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鲶鱼须
那是李沛白,还跟之前一样,喜欢泡在水里。
唯一不同的是,这回水终于淹过了他的额头。
楚辞将眼神转了回来:“你对他做了什么?”
戚雪松被这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惊慌失措地看向她,急速地摇着头:“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过来就看到他飘在水面上……”
楚辞咬牙,不想再多追究,先跳进水里游到李沛白身边。
当她抓起李沛白的一只胳膊时,便知道救不回来了,已经死透了。
整个池中的水冰冷得可怕,可楚辞觉得从自己骨髓里透出来的寒意更冷。
她咬紧牙关,先将李沛白从水中捞了出来。
戚雪松已害怕得缩在了另一边。
楚辞咬牙,勒令他过来。
戚雪松缩成一团,一个劲地摇头。
楚辞便也懒得理他,低头查看李沛白的身体。
唇色早已青紫,眼睛紧闭,颈后稍上的位置有一个血窟窿,池子里的血水就是从那冒出来的。
“你刚刚过来的时候,看到了什么?”楚辞又问了一遍。
戚雪松的语气中简直要带上哭腔,他瑟瑟发抖着,一遍遍地重复:“我真只看到他飘在池子里,一动不动的,我还以为他在玩呢,刚想开口,谁知道他……他突然开始滋血……”
突然开始滋血?
楚辞豁然抬起头直视戚雪松:“你有没有看到一个黑色的东西钻进你的身体?”
戚雪松犹犹豫豫了半晌,才说:“好像……有吧……我当时都吓蒙了,哪里看得到这些啊……”
楚辞却顾不得他,又赶忙环顾四周,竟没有发现木牌的踪影。
她豁然站起身:“牌子呢?”
戚雪松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更加瑟缩,急速地摇着头:“我不知道什么牌子,我真的不知道。”
楚辞没空去安抚他,上前揪住戚雪松上下搜了一番,竟没有看到木牌的踪影。
可恶,李沛白就这么死了,一点有用的消息都没有留下。
楚辞懊恼地蹲坐下来,脑子里一团浆糊,连李沛白的尸体都懒得去处理了。
戚雪松又惊又怕,最后竟真的哭了起来,拿出手机就要拨出去,被楚辞眼明手快制止了。
“你干嘛!”
戚雪松已满脸是泪:“我,我得打电话……”
“你打电话干嘛!”
“我……我不知道,我就是得打电话……”
楚辞被戚雪松疯疯癫癫的模样折磨得耐心渐失,却还得咬牙控制着自己的脾气。
她紧紧地攥住戚雪松的胳膊防止他挣脱,一边安抚道:“你别怕,我能看出来李沛白是溺死的,我不会怪你的,你现在先别慌……”
“可是我得打电话……”戚雪松的眼神可怜得要命。
楚辞只当他魔怔了,只好又安抚道:“先别怕,电话现在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打的,你的手机本就不安全,如果信号拨出后被人定位了怎么办?”
戚雪松却仿佛什么都听不进去,翻来覆去只有一句,就是“打电话”。
渐渐地,楚辞也察觉到不对劲了。
她握着戚雪松胳膊的手收紧,再问了一遍:“为什么要打电话?”
戚雪松还是瑟缩的模样:“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可是我该打电话了……”
“打给谁?”
“……我不知道……”
楚辞仔细地盯着戚雪松的脸,确定他不是在胡闹,而且此时戚雪松的眼神并不见恐惧或者慌张,反而透出一丝迷茫。
这不是一个刚看见死人吓坏了的表情。
楚辞咬牙,心慢慢地沉了下来。
她强迫戚雪松盯着自己的脸看,一字一句地问:“你现在认识我是谁吗?”
“楚辞。”戚雪松想也不想就说了出来。
“那你知道你是谁吗?”
“戚雪松。”
很好,起码意识清醒。
楚辞稍松一口气,又问:“那你为什么打电话?”
“我就是……觉得……该打……”
楚辞:“打给你爸爸吗?”
戚雪松的眼神又茫然了起来:“不……”
不是?
楚辞皱眉,放轻了声音更仔细地问道:“那是打给谁?警察?医院?或者你妈妈?”
戚雪松又继续摇头。
大概是楚辞的追问太多,他恢复了思考能力后,眼底终于看到了一丝清明。
楚辞趁胜追击:“那说说,你想打给谁?”
戚雪松的神情透出无助:“我没想打给谁,我只是……只是觉得该打……”
“为什么这么觉得……”
“因为……因为……”戚雪松的眼神中透出挣扎,好半晌,他突然抬头,“因为有个人告诉我要打电话。”
楚辞惊了,忙问:“谁告诉你的?”
戚雪松也慢慢恢复了神志,他诧异地看着楚辞:“不是……我不知道是谁,我只知道我的脑子里有个人在提醒我让我打电话。”
脑子里,有个人在提醒他?
时光忽然回到几天前,那个夜晚,楚辞从饭店回来的那个夜晚,不就也遇到了这种情况吗?
起先还没察觉到什么,可是后来回忆,就会意识到确实有人在指导着她做事。
难不成戚雪松也碰到了?
对了!那个男人!
那个从洗手间出来跟她说“借过”的男人。
一定是他有问题。
如此也就解释得通为什么戚雪松突然去了洗手间后会变得反常。
至于为什么两人平时毫无异常,大概是因为,变得异常,需要有一个开关。
就像催眠一样,厉害的催眠师不是直接哄人睡觉,而是在人清醒的情况下侵入人的大脑,神不知,鬼不觉。
呵,催眠。
厉害的催眠。
楚辞的情绪低落起来。
戚雪松还在跟自己脑内的声音做着抗争。好在此时他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对劲,催眠只要意识到催眠师的存在,很容易就会恢复过来。
楚辞沉默一会,突然抬头:“你脑海中的声音是怎么跟你说的?”
戚雪松一愣,只说:“就让我打电话。”
楚辞便将手机递给他:“打吧。”
戚雪松神色纠结起来:“肯定不会是好事。”
“也不会再有更好的事发生了,打吧。”
楚辞的眼神淡淡的,让人看不清她在想什么。
戚雪松突然觉得悲伤。
“我觉得咱们都得死了。”
不是问句,是陈述句。
楚辞没吭声。
戚雪松又难过起来:“那我能先给家里打个电话吗?我……我不想走得太突然,他们找不到我的话,肯定……”
楚辞点点头:“打吧,但你知道能说什么吗?”
戚雪松抿嘴,拿过手机,想了一会,先拨通了蒋夫人的电话。
蒋夫人似乎正在跟闺蜜做美容,大概正敷着面膜,说话雾蒙蒙的。
戚雪松并没有多说什么,好像往常一样问了一下晚上要吃什么,未免被怀疑,还特意跟蒋夫人要了点钱。
接着又打给戚志军,那边正在开会,剪短地说“等会说”后就挂了电话。
戚雪松听到对面的忙音,竟然笑了,还语气温和地跟楚辞说:“我爸总这么忙,我们整个家都是他撑起来的。”
楚辞见他这样,也忍不住微笑了一下。
后来犹豫着,戚雪松又想拨给戚同光,可是那边并没有接。
“切,一定又去撩小妹妹了。”虽是这么说,他的脸上却没有一丝怨恨。
看着戚雪松一个个地拨着自己熟悉的人的电话,楚辞并没有催促。
两人都知道这不是矫情,面前是一条万丈深渊,谁也不知道踏进去会怎么样。或者说,两人都清楚生还的可能寥寥无几。
楚辞甚至还惊讶戚雪松能这么轻易地接受这件事。
在她的预测里,戚雪松保不齐又会闹上好半天,打好半天退堂鼓呢。
在戚雪松打电话的当口,楚辞又想,或许自己也该给谁打个电话,可是想来想去,竟没有一个可以通话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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