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朽苇名一心 第41章

“哎呀……”

圣白莲坐在命莲寺的大雄宝殿中，背对着这里唯一的一座十一面观音像，面带愁容地轻叹一声。

“圣，为今之计从面上言，暂只有二法：继续求助圣德一方，最可能有希望的便是那位霍青娥，不过很难让人信得过她的人品，二则是求助白狼天狗一族，但他们只想保持现状，像我们这种大概会掀起动荡的行为，大概不会同意。”

说话的是有着金黑双色齐耳卷发的女子，她额头上方带着半莲状的发卡，内底穿着一件白僧袍，其上则是红色无袖连衣裙，最后将虎皮裙带系于腰间。

这便是寅丸星，七福神之一毗沙门天的弟子，本体则是一只斑斓雌虎，于寺中最年长，地位仅次于圣白莲，当年的她也曾是一只称霸山林的吃人虎妖，被受难的村民请来圣白莲将其杀死，当然实情则是被收服藏了起来，选择追随圣白莲后再也未伤害过人类。

有那么一天，圣白莲想试着能不能请求智慧神毗沙门天前来命莲寺传道，其实日本没有哪间寺庙不想智慧神亲临的，但人家要是答应岂不是跟个整天开讲座说考研的讲师一般了，哪还有神的威严，奈何圣白莲诚心无比，主要毗沙门天还真打不过她，于是想了个法子，让她送来寺中天赋最好的寅丸星成为亲传弟子，将其培养成才后圣白莲就再也没向毗沙门天提过要求了。

寅丸星身旁坐着的则是一位身穿正统日式比丘尼僧袍，外面披着短袈裟的云居一轮，看上去和凡人比丘尼一般无二，但其实一轮是轮入道的妖怪，传说本体是一道车轮中的人头，以吃人魂魄为乐，尤其认为成熟女性的魂最好吃，经常用“快回头看看的你的孩子吧”这种话欺骗带着小孩的母亲，一旦回头便会连着孩童一起被妖怪轮入道吃掉。

显而易见，云居一轮定然也是被圣白莲以“伟力”慑服，与其他目的仅仅是追随圣白莲的妖怪们不同，她则是被感召后真心向往佛道，希望能凭借刻苦禅修为过去的恶行赎罪，如今已经是帮助把持命莲寺戒律的律师，圣白莲则是讲经的法师。

最后就是身穿白色水手样式短裤短袖衫的村纱水蜜了，作为命莲寺化作星莲船后的船长，她也算拥有寺中话事权，以上三人面对着圣白莲围绕而坐，看样子不是在念佛而是讨论着什么。

“我也不是不清楚呀，至少圣德太子本人还是信得过的，但是鵺这个孩子太过冲动，似乎已是恶了对方，现在上门想必也不会答应吧。”

圣白莲也不忍责怪封兽鵺，毕竟她的情感就单纯像护着自己的母亲那样，谁又能狠下心来呢，只能循循善诱地去教导她克制一些。

四人沉默了一会，云居一轮突然开口。

“圣，那位恩施许多钱财的大名今天是不是又来过了，试着问问他如何呢，就响子和鵺的印象来看，这位施主对妖怪没有表现出任何成见，而且竟还在菩萨前入定整整一宿，这难道不是与命莲寺有缘吗？”

“哈？”

水蜜和星一脸楞，与整日待在寺中清静修行的一轮不一样，水蜜没事就喜欢去海边玩耍一番，刚刚才被白莲唤回寺中议事，星则是因为老虎习性的关系，不是重要事由的话大多晚上才睡醒出来活动，根本不知道苇名一心的事情。

“是的，这段时间有位自称是苇名国大名的施主来访，正如一轮所说，怎么看他都和命莲寺有缘，所以我把珍藏的正体不明之种都送予了他……”

“什么？圣，你，你怎么能送别的男人那种东西！？”

星脸上晕着浅浅的羞红，圣白莲面对她的指责不明所以，眼神当真跟不通人事的少女一般，事实也是如此，整座命莲寺也就和智慧神学过传承的寅丸星对男女道懂得多一些，怎么看送男性这样奇怪的物件，无论古今都不是什么得体之事。

“是那位施主自己说需要鵺帮忙施加正体不明的呀，我想着总不能让人把鵺给带走，这样有什么不妥吗？”

星看着白莲毫无杂质的疑问眼神，一时之间无言以对，甚至产生了一种“不愧是超越毗沙门天境界的圣白莲，明明是我自己太过污秽了”的想法。

在另外三人纯洁的“逼视”中，星的脸越煮越熟，已经快可以起锅了，这样的诡异氛围再久一点，她怕不是要夺门而逃，不过正在这时，一阵晦暗荧光闪过，观音像的座下忽然出现了一个高大人影，吓得星虎尾绷直，毛也炸了起来。

“是谁！？”

另外三人闻言望去，只见苇名一心横抱着陷入昏迷的丰聪耳神子站落在地，向圣白莲微微点头致歉。

“再次无礼叨扰白莲法师，十分抱歉，实在乃是借菩萨之力传达此处最为安全，不得已而为之。”

“一心施主！”

圣白莲可是以为一心受到菩萨眷顾的，自然对他的说辞不疑有它，三人见白莲态度如此热情，自然猜处他就是刚才谈论那位苇名国大名，只不过没想到一轮所谓“与命莲寺有缘”达到这种夸张程度，已经能够无视他们随意进出大雄宝殿了，还是菩萨钦点的。

“这是，圣德太子殿下怎么会这样，一心施主你们遇见恶敌了？”

一心轻轻放下神子，将她头枕在蒲团上，手指探了探鼻前，见其气息逐渐平稳，这才松了口气。

“差不多如此吧，据称是一条拥有神位的恶龙，老朽也不是很明白实情。”

白莲见神子并不像有外伤，便回头吩咐寅丸星。

“星，你来帮太子殿下诊断一二，看看究竟如何。”

星虽然无有医术，不过手中有毗沙门天赐下的一座宝塔法器，能够放射各种用途的激光束，其中便有探测类，刚才几人还提议某事想找一心帮忙，星这时自然不会拒绝，她走上前蹲在神子身边，从袖里拿出中间镶嵌水晶球的袖珍宝塔，耀出纯白色的光线扫过丰聪耳神子的全身。

“她作为仙人的道元似乎被某种力量拉出魂魄外，已经所剩无几了，如果见底则会魂飞魄散，还好现在只不过一时神耗过大而已，修养一下身体，仙人便能够自行聚积天地道元恢复如初。”

第90节 第8十9章 那年小学同桌的神子

“一心施主，您是要带太子殿下回去吗？”

白莲说的没错，一心本来是想带神子回去，虽然寅丸星都说神子并无大碍了，但日本最了解尸解仙的人非青娥娘娘莫属，不将神子交予青娥娘娘照料，一心如何心中安稳，不过，他同样也数次听闻物部布都和苏我屠自古对神子有多痴迷，就连青娥也不胜其扰，这哪还敢抱着昏迷不醒的神子送上门，怕不是当场要打杀起来。

“额，这个，本该如此，但太子的家室有些复杂，就这样将她送回恐怕只是徒增误会，会牵连到白莲法师也说不定，请问命莲寺还有居所可以安排一下吗，老朽觉得等待太子醒来再决定比较好。”

圣白莲听一心这样说，就回头望了一眼村纱水蜜，她之前也跟鵺一起去神灵庙捣乱了，主要是作为后援，她能够召唤一艘用水构成的幽灵船搭载旁人快速撤退。

“看，看我做什么，我是不会再回去惹那个疯婆娘的！”

村纱水蜜是海上念灵，本身拥有驾船和沉船的天赋，但大部分招式都是用水进行攻击，作为灵体也被雷克制，偏碰到苏我屠自古这么一个明明自己也是灵体却肆无忌惮召引天雷的仙人，二岩猯藏伪装成了石头都被对方丧心病狂地用雷霆进行无差别式覆盖打击，把那团狸猫尾巴给电燎了好大一块，村纱水蜜至今心有余悸。

“呵呵，这个，让一心施主见笑了，当然是有为香客准备房间的，麻烦您抱着太子殿下跟贫尼来吧。”

一心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将丰聪耳神子重新抱起，跟着圣白莲向殿外走去，因为某些原因，他也没去注意另外三人对他投来诡异且好奇的眼神。

“你们说真的是观音菩萨送他过来的吗，佛门向来有幻境，却从未听闻菩萨裂隙成道之能，甚至连命莲寺的结界也毫无反应，那就肯定并非神通而是某种法则。”

寅丸星不确定真的是观音菩萨在帮助苇名一心，反而怀疑他是动用了其他手段，毕竟佛教是世界三大宗教之一，全球有近四亿宣称自己信佛的凡人，日本就占了八、九千万，而作为三大士之一的观世音菩萨，会这么闲得无聊来特殊照顾一位日本人？

“星，休得胡言，怎能如此臆测菩萨旨意？我知道你礼佛不诚，但也从未与你争执计较此事，那总要相信圣的判断吧，你也是因此才为圣等待千年的不是吗？”

云居一轮双掌合十对寅丸星表示不赞同，一轮律师自然是忠实的佛信徒，她认为佛就是无所不能的，不过倒也没将这种观念强加到别人身上。

‘我就是不相信才这样说的呀！一轮你是不是坐禅坐傻了，圣除了慈悲心肠和一把子力气，真的有眼光可言吗？我们辅佐她就是为了避免别有用心之人接近圣呀！’

星最终还是把心里话憋住了，到目前为止一心也还没表现出任何有嫌疑的企图，她觉得只需要自己这只寺中“人生经验”最为丰富的母老虎盯着他，大概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至于有人觊觎其美色而故意接近圣白莲对其用强的可能性，呵呵，星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就在那个部位的后槽上还有几颗至今未修复的断裂利齿，这是圣白莲当初为了收服她，口念“南无三”佛号给一巴掌打断的，要知道那时野妖怪都没啥文化，只觉得体型越大越威猛厉害，因此都特意将法力用在增大本体上，称霸山林的星体型至少相当于两头亚洲象之和，白莲的纤手大小只够当挖耳勺。

自那场“棉签”“耳勺”暴打山林之王的战役后，星原来的妖怪手下们再也没有耗费过任何法力在本体之上了，纷纷改邪归正去四处拜师学艺，希望早日化作人形。

此时圣白莲将一心带进命莲寺客房的其中一间里，虽然略有些简陋，但除了没有佛经之外，和白莲自己的居室也无甚区别，一心不是矫情之人，只等圣白莲将被褥在地上铺开后，便将神子轻轻放了下去。

“一心施主您用隔壁的房间就可以了，贫尼这就去准备斋饭，啊，还有粥水，万一太子殿下醒了，至少需要喝点淡粥缓一缓身子吧。”

“有劳白莲法师，老朽感激不尽。”

一心就跪坐在神子身边，侧头目视圣白莲的背影看着她离去后，才转过来盯着神子的睡颜。

“她走了。”

“走了吗？你等等。”

刚才还昏睡不醒的神子竟然闭着眼小声回答了一心，说完甚至继续躺尸几分钟，这才用十人闻确信四下无人。

“呼，还好你懂我的暗号，默契不错嘛。”

‘混账，你那叫什么暗号！？’

一心左胸口衣下被拧红的部位还在隐隐酸痛，让人恨不得敲她一脑壳。寅丸星给神子检查过后，一心刚抱起她的短短数秒内，就察觉到了其冰冷体温在快速攀升的异状，直接涨了十几度回到正常范围。

当一心很自然地惊讶出声时，却被一只手悄悄伸进衣衬内，两根手指揪起一块就转个九十度，生生把一心的肺气给憋了回去，亏得他意志非凡，才能在忍下疼痛的同时冷静地考虑到这是神子示意他不要声张。

这家伙是哪里来的小学女生不成，为什么拧人皮肉的损招如此熟练？

“你这是作甚，明明都差点魂飞魄散，还有闲心玩这种把戏？”

“哎呀，那只老虎都说了没事嘛，我自己也是明白的，只是想觉得找个借口留在此地修养而已。”

一心想要表现得生气，却发不出火来，神子可是为了保护永真才落得这般境地的，只能跟她平静相谈。

“老朽还以为你厌恶命莲寺。”

“正是如此，可不要小看我神子的气度，所谓知己知彼，何惜舍身饲虎！”

一心都懒得批评神子乱用成语了，胡说八道都还有点怪贴切。

“那你难道整天就在这睡着继续装昏？”

“谁会那么傻，接下来我自有办法。”

第91节 第90章 斩断不死之末，并未终结

一心还是拗不过神子，毕竟她大概也不能再跟自己去苇名，想要发挥余热在命莲寺收集一下“敌情”，也在常理之中，只要神子不怕暂时失去道元的自己被调皮的封兽鵺戏弄就好。

“神子，老朽要是不久后和命莲寺达成某些合作，你会怎么想。”

“你是想说仙峰寺之事吧。”

神子在被子里把自己裹成一团，却还是坐起身来和一心认真说话，这圆身羽头的模样让一心再次产生自己在和猫头鹰说话的错觉。

“原来你也知道老朽想覆灭金刚山。”

“废话，苇名和仙峰寺的账目流水可都是我批阅的，借用恩施之名所掩饰的贪婪，也就仅仅比战败国条约面子上好看一点而已，单从国君的角度，谁都会把这伙趁火打劫的和尚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神子的表情很是愤慨，虽然她转佛为道，但日本汉传佛教得到长足发展依然是有她当年绝大贡献的，所以法隆斑鸠寺将其塑为救世观音像，至今也还保留着，从没听说过有佛教徒反对。

现在却让她亲眼见识到这帮吸人血肉、残杀信徒、只求长生而枉顾苍生的仙峰寺和尚，明摆着践踏自己所留文化遗产，让神子如何能忍耐怒火。

“是这样的，但是老朽必须得考虑大费周章覆灭仙峰寺之后该如何收场，在为苇名争取到利益后，金刚山也是苇名的屏障之一，决不能弃之不顾，老朽大概会将其当做筹码换取强大后援，思前想后，或许命莲寺众是不二之选。”

一心没有半点隐瞒地对神子坦白了内心想法，从始至终，他都没把自己当作神灵庙的一员，这一切都不过是和神子还有青娥的私交罢了，无有办法，一心是苇名的领主大名，他的身份同样代表着苇名的地位，对于将国家绑上他人战车之事是决不允许的。

如果有哪一天，弦一郎真正拥有了一国之君的才能，退休的一心才会真正考虑神子的邀请。

“难道你以为我会生气吗，真是无聊，一心你不过是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而已，没有必要为了我的想法而强行改变，那样对谁都没有好处。”

骄傲自负的神子此时出乎意料地理智，这让一心不禁猜测她应当是有更大图谋，不然早就该闹翻了屋顶。

“不过，我有一个条件你必须得答应，否则怎么对得起我舍生取义！”

一心额头留下一滴汗，神子这种跟撒泼耍赖一样的语气，也不知道她到底是理智还是幼稚。

“你，你先说，老朽听过再考虑。”

“没得考虑，我要拿到源之宫，不许反对，不准拒绝！”

“源之宫！？”

源之宫的淤加美众与贵族们，在最纯净源之水的滋养下，基本都进化成了半人半鲤的妖怪，其族群数量之多在日本只有白狼天狗能够相比，游戏剧情能否在现实重现，一心真的无法保证，也不知道神子哪来这般大胆的想法。

“当年苇名巅峰时期对抗淤加美入侵的护国战，我方虽然将战线推进到了源之宫，却也最终折戟沉沙，更不用谈樱龙灭绝神灵之权，神子你可也是受害者，现在就把源之宫视作囊中物，不觉得为之过早吗？”

“不，一心你听着，樱龙的弱点已经很清楚了，那就是凡人！不就是灭绝神灵吗，在你这个人类剑圣面前有何作用？只要你去砍死那条白泥鳅，我立即就可以让青娥开辟源之宫的对外通道，轻而易举。”

一心闻言眉头一挑，似乎也当真如此，像游戏中用面板作弊的狼，简直是樱龙天命之敌，没理由一心做不到。

“哦，这么说来的确有点意思！将源之宫作为你的道观和据点吗，未尝不可，既然神子如此宽宏大度，老朽自然不甘落后，此事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