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Yooooooomi
「你不是这样的人。」
「我也不是没有自己的考虑，琳不是说过，按照福音行动的你们，在水树下遇见了意料之外的情况吗？所以，我想见见这位引发意外的人。而且，对王国的计划最终也以失败收尾，比起你们的独断，如果琳你当时相信我的纸条，就不会让数十人白白送死，也不会把王国推向敌对的一方。」
「我们只是按福音的意志行动。」
被教皇戳中软肋，琳的底气少了许多，正如教皇说的那样，在对王国的计划时，假如她在行动的那一夜听从亚特伍德命令，停止对爱丽丝的杀害，那么一同行动的数十名神教成员就不会被圣骑士俘虏，进而也不会让沃兹华尔成为神教的敌人，这是她无法辩驳的事实。
「福音的意志是绝对的……万一福音本就是想让沃兹华尔公爵家成为我们的敌人，停止计划就等于违抗福音，即使福音会修正道路，那样也会带来更多牺牲。」
「既然琳懂得这个道理，为什么不在过去的数次行动里，顺带杀掉那些有万分之一可能影响我们的人？」
「你——」教皇的话令琳窘迫起来，脸庞浮现不服输的红色，「我是在问你，为什么要把无关者带到福音面前。」
「琳，你不需要知道答案，时间会替我解答，现在先出去，这是教皇，也是你导师的命令。」
和善毫无预兆的消失，教皇的话语中多了些毋容置疑。
「……」
既没有摔下狠话，也没有发出不满的冷哼，琳只是盯视了一会儿教皇的眼睛，然后一言不发的离开。
大门发出哐当碰撞声。
通过刚才的话就能清楚，琳和教皇并没有事先串口供，只要自己看紧这里的教皇，外面的伙伴就不会发生什么，伊丝放下心，漫不经心的耸了耸肩。
「你们似乎并不欢迎我。」
「不，琳她没有讨厌伊丝主教的意思，只是对我的独断专行不满，说到对福音的执念，她才算是神教里最强的人，比我更甚。」教皇无奈笑着，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苦涩，「那么，该从哪里说起……先请伊丝主教跟我来吧。」
将伊丝抛在身后，教皇一步步迈上前往福音的台阶，尽管背已佝偻，教皇的步伐却十分稳健，如伊丝猜测的那样，教皇是一位久经训练的战士——至少是战士，也可能是魔法剑士。
「伊丝主教或许有很多疑问，不过，最大的疑问应该是，我为什么知道伊丝主教是为福音而来。」
「不怕我抢走福音吗？你看上去并不紧张。」
「因为这只是我的猜测，外界对我们神教的了解很少，只停留在做什么事都能达成结果，我们信仰一本毫无根据的书上，所以我猜想，伊丝主教之所以答应邀请来到这里，就是想见识福音，大抵所有想来这里的人都是如此。刚才伊丝主教警惕和猜忌的也眼睛告诉我，我猜对了，不过那种眼神太过凌厉，在外人面前最好还是遮掩一下为好。」
伊丝不禁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刚才一想到双方会成为敌人，自己就不自觉的紧张起来，以至于生出过分的误解，现在被人看穿想法，实在太尴尬了。
「对不起。」
「嗯……很意外吗？」
「意外？」
「为了达成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的神教，他们的教皇居然是这么一个糟老头子。」
「没有，我一开始就觉得教皇会是老者，只不过——」
「只不过没想到教皇既没有威严也不够庄重，简直和路边随便抓来的农夫差不多，这样？」
伊丝老实的点头，尽管还搞不清教皇的目的，但对方展现出这种坦诚态度，又是个比自己大得多的老者，自己很难单方面的升起敌意。
「是的。」
「呵呵呵，你也是个坦率的孩子。和尤弥尔教不同，我们神教信仰的不是神明，而是切实存在的福音，我们每个信徒都是被福音切实拯救的孩子，凝聚力也自然比掺杂了世俗的尤弥尔教强得多，而且我们不追求外在荣誉，只按照福音旨意做事，所以也不需要像尤弥尔教会的神官和传教士那样，需要有体面的仪容和适当言行，只要保证在关键时刻不出差错即可，所以教皇是什么样子的人，并非要事，只要能做到这一点，即使是伊丝主教你，也能成为神教的教皇。」
「那为什么坐在教皇位置上的是您而不是别人？」
「是啊……为什么是我，大概因为我比其他人更能看透人心、更能解读福音的意思吧，我从不觉得自己适合成为教皇，『上代教皇大人真是看走眼了』，我相信现在琳心里也是这么想。」
未免好说话过头了。
现在教皇给伊丝的感觉就像一个孤寂许久的人，终于抓到可以说话的同伴一样，因为有太多想说的东西，所以哪怕是陌生人，也可以无话不说。
「那在知道我是为了福音而来以后，您打算怎么做？把我赶走吗？」
走到一半的教皇停下脚步。
「怎么会赶走，不如说我认为这样最好，如果伊丝主教只是因为好奇我为什么邀请你而来，我反而觉得难办，伊丝主教会对福音感兴趣真是太好了。」
搞不懂教皇到底要说什么，伊丝没有发言。
「我邀请伊丝主教，只是我的个人想法，与福音没有关系，我听闻伊丝主教曾在福音有预言的情况下，抢先勇者一步，得到树妖的甘露，不仅如此，还把在福音记录里的天使也收归麾下，老实说，伊丝主教是第一个破坏了福音预言的存在，所以我就想着，如果是这样一位脱离了福音预言的人，是不是可以给我们带来些许变革，哪怕只有一点点变化，也足以……」
「足以？」
说到这里，教皇回过头，并不怎么苍老的脸上浮现捉摸不透的笑容。
「这是秘密，等时机到了，我再告诉伊丝主教。」
「嚯，那我拭目以待。」
「啊啊，拭目以待吧。」教皇继续前进，以不紧不慢的语调诉说，「所以，我希望伊丝主教能在我们这里、克洛伊公国待一段时间，等伊丝主教走的时候，我会把伊丝主教想知道的福音的一切都告知于你，当然，把福音暂借于你也无妨。」
「待一段时间么……」
伊丝微微皱眉，自己虽然没有要紧的事情，但教皇并没有说明期限，万一这『一段时间』是好几年，自己和伙伴们的青春就白白浪费在这里，与其那样，不如现在拿起福音就跑。
伊丝瞥了眼距离自己只有不到五公尺的、摆放在白色石柱上的福音书——不知为何，福音书现在呈打开的模样，似乎并不担心被外人看到内容，可惜自己站在台阶下，视线被白色石柱遮挡大半，看不清上面的内容。
「我们要在这里待多久？」
「这个嘛……」
教皇微笑着摇了摇头，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带着伊丝来到仅有半人高的、摆放福音书的白色石柱前，轻合上打开的福音，如同要把福音送给伊丝般，将福音轻放在右手手心，转身面朝伊丝。
「时间由伊丝主教自己决定。」
「哈啊？由我决定？」一时间觉得教皇其实是口误，伊丝忍不住再问一遍，「真的吗？由我决定？」
教皇只是进一步作出说明。
「是的，即使伊丝主教只在这里待一天，不，哪怕现在拿起福音就走，我也认可伊丝主教确实按照我们的约定，在教会里待了一段时间——待一分钟也算待，然后伊丝主教可以平安的、毫无后顾之忧的离开这里。」教皇停顿片刻，「做什么事情，又什么时候离开，一切由伊丝主教自己决定，我不会做任何干涉，仅仅只是请伊丝主教待在克洛伊公国，这就是我将福音暂借于伊丝主教的条件。」
第五章 暂住与安排
「吾主。」
当看到敲门的人是伊丝后，开门的拉克西丝为伊丝让开道路。
「这栋宅邸是专门为客人准备的客房，因为现在没有客人，所以诸位小姐可以随意挑选房间，原则上除了不能在房间里尝试剑技与魔法外，不论做什么，都是客人的自由。」
与伊丝一同来到房间门口的神教教徒介绍道，尽管声音十分亲切，却因为头上戴有黑色兜帽，大半个身体也被黑袍笼罩其中，在看不见面部表情的情况下，给人一种需要警惕的感觉，一路上伊丝见到的神教成员大都如此，即使是那些卫兵，也只不过是把兜帽换成了金属头盔，仿佛不能被外人知道他们的长相。
「嗯，给我的伙伴一人分配一间房吧，可以的话，希望可以把厨房也借给我们一间。」
「好的，我就在这里等各位客人出来。」
对伊丝微微点头致意，负责带路的神教女性退到门边。
连这份察言观色都像专门训练过一样。
伊丝不由挑起眉，这名女性在神教里的职责应该和尤弥尔教的修女一样，但尤弥尔教的修女绝不会像她这样，能在自己开口说「给我们一点时间」之前，就主动让出时间。
从13级的等级判断，这个女性在成为神教成员之前，应该不是普通人吧，放在一些偏僻小城镇里，13级已经是值得被大家信赖的强者了。
至于为什么会发展成现在这样，需要把时间往前推一些。
在答应亚特伍德教皇提出的条件后，伊丝又向亚特伍德教皇询问了许多与福音无关的问题，比如名为戈尔·哈里尔的帝国将军身份，神教与帝国合作到了哪一步，以及神教成员到底是什么人，种种问题里，大多数都得到亚特伍德教皇的解答，但有些涉及神教核心的问题，则被亚特伍德以适当方式圆过去，伊丝没能得到答案。
按照亚特伍德的说法，神教中的所有教徒都是被福音拯救过的存在，既然是被拯救，也就意味着有不堪回首的过去吧，这名女性也应该如此，因为经历了太多磨难，所以才有这份察言观色的能力，伊丝并不觉得这种服务客人的能力是神教训练而来。
走进房间，等拉克西丝轻合上门后，伊丝坐在卡米拉搬来的木椅上，这里是克洛伊公都贵族街上的宅邸，原本住着这个国家的某位伯爵，但因为伯爵无力支付贵族街的税收，所以收归到神教手里。
空气中飘荡着果栗木家具散发的清香，加上贵族街的清冷环境与透过窗户照进的阳光，假如现在去阳台上休息，一定会相当享受吧，伊丝不禁升起如此预感，此前在赫尔斯王国王都的时候，每天阴云密布的天气让人心情都跟着变差，虽说从王国到克洛伊公国的旅途上自己也见过阳光，但因为一路奔波，没有得到充足休息，所以算不上享受，现在能好好坐下来消磨时间，感觉全身心都得到了放松。
作为证据，先自己一步到来的同伴们已经在客房里准备好茶点，尤其是是闲不下来的玛丽，后者接过本应是侍女的工作，用小刷子打扫起矮柜与墙角这种不起眼角落，而这种举动，只有在玛丽开心的时候才敢于主动去做。
没有从墙壁挂着的油画上移开目光，依蒂丝一边为精湛画技点头，一边向伊丝抛出问题——或者说结论。
「和教皇聊的怎么样？不，既然给我们安排客房，看样子我们得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了。」
「嗯，是的。」
「要待多久？」
「……不知道，教皇没有要求时间，只是说我们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
「那明天就出发吗？」
「再怎么说，明天就走也……」
也太不好意思了一些。
只有在自己决定走的时候，亚特伍德教皇才会告诉自己想知道的一切，而亚特伍德教皇不但没有给自己限制时间，并且还以十分宽厚的态度招待自己，这种感觉就像熟人间的讨价还价一样，A对C说「你开个价吧，多少我都能接受」，除非C是毫无自觉、爱贪小便宜的人，否则不论如何都不会把价格开的太低，而自己就站在C的立场，不论怎样，都说不出只待几天就走的话，另外，因为主动权就在自己手里，所以自己也不会做出强行把福音抢走的事，与其那样，还不如当场向教皇提出，自己要离开神教，让他把福音给自己。
依蒂丝的鼻子里发出轻哼。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姐姐大人，水。」
「啊啊，谢谢卡米拉。」从卡米拉手里接过茶杯道谢后，伊丝看着背朝自己，欣赏油画的依蒂丝，「嘛，虽然我也不知道要待多久，不过至少不会超过三个月，不然就会对土地生出感情了，佩佩觉得无聊的话，可以先回佩西亚领看看。」
「能到大陆南部，是许多血族北方贵族一生都没机会体验的事情，就连父亲大人也一样，大多数领主一辈子都只会待在自己的领地里，我并非目光短浅的人，能见识到更多东西，自然没有不满的理由，只不过。」
「不过？」
伊丝的疑惑令依蒂丝转过身，一步步走到伊丝面前，脸庞贴到呼吸可闻的距离，精致如人偶的五官浮现认真——距离太近，伊丝稍微有些害羞。
「不过不要因为过于把注意力放在福音书上，被福音书蛊惑了。」
「啊？我、我会的。」
忍不住悄悄松了口气，但又有些不可言说的遗憾在心底蠢蠢欲动。
想太多的尴尬令伊丝轻咳两声。
「佩佩为什么会这么想？明明没看见福音的样子。」
「神教给我的感觉很不好，虽然表面看起来没问题，但我总觉得那是因为福音没有对他们下指令，他们为什么要按照一本书的指令行事？这根本无法理解，只可能是福音控制了他们的精神。」
不，其实是他们都被福音拯救过，所以才信仰福音。
在把话说出口的时候，伊丝脑海里窜过一个念头，如果这些人是因为被福音拯救过，所以才相信福音的话，不也一样是被福音控制了精神吗？只不过福音没有用精神魔法干涉，而是以名为命运的丝线操控他们。
「信仰就是这样一种毫无理由的东西，福音只是一个没有自我意识的道具，不具有人一样的个人感情，不然过去天使们早已被福音操纵，这些教徒是因为亲眼见证了福音的奇迹，所以才主动追随福音，他们的样子和过去神之国里那些信仰福音的人类一样，我不认为应该将他们视作敌人，至少在福音把矛头对准吾主之前。」
两种完全不同的解释吗……
拉克西丝说的不无道理，二者的区别只是佩佩不相信福音的奇迹，而拉克西丝相信而已。
那么，自己相信福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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