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6r2
第-41章 3/50的成果
人人都说痛苦会将时间无限拉长，但在连痛苦都顾不得感知的反复实验中，整整十个月已经悄然过去。
人魔战争已经到了毫无疑问的尾声，原先空荡荡的大本营日复一日地被伤兵填满。即使身处大后方，依然能轻易从空气中嗅到无比紧张的味道。
零零散散的局部战争已经全部中止，无论是帝国还是魔王军此刻都按兵不动。这绝不意味着和平到来，双方都在积蓄力量。
积蓄足以将对方的喉咙咬碎、一战彻底赢下胜利的力量。
然而，在大本营的角落，在那仿佛连时间都已经静止的巴特利族长居所里，非人的痛苦与折磨仍在进行着。
“瘟疫投放开始。”
随着一声平淡的宣告声，灰眸的族长小姐从瓶子中捏起一个常人无法看到的细菌，将它轻轻放到了伊谛普斯撑开的法印防护上。
随后……
“【秘术·瘟疫增殖】。”
一阵无形的波动隐晦扫过，象征【死亡】的幽绿色就像被点燃了的火焰一般迅速在法印防护上蔓延开来。
被无数次改造过的瘟疫具有堪称【绝杀】的针对性，在幽绿色雾气与法印接触的瞬间，原本生机勃勃的法印就迅速变黑破碎，随后，雾气以疯狂的姿态涌入了伊谛普斯的身体。
“！！！！！！！”
惨痛的不似人嚎的扭曲呼声瞬时响起，伊谛普斯亲眼目睹自己原本光洁平滑的皮肤如同被浇了强酸一般迅速干枯溃烂，大片大片的血液不分位置地从身上喷出。与此同时，他体内的各个器官都紧紧地扭曲纠缠在一起，脏器衰竭、血管断裂。
意识如同遭遇一击重锤似的模糊不清，眼前的世界到处都是雪白的光点，耳鸣阵阵，嗡嗡作响。
好痛苦……
这次……好像真的要死了……
“瘟疫撤回！！”
就在意识即将宕机的关口，一声焦急的呼喊如同天籁一般在伊谛普斯耳边响起。下一刻，灼烧与痛苦如潮水般褪去，一股清凉的感觉经由鼻腔涌入五脏六腑，一时之间，伊谛普斯恍若到达了天堂。
然而，他能清楚的感知到心脏的跳动。这意味着他并没有如愿死去。
“……又失败了？”
艰难地扭过了头，伊谛普斯眼窝深陷，嘴边露出了不成样子的微笑：
“没关系，薇。我们还有时间——”
“——不，这次成功了。”
“？”
拿毛巾轻柔地擦去伊谛普斯额上的汗水，族长小姐的语气还是那般平淡，但在细微之处似乎又能听出一丝别样的情感：
“你能存活下来的唯一原因是你体内的一半人类血统，针对精灵的瘟疫只能对你产生百分之五十的效果。然而，即使是这剩下的百分之五十的效果，如果刚刚我不及时将瘟疫撤回，你在两秒后也会被它杀死。”
对混血的伊谛普斯来说都拥有堪称即死的杀伤力，那这瘟疫对真正的精灵来说意味着什么，答案就显而易见了。
“……原来如此，想不到我还能保住性命啊。”
微微闭上了眼睛，伊谛普斯嘴角流露出一丝苦笑：
“这是幸运……还是不幸？”
“活着总是好的。”
将虚弱至极的伊谛普斯从床上扶起，同样只穿着简单衣物的薇莉尔似乎并不在意自己姣好的身材被男人尽收眼底：
“接下来呢，你要干什么？事先提醒你，完美瘟疫虽然完成了，但它的繁殖速度和扩散力的问题还是没有解决。精灵圣地的范围很广，想靠这一点点瘟疫抹杀全体精灵，异想天开程度不逊于拿着一瓶毒药倒入大海杀死所有生物。”
“有关这一点我思考了很久，终于在某次实验的痛苦中得出了答案。”
将骨瘦嶙峋的右手抬到自己眼前，伊谛普斯注视着它：
“当瘟疫进入我的体内，而我因此挣扎在生死之中时，我能很明显地感受到，这些瘟疫也是‘活的’。虽然并不可见，但它们在吞噬着我的血肉用于繁衍自身，它们具有生命。”
“以一个非巴特利一族的人来说，你能有这种认知已经很不容易了。即使在我们族内，坚持细菌拥有生命的人也不多。”
略带感慨地摇了摇头，薇莉尔的眸中流露出一丝疑惑：
“但是，知道了这一点又能如何？你无法让一名人类女子瞬间产出数十名后代，细菌自然也一样。”
“不，人类当然不可能，但细菌或许并非如此。”
瘟疫带来的脱力感已经渐渐远去，伊谛普斯费力地撑起身子：
“作为一种生命层次远低于我们的物种，【繁殖】与【复制】对细菌来说只是能力的一种。它们无需考虑后代的抚养问题，甚至连是否有‘后代’这个概念都未曾可知。只要获得充足的能量，它们就能无限制地膨胀、复制、扩散……最终毁灭一切。”
“问题在于，你从哪获得所谓‘充足的能量’？”
隐隐觉得名为伊谛普斯的男人对细菌的理解可能已经超越了自己，在惊叹之余，薇莉尔仍没有放弃追问：
“就算你的假说成立，想让这一点点细菌瞬间扩散到足以致死的密度需要的能量也不在少数。我召集全部族人或许可以一试，但你‘母亲’一定不会给我们这个机会。”
这是薇莉尔一直在疑惑的点。
伊谛普斯并非想单独刺杀某一个人，携带一瓶瘟疫进入精灵圣地往下一摔的计划听起来美好，实际上却受限于剂量问题不可能实现。
但是，他又不可能带很多帮手。否则一定会被【灾厄】加以防范。
打从一开始，用瘟疫灭绝精灵族就是不可能实现的计划。哪怕已经确认了伊谛普斯的意志，薇莉尔有时仍忍不住怀疑他会不会只是想借实验的方式寻死而已。
如果他没有可行的计划的话——
“当然有。”
像是看穿了族长小姐的心中所想，伊谛普斯摇了摇头：
“细菌是生命，而世间与生命直接相关联的力量除了精灵的法印之外，还有一种流传更广。”
“没错，其名为【圣光】。”
第-42章 3/50的计划
闻言，薇莉尔彻底愣在了原地。
圣光？
的确，身为巴特利一族的死对头，圣职者们拥有的特殊能力可以增幅生命本身、轻易为饱受疾病折磨的身体送去能量与健康。
从理论上说，既然圣光可以增幅其他存在，那增幅同为生命的细菌似乎也不是不能理解。
但是——
“——你疯了？！你是魔王军干部！圣职者是你的死敌！你觉得会有人愿意帮助你？”
指了指周围的环境，薇莉尔的声音微微拔高：
“退一万步讲，即使有人相信了你的身份与故事，一名圣职者能增幅的瘟疫也绝不会超过一名普通的巴特利族人。到头来，事情还要落到人数不够的问题上。”
“不，这些都能解决。”
释然地叹了口气，伊谛普斯微笑着看向薇莉尔：
“有一个人绝对会帮助我。在万年的孤寂与沉默中，她强忍痛苦，只为守住手心最后一丝【火种】。她不惧万年黑夜，又怎会吝惜对我伸出援手？”
“——”
从常识上想，薇莉尔绝对不会相信伊谛普斯的话。
在孤寂与沉默中坚持万年、只为守护火种的圣职者？如果真的有这样的人存在，那她一定是传说中的【圣人】。而圣人只是人类那边的一个传说，从未有人亲眼见过。
不过……若是世间真的存在这样一位【圣人】的话，她或许真的能够理解伊谛普斯，并具有以一己之力增幅全体瘟疫的力量。
……不可能不可能，我怎么也陪着他一起疯了。
使劲地摇了摇头，重回冷静的薇莉尔再次看向伊谛普斯：
“那你呢？”
“我？”
“现在实验已经圆满结束，若你口中的圣人真的存在，接下来的工作交给她进行就好。”
为伊谛普斯纤瘦的身体披上毛毯，薇莉尔眸中闪过一丝不忍：
“你的任务已经结束了，无法对瘟疫施加增益的你甚至无需再返回那所谓的圣地。你接下来要做什么？”
“……对呀，我接下来要做什么。”
闻言，伊谛普斯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中。
他从未想过自己能在实验中保住性命，然而现在，因为一半人类血统，他活下来了。
那么，就将这条命利用的更彻底一点吧。
“之前我的计划是由可靠的人潜入圣域将瘟疫带给那名圣职者，然后再由她前往精灵圣地引爆瘟疫、顺带回收被掳走的世界本源。但现在想想，这个计划本身是有风险的。”
托住了自己的下巴，伊谛普斯边说边思考：
“母亲对精灵圣地的保护非常严格，那名圣职者不一定有机会进入那里。更何况，引爆瘟疫后会发生的一切任何人都不得而知，万一没有成功回收世界本源，哪怕只剩下一只身在外界的漏网精灵，仍然勉强保持存在的母亲都能借由世界的力量直接发动【极乐】。”
没错，【神不宣己名】的存在方式固然无比棘手，但现在最大的问题反而是被掳走的世界本源。
啧，我之前怎么没想到这一点。计划本身还有问题。
暗骂一声自己的短视，伊谛普斯眉头紧锁。
那么，只能将计划拆分成两份了。
仍未被广为人知的母亲能在一个月后引发【极乐】的理由是世界本源。所以要将世界本源悄悄夺回来——这是其一。
夺回世界本源后，母亲就只能回到从前依靠别人信仰积攒力量的状态。这个过程一定相对漫长。只要在这段时间里引爆瘟疫，世界的危机就能永久解除——这是其二。
现在，来带入母亲的视角思考吧。
如果我真能偷出世界本源，母亲会怎样想？
她不会像人类那样后悔，即使遭遇了让一切都付诸东流的巨大损失，她也只会马上另想办法，找出实现目的的道路。
失去世界本源，只能通过自身力量发动极乐的母亲一定需要新的【信仰】来源。
而纵观整个世界，冒险者体系的来由成谜且毫无插足的余地，唯一拥有足够人数且体系单一的力量就只有……
圣光，没错，母亲能下手的点只有【圣光】。
失去了世界本源后，她一定会尝试着接触圣职者们，就像万年前一样，稳定且确实地帮他们发展力量体系，而到了那时，一个新的光辉时代就会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