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言峰皋月
“那都是后话了。”
面对阳乃多少算是由衷的话语，雅人却并没有表现出足够的自信与期待，反而露出了不合时宜的谦逊。
“雅人君？”
“不说这个了，听我把话讲完——”雅人继续说，“对方呢，从上个月初就在跟建筑公司谈工厂的方案，不过谈过的几家都没有拿出什么满意的方案。”
“这我知道，毕竟是有些炙手可热的公司。”阳乃笑了笑，“大家抢得太厉害，我们家反而不太好介入进去，毕竟里面有熟面孔。”
“那就是说，阳姐家里不感兴趣了？”雅人闻言，并不急着摊牌。
“倒也不是……不过立场摆在那里。”阳乃始终凝视雅人的眼睛，窥探着他的心思。
“哦，所以如果并非阳姐家里去接触，而是对方主动找了上来，立场上就有办法迂回了吧？”雅人展颜，“毕竟送上门的生意都不做才真的有问题。”
说到这里，阳乃也明白雅人想说什么了。
“原来如此，难怪你要在这里碰面，原来是有好消息等着我啊，那不如一早告诉我？”
“那可不行，万一没成的话，多丢脸？”雅人理直气壮地表示。
阳乃不由得笑了出来，“所以你到底说了什么，能让人家听你的建议？”
“没说什么啊，就是把该说的说了嘛。”
“哦~~？跟姐姐卖关子是吗？神神秘秘的——”
阳乃捏着雅人的脸，似乎要以此威胁。
“不是我卖关子，毕竟是商业机密，我要是什么都告诉你了，回头咱们的事情可能就真的要吹了哦。”雅人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陈述了他的理由。
事实上阳乃也并不打算真的打听这么多东西，至少以她现在的立场，并不合适。
倒是雅人的态度出乎意料地坚定，不怎么让阳乃意外。
明明什么时候都会顺着她陪她闹，但从来都没有盲目过。
以及，她其实更想捏一捏雅人的脸。
“感觉你最近……瘦了？”阳乃感受着指尖的触感，问。
“有吗？我平时也不怎么上称的。”
“有的吧，冬天之前的时候捏你的脸还会有点手感，现在感觉不好捏起来了。”阳乃拍了拍他的脸，“是因为过程循序渐进吧，我竟然都没能注意到。”
“谁让阳姐每天都在关注雪乃姐姐的事啊，我们这种外人当然——”
“外人？”
雅人的感慨被阳乃抢白，“现在可能是，以后就更不好说了。”
“呃……”
“而且我刚才注意到一个问题来着。”
“嗯？”
“雅人君在跟姐姐我交往对吧？”阳乃貌似认真地在问。
“对啊。”
“我是小雪乃的姐姐，你却管她也叫姐姐，那你的身份，到底该怎么算呢？”
“咦？”
“果然完全没考虑过这种事呢。”阳乃露出那种发现好玩事情时的表情，“看样子得好好考虑一下这个严肃的问题呢。”
“诶——？现在嘛？”
“从现在开始吧，就当是我给你的课题哦，没人会跟你对答案哟。而且我相信优秀如雅人君，一定会给出让姐姐也满意的回答吧？”
“……啊哈哈哈……”
第二十五章 未见真意
“到——头——来——，还是拖到了这个时间呢。”
离开事务所踏上约会的行程时，天空的大半都已经被染成了暗蓝色。
雪之下阳乃用轻快的步伐，走在了雅人前面三四米的地方，说话的语气里夹杂着如同抱怨一样的东西。
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呈现出分毫不差的无奈。
“抱歉，比意外的要费时间。”雅人半垂着眼帘，视线落在脚前方的道路上。
“觉得抱歉的话就做点什么吧？”阳乃转过身，停在了雅人面前，兴致盎然地盯着他，“歉意只是挂在嘴上可让人看不到诚意所在。”
在她说这话的时候，雅人也抬起眼帘回应视线。
“阳姐想要什么？”
“嗯……还没想好。”阳乃俏皮地眨了一下右眼。
“是吗。”
面对这份可爱，雅人却握紧了肩上的书包带子，用很安静的语气应和。
“真是的，反应太淡了呢。”阳乃叹了口气，走到雅人身旁挽着他的手臂，“再多对我坦诚一点怎么样？”
“我也是这么做的啊。”
“就当是这么一回事吧。”
对于雅人回答，阳乃却只是意味深长地这样应了一声。
这让他心头微微一凛，放下右手去寻找阳乃的手，在指尖触碰的瞬间，阳乃就将手递了过来，从挽手臂变成了手牵手的样子。
“阳姐……”
“嗯嗯，说改就改，这一点值得表扬。”阳乃笑眯眯地评价。
“……只是想这样做而已。”
雅人别开脸，看向别处。
他比谁都清楚雪之下阳乃的聪慧，即便一句谎言也没有，也会被她注意到自己悄无声息隐瞒的事。
但……上个冬天的事，雅人已经决定不会告诉任何人。
“最近，妈妈在研究美股的事来着。”阳乃忽然这样说。
她的话题引起了雅人的好奇心，扭过头去，却看到对方只是很平常地在讲话。
“怎么了，突然说这种事。”雅人叹了口气，“而且伯母关心证券股票，不是很正常么。”
“嗯，所以只是跟雅人君你说说。”阳乃笑起来，“总是听你在将自己的事，今天还突然收到了那种意外礼物，姐姐也忍不住想，平时是不是对你太冷淡了。”
“冷淡？”雅人忍不住笑了，“阳姐你是不是把自己的定位跟雪乃姐姐弄反了？”
“哦？在你看来，小雪乃更冷淡吗？”阳乃面带微笑点头，但是眼睛却始终安静如斯。
“这个嘛……”
雅人知道阳乃并不是在开玩笑，将话题就此打住。
如果用温度去代表的话，阳乃和雪乃姐妹就如同她们各自的名字一样，有着完全不同的温差。
但那只是表现在外的东西，在那之内，又是否一如表面？
“你看你看，明明心里清楚得很，却总是装作自己不甚了了的样子。”阳乃伸出手指，停在了雅人的面庞前没有落下，“姐姐我啊，就是最喜欢你这种善藏的地方了。”
“藏？我不觉得自己有在隐藏哦，不如说是不是有些太锋芒毕露，连哥哥的风头都被我抢光了。”
他所说的事情是不争的事实，在周围人提到叶山家的两个孩子时，年级小的雅人俨然成了“叶山家的儿子”的代名词。
明明隼人也很出色，但大家就是更关注雅人。
“那不过是在发挥自己的才能罢了，才能可以创造价值，所以没有藏不藏，只有用不用问题。”阳乃收回手，“明白所有人的心思却不声不响，我说的是这种地方。”
“我怎么可能明白所有人的心思啊。”雅人摸着后脑，一副困扰的样子，“就好比现在，我其实也不清楚阳姐到底喜不喜欢我。”
“这话你已经说过了。”阳乃兀自摇头，“那个问题真的是关于我吗？”
“我的话，还是很喜欢阳姐的啊。”雅人认真地说，“从很早以前的时候就是，不管什么时候都一定会来找我玩，绝对不会丢下我一个人。虽然那只是因为阳姐觉得丢下就不好玩了。”
“真是孩子气的解释呢。”阳乃在说完后，发出了一不留神就会被忽视的叹息声。
雅人没有错过这个瞬间，他只能在心里默默地笑笑。
心思凝结话语，然后赋予声音，却也会被当成是虚无缥缈的东西。
在她看来，那只是雅人自欺欺人的东西罢了。
“我本来就是个幼稚的小鬼而已。”雅人努了努嘴，一副赌气的口吻。
不期然地，阳乃发现自己的心弦被拨动了。
在一千句真话背后，一句看上去如同漫不经心构建出的谎言，却比迄今为止雅人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要，更加地接近“芯”。
“说到底，还是阳姐觉得跟一个比自己小四岁的男生交往无聊了吧。”雅人继续维持着那副赌气的口吻，“那一开始就不要点头啊，怎么看当时那个场合，也只是说说而已，如果阳姐不同意的话，伯父肯定会帮忙反驳。”
消失了。
仿佛就在眼前的“芯”——叶山雅人的“真心”——又消失了。
所能看到的，只有无数真实堆积起来的芜杂。
“姐姐才是，想知道雅人君是故意捉弄我吗？”阳乃不自觉地，流露出了一丝不悦。
话刚出口她就后悔了，自己居然会如此失态，在没有意愿的情况下暴露出负面的情绪。
“我没有捉弄阳姐哦，只是阳姐……太在意自己想要的东西，所以觉得实际上都差不多的其他东西，都不够有趣罢了。”
“说得也是啊。”
雅人有意无意地道出了内情，阳乃心里一松，然后应和道。
……果然什么都明白吧……
一路手牵手，在到地铁站台上，在等待去往商业中心的地铁时，对面月台停下了去往反方向的其他线路。
透过地铁的玻璃窗，阳乃可以看到雪之下雪乃在跟一名梳着丸子头发型的女生说话，那名女生说得很起劲，看着只像是在应和的雪乃，全然没有不耐烦，反而有几分微笑，俨然也很开心。
她晃了下雅人的手，“雅人君，你看到了吗？”
“嗯，那个女生是雪乃姐姐社团的由比滨结衣前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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