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七月雨季
如果不救下那么多乌鲁克人的话，就不必做出这种事吧。让拉赫姆残杀也好、被黑泥吞没也好、由提亚马特清扫也好，乌鲁克人无论如何都免不了一死。
但他偏偏选择了尽可能的救下大多数，然后自己来承担这个罪。这是何等的姑息，何等的伪善，何等的自我满足……
“……怎么能，让这变成没意义的事情啊……！”
立香一把抹掉眼泪，睁着满是血丝的眼睛拉开了玛修，快速审视着目前的状况。
冥界的空中布满了磷火似的迦鲁拉灵，恐怕是乌鲁克的牺牲者们吧。
艾蕾正在用自己冥界女神的权限压制着提亚马特，但这不知道能持续多久。
根据罗真的计划，艾蕾应该是要接管伊什塔尔的神权，从而进化成足以和提亚马特抗衡的原始女神的。但现在并没有这种迹象……恐怕是为了压制提亚马特而无暇做这种事情吧。
那么自己能做的、该做的事情就只有一件，她转向悲戚的从者们，深深低下头：“拜托了！大家请把性命交给我！玛修、魁札尔姐，还有大家！就算只是几秒钟也好，压制住提亚马特，给艾蕾时间吧！我绝对不想，让那混账男人的工作白费！等到一切搞定了、任务都完成之后，我一定要往他脸上狠狠来一拳！到时候也请大家一起来！”
“……说得好，立香！”
魁札尔破涕为笑，那帅气的脸上重新露出明媚的笑容，一如既往地非常可靠：“就是说啊！绝对要给那个看不起人的男人好看，这次大姐姐完全站在你这边！然后在此之前，就顺便先拯救一下世界！”
“前辈！我也会全力战斗的！然后也绝对不会死……！绝对要大家一起活下去，然后让大前辈好好悔过！”
瞧不起女人可是要吃苦头的，现在的立香她们已经进入了前所未有的充满干劲状态。
多余的动员和激励也完全不必要，渣男任性的话她们也要任性。一行人马上朝着艾蕾那边跑去，吉尔伽美什身边立刻就变得冷冷清清了。
“……搞什么啊，这群女人，连声感谢都没有吗？”
“因为你也是她们的情敌之一吧？稍微有点眼力劲啊你。”
一直默默坐在废墟阴影里的金固有些迟缓的站了起来，带着脸微妙的表情撇着吉尔伽美什。
魁札尔说过，冥界里【活着的人类】只有立香一个了，这并不是病句。不属于乌鲁克的金固虽然也活着，但他并不是人类。
只是虽然没死也离死不远了。他拖着不断落下碎屑的身体走近，并重重的长叹了一声：“你们这些人类真是会想些麻烦的事情，为什么要这么绕弯子我还是不理解……不过这也是你们有潜力的地方吧，我姑且就这么相信了。”
“嗬？对你来说还真是意外坦诚啊，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吗？”
“啰嗦！比起这个，你不去帮忙吗？毕竟冥界女神都开后门了，你现在的力量应该要比活着的时候更强吧？”
“英雄的工作是在最关键的时候登场，更勿论本王这个英雄之王了。有那个最喜欢纠结故事的梦魔跟着她们，最起码不会死，那本王就算完成约定了。”
“啊是吗……那你就继续看戏吧。”
金固一副自讨没趣的样子，撇着嘴挪动着脚步，一瘸一拐的朝着和立香她们相同的方向去了。
他要做什么，吉尔伽美什多少心里有数，因此才复杂的叹息了一声：“到头来，你也还是选择自我牺牲吗。”
“无聊，别把我说的像是英雄一样。我只是不喜欢欠人情而已……我在地上的时候就应该满足的消失了，是那个男人让我活了下来，那么还给他也是应该的。”
“哼……好吧。那么我就负起责任，再一次目睹你到最后吧。……你终究是人理的英雄，吾友。”
“……”
金固什么都没说，也没有停下脚步。只像是充满希望的旅人一样，走向自己的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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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人类已经彻底灭绝的苏美尔大地上，此刻竟然还有一个人存在。
那是个行将就木的老人。破旧的斗篷覆盖着干枯的身体，看上去连死去的树枝都不如，随随便便一阵风就能够吹倒他。
但他却是此刻唯一一个屹立在大地上的人类。
他双手拄着木杖，佝偻着弯曲的脊背，用那双年迈的眼睛审视着脚下四千米之下的异界。对底下正在进行的神话之战都不为所动。
……只是，伴随着微微的清风，在他身边隐约出现了某个虚无缥缈的身影。
那是和迦鲁拉灵类似的，只是光芒要更加纯白一点，像棉絮一样散发着热量的灵魂。
在灵魂开口之前，老人先分开嘴唇，发出了低沉又富有磁性的声音：“汝莫不是来与老朽进行交易的吧，皇子。”
“……你不喜欢交易的话，那用‘委托’也一样。”
散发着本不应该有的热量的灵魂……被点明身份的罗真也就不装腔作势了，一眨眼变回了平时的模样。
罗真毫无疑问已经死了。世上不存在身体被毁灭后还能活着的人类，罗真也没有把自己的灵魂提前转移到哪里躲藏起来，现在就只是艾蕾的冥界所容纳的灵魂之一而已。
但是，稍微到外面散散步之类的他还是可以做到的。之前被艾蕾关在冥界的时候也是，得到艾蕾特许的他别说是保持人型了，就连继续做人偶都可以，完全是得宠到为所欲为。
但对这个一直很讨厌自己的老人就不一样了……而且虽然现在说起来有点那啥，罗真以前还和这个老人有过矛盾，自己还放过狠话砍过他。现在要回过头来拜托他做事了，那自己怎么也得客气一点。
所以他有些尴尬的挠着脸颊，嗯哼一声尽量摆正脸色，认真的说着：“艾蕾还受限着三女神同盟的限制，现在没法融合伊什塔尔的灵基。在这里的人里，能够安全的破除这个契约的只有你了。拜托了，为了对抗提亚马特，这是只有你能办到的事情。”
“……老朽有一个提问。”
行将就木的老人颤动着长长的胡子，被斗篷遮住的双眼并没有去看罗真，至始至终都眺望着冥界的战局。
虽然距离甚远，但他清明的双目足以看清每一个人。连同他们的表情、决心都看的清清楚楚，然后才低沉的发问：“汝，为何不自己对抗第二之兽？大地母神正为自身的兽性所扰，自身也期待着能被斩杀。此既为仁慈，是应斩之人。但汝，至始至终都只用着人类的手段……为何不动用对老朽挥剑时的力量？对自我封印的兽而言，此等力量已经足以。”
“嘶……这算是还记仇着被我砍的事情吗？”
“老朽是在向汝提问。”
咚咚咚……和外表不同，还很有精神的老人敲了几下木杖。虽然声音完全听不出来，但罗真总感觉他还是挺在意的。
这老人说不定也意外的挺可爱的嘛……罗真先生努力憋着笑，视线也转向了冥界深处的提亚马特……眼睛温柔的眯了起来。
“我不想砍她，仅此而已。立香她们说不定以为我是带着很重的心理负担，一直自虐着走到这一步的也说不定……但我其实没有老好人到这个地步。如果没有对我确实的好处的话，就算是我也不会白白遭这么多罪的。”
“……那个‘好处’，是指？”
““惹人怜爱的提亚马特，说不定能够获得真正的自由”。我是为了这个完全没保障的目的，才牺牲了乌鲁克三万人的。”
罗真丝毫没有为自己辩解的打算，将自己置于了大罪之上。
虽然罗真为了最坏的打算，从刚来到这个乌鲁克的时候就做了许多准备……但让他真正打算做到最彻底一步的，是第一次见到提亚马特的时候。
和提亚马特直接接触，见到了这个被子嗣遗弃了数万年，经受了【和自己一样】痛苦孤独的母神，罗真无论如何都不想把她当做敌人。
他至今为止所做的一切，就连牺牲乌鲁克、牺牲伊什塔尔、让立香她们为自己哭，都是为了这个极其自私的理由。
所以罗真也做好了回去以后被狂虐一顿的准备了。唯独这次，他的渣男行径真的是渣到没有任何解释余地。罗真的的确确是利用了爱人们对自己的感情，上了法庭的话绝对是无期徒刑。
“……”
所以，就连老人都无语了一段时间，一时间只有寂静的空气在流淌。
“……人，拥有着灵魂的指向性。是因自身之欲、自身之思，才第一次具备价值的存在。”
良久，老人说出了好像非常深奥的事情，继续像自言自语一样讲述着：“曾经，人类中仅有一个人，在菩提树下顿悟后，得以达成自我的圆满。他超脱了人类、星球、宇宙的局限，以大智慧领会了世界的真实，得到了自身的答案。他认为终有一日，所有的人类都能够如自己一般脱离苦海……但是，这却不是人类的答案。”
“……”
“这个解，并没有得到根源的认同。因此他成为了守望者，静待人类寻找到其他答案。而虽然是不同系统，老朽也领悟到了自身的极限，选择了与他近似的道路。”
“……听上去还挺寂寞的啊。”
“否。对老朽来说，这便是本愿，没有任何勉强自我的部分。……然，这亦是老朽的极限。老朽已无法给出进一步的解答，只能从旁守望人世。老朽舍弃了多余的部分，只将自身化作保障人理的系统……因此，若能见到有望给出更多解答的人类，这便是老朽的夙愿。”
“……那么看样子，我并不是你觉得有希望的人吧？”
“否。时光流转，几度星霜，老朽再未见过汝一般的人子。……因此，老朽才深感恐惧。”
老人说出了和他非常不相符的词汇，第一次将视线转向了罗真。
在那苍老的眼睛中，蕴含着极其深邃而又复杂的视线，让罗真肃然起敬。
“老朽知晓了自身的极限。因此舍弃了多余的一切，化作只为人理存在的齿轮，此为无欲。然，汝实为极欲。不得满足、不得节制、不得极限。汝之所望，已然是鲸吞万物。根源之子，人之子啊……老朽对汝感到深深的恐惧。汝究竟，想将人类带往何方？”
“这种事情我也说不清啊。我连宇宙的尽头都没去过，怎么会知道这么了不起的事情呢？”
……这嬉皮笑脸的回答，就算被老人讨厌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老人的道理非常能让人理解。在他的立场，会对罗真感到忌惮也是理所当然的。这不是能够通过口头解释来说服的事情，罗真也只能用行动来表示了……而且也不好说以后真的能继续保持。
所以老人只能叹息了……对一辈子操碎了心的他，突然出现了一个如此荒唐的少年，又能为之奈何呢？
所以，在认清了现实之后，除了觉悟以外也没别的办法了。
老人拄杖一顿，身上的气势似乎都发生了改变，变得异常伟岸高大“——对受桎梏所限的女神，已不必老朽来砍。待晚钟响起，老朽自当尽己所责。少年啊……汝便姑且，休息片刻即可。”
“谢谢。”
罗真郑重的深鞠一躬，眼看着老人化作一团深沉的黑雾前往冥界，终于能够松口气了。
第94章：被长筒袜踩是抖M的奖励啊女神大人
——在苏美尔神话之中，能够像冥界女主人艾蕾什基伽尔这样无敌的神明，是不存在第二个的。
某方面来说非常现实的苏美尔众神，可以团结一致击败自己的父神和母神，也有伊什塔尔这样骄纵任性无法无天的女神。但所有和艾蕾有关的故事，都证明了冥界女主人的威严不容侵犯。
别说是伊什塔尔那个凑齐了一身的宝物，气势汹汹闯入冥界、结果反而被剥光羞辱后再杀死的丢人例子了。就算是为女儿求情的父神安努，以及看管深渊的恩基，都对艾蕾保持着恭恭敬敬的态度，无人敢越雷池半步。
这是因为冥界这个极其特殊的存在。作为死者的归处，无论是人还是神死后都将来到这里。
而无论是人还是神，总有些心高气傲不服自己死亡命运的家伙。为了有足够的能力管束住这种人，冥界的主人必须拥有绝对的权限和力量，任何踏足冥界的存在都无法违抗。
当然作为代价，冥界的主人就终生不能离开这个世界。就算是众神也没人愿意自愿承担这个责任，所以才把任务推给了刚出生的艾蕾什基伽尔。
在兢兢业业埋头工作了数万年，然后又随着苏美尔众神的离开而默默消失的艾蕾，曾经非常的自卑，也一度很讨厌这个工作。
毕竟这也是理所当然的。特别是还有伊什塔尔这个自己名义上的妹妹，在富饶的地上胡作非为任性的要死，但自己却只能在连一朵花都开不出的冥界辛劳工作……这又不是自己自愿的，就算是菩萨都会心里不平衡的。
但艾蕾还是一直忍耐着，也忍耐下来了。她坚守了作为冥界女主人的职责，虽然讨厌、虽然自卑，也不知道一个人默默抽泣过几次了……但还是一直努力下来了。
虽然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努力，但比起中途放弃，艾蕾还是选择了就算再怎么羡慕、再怎么嫉妒，也没有擅离职守逃出这个世界。
这就证明了她和伊什塔尔不愧是姐妹，这种骨子里的强韧是不会变的。
……而命运就是这么奇妙。
在自己早就消失了几千年之后，在莫名其妙并非本愿的被召唤到这个特异点之后……自己竟然找到了，自己生前那么努力工作的理由了。
“诶嘿嘿?……罗真说，会永远和我在一起?……我那么辛苦的当冥界神，都是为了遇到他什么的……呀~?，人家好害羞的啦???(??>?
……这个女人完全犯花痴了。
明明大敌当前，提亚马特都坠入冥界了，这个女人还隔个两秒就会在脑内回放一次罗真对自己的告白，并一次又一次不厌其烦的兴奋的要死。
说实话，虽然仅存的那一点点理性也在告诉艾蕾现在不是兴奋的时候，但她已经完全被这满到溢出来的幸福感铺满了，完全没空管别的事情了。
甚至现在她甜蜜蜜的少女心里还在谋划着，反正罗真已经死了，之后干脆把迦勒底的人赶回地上，自己一个人霸占罗真就完事了！
以后就能和他亲亲爱爱的度过几千几万年，自己生前的努力工作全都值回票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