服的自然，那么崩坏的扩散直接就将汐言这份可以让所有人都幸福的计划从根本上否定了。
源石诱发天灾，而崩坏压制科技。
泰拉就这么简单的陷入了你要对抗天灾就得拥有科技，而拥有科技就必须面对崩坏一样的死循环。
这从根本上否定了缄默舰队在泰拉大陆的科技胜利路线，而如果不依靠灰风系统中的超前科技，指望吃不饱穿不暖连基础教育都十分匮乏的泰拉人在思想上得到统一并坚持利他性的‘美德’……这就是痴心妄想。
因为事发突然，汐言到现在也没有仔细想过之后缄默舰队在泰拉的策略要如何修改。
但‘胜利’的终点从始至终都不是单行道……汐言还有别的办法。
于是在光束、爆炸以及各种枪械的拥护下，魔女小姐牵着海的女儿继续前进。
她的人生……属于斯卡蒂自己的人生甚至都还没开始……怎么可以让她在此沉沦呢。
而从天而降的爆炸和那如若怪异异形一样在天空漂浮摇曳的机械自然不可能只有阿汐看见了……迷迭香操作瑞鹤博士给予的武器平台，诱发的剧烈爆炸声成为了这座死城的背景音乐此起彼伏，
仿佛勾魂的钟声不断响起，安静的丧尸们受爆炸的刺激开始向迷迭香与海嗣群的战场前进，原本寂静的城市开始‘沸腾’。
活着的尸体如同潮水一样迈着不可阻挡的步伐前进，而这种‘人海’甚至压制了一开始将丧尸作为有机质补充的海嗣大群。
尸体啃食活体，随后因为海嗣因子活性化活过来反而攻击尸体，而随着活过来的尸体重新变成尸体，它又再次成为萎靡的海嗣……随后重复上述的循环。
一整个城市的有机质开始了令人难以言述的消耗，似乎就连天空中的小猫也被眼下的场景惊吓，这一刻她甚至松开了扳机。
但对于其他人来说，这种景象连亲身目睹的资格都没有。
因为运气和一点点特殊体质才从阿纳缇市的崩坏事件中活下来的幸存者眼见丧尸如同潮水一样前往固定的区域纷纷开始了自己的逃亡姑且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