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清风的祈祷
某个秘密忽然像是水泡一样被戳碎了，凝重的气氛像是铁铅一样挥洒出来，整个房间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半晌之后，提尔比茨这才悠悠然开口说道：“卧——槽——”
凝重的气氛又像是热炭上的水滴一样，瞬间汽化蒸发了。
俾斯麦顿时就绷不住了，她用力拍了一下提尔比茨的头，当场雷霆大怒：“你在想什么呢？我在认真说正事好吗！”
提尔比茨抱着脑袋，连连道歉：“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没有想到，居然真的会有人对签卖身契感到动心……”
俾斯麦仔细想了一下刚才的对话，继续勃然大怒：“你在胡扯什么，我是说对你们港区有点动心！”
提尔比茨在床上滚了一圈，从胳膊间露出一只眼睛：“真的？”
“不用再这样诱导我了……是真的，有些话我是想和你说一下。”
俾斯麦叹了口气。
提尔比茨盘腿坐起来，单手撑住脸颊。
明白，当然明白，俾斯麦总算是愿意主动说一点自己的想法了。
在说出口之前她应该是很纠结的，特别纠结。
提尔比茨那点随便的引导其实不能改变什么，俾斯麦是什么舰娘？她是舰娘总部的领导者，经历过很多事情的成熟大姐姐，她可能会因为自己的某些想法而变得无比纠结、疲惫不堪，却不会被诱导着说出自己本不想说出来的话。
想说的总是会说，不想说的再怎么也没用。
“提尔比茨，我记得你以前说过……说过还是没说过来着，你是怎么加入港区的，被建造出来的吗？”
提尔比茨想了想说道：“没有，我是我们家老爷拿8000PT换回来的。”
“……你要是再开玩笑，我就走了啊。”
“没有开玩笑，那个时候我好像也是刚刚诞生出来，指挥官是我碰到的第一个人类，至于为什么收他8000PT然后加入港区呢……”
提尔比茨皱眉想了一下，很快便放弃了，懒洋洋地说道：“忘记了，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那个时候我还是挺无趣的，哪里记得那么多。”
“也就是说，你没有做过自由舰娘了？”
“那倒是完全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其实对提尔比茨那8000PT卖身的过去有点感兴趣，不过俾斯麦现在是在说自己的事情，她很快放弃了，继续问道：“那你们港区有谁做过自由舰娘吗？”
提尔比茨比划了一下双手：“那可有很多了，最近才加入的可畏、格罗斯特，还有之前的杜威、勇敢、猎人，还有伯明翰，邦克山，对了，还有恶毒。她们怎么了？”
“恶毒也加入港区了吗。”
俾斯麦点点头，不意外的样子，她抓抓脑袋，似乎想要在心中寻找一个准确的形容词。
想了半天，俾斯麦才慢慢地说道：“你不是自由舰娘，可能没有这个感觉，叶洛指挥官其实是一位相当优秀的指挥官。”
“废话，我家老爷天下第一，这还用你说。”
“你懂个鸡蛋壳，我说的是自由舰娘的看法，你试着抛掉港区舰娘兼婚舰的有色滤镜，再判断一下，他哪里优秀了？”
提尔比茨这下噎住了，抓抓脑袋，想了半天，试探着说道：“那什么，他很帅？”
“呵呵。”俾斯麦表示不屑。
“工作能力很强，你看，我们这么大的港区，井井有条。”
“只要带着你们的秘书组，你让他去管舰娘总部都行。”
“嗯，那就是人际交往能力特别厉害！”
“是吗，可我听说他没有几个指挥官朋友啊，目前唯一一个勉强保持定期联系的是隔壁灯塔一号港的江小白，大部分的联系也是对方主动。”
“好吧，我承认我家老爷其实是废柴，除了能一次性抱着三个萝莉散步之外一无是处，”提尔比茨盘着腿耸耸肩，“所以，然后呢？”
“等等，一次抱着三个萝莉散步？”俾斯麦忽然对奇怪的地方表示惊愕，“那他是怎么走路的？不是，他能在负重三个萝莉的情况下正常走路？”
“……这个不是重点吧。”
“好吧，好吧，一点题外话。”
俾斯麦曲起膝盖，包裹着黑色丝袜的脚后跟踩在床沿上，慢慢地说道：“大部分的自由舰娘其实都需要一个心灵上的信标，舰娘的身体很强大，但是心灵始终是最薄弱的地方。所以在碧蓝航线的时代，舰娘总部竭尽所能地保护着所有的自由舰娘，有的喜欢唱歌就让她去唱歌，有的喜欢变强就让她变强，有的写书就给她出版，有的喜欢旅游就给她经费，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让自由舰娘的心灵变得更加坚强。
“而失去了目标的舰娘就会慢慢地变得浑浑噩噩，如果一直没有找到新的船生目标，你知道结果的，被深海气息侵蚀，变成深海。这些年这样的事情已经很少了，但还是有的，这很可怕，你是港区舰娘，大概不知道，这真的很可怕。
“很多自由舰娘都认为自己不会变成那样的，因为……真的不会啊，只要随便找一个沿海的城市亮出舰娘的身份，可以立刻领到丰厚的补贴，有吃有喝还有得玩，能交朋友，能旅行，能看书，想做的事情多到数不清，为什么会没有目标呢？
“但是自由舰娘的心灵其实很容易空虚的，诞生之后十几年，几十年，日子很平静很正常地过去了，直到有那么一天，你突然发现自己什么都不想干了，”俾斯麦轻声说道，“你甚至什么都不会察觉到，直到身上开始散发出深海的气息，原本充斥着色彩的舰装逐渐变成黑白两色，每天清醒的时间开始少于茫然的时间，可那个时候已经晚了。”
提尔比茨没有说话，静静地听。
这样的情况在很久以前的黑暗年代是比较多的，现在已经很少了，但还是有的。
舰娘的心灵原本就是她们唯一的弱点，来自负面情绪的冲击，还有失去生活目标之后自己对自己的怀疑，都会对舰娘造成一定的影响。
“而指挥官正是自由舰娘最完美的搭档，在生性复杂的人类中选出比较坚定的一批，堵上舰娘心灵上唯一的漏洞。”
俾斯麦轻声说道，“你是港区舰娘，不懂自由舰娘的感觉， 我是自由舰娘，也不懂你们港区舰娘的感觉。但是可以看得出来，有指挥官的舰娘，从来没有发生过怀疑自己的事情，只要指挥官足够靠谱，受到负面情绪冲击的可能性也低到几乎没有。
“可能你自己没有察觉到，但是叶洛指挥官……就是这么一位足够靠谱的指挥官。”
“……”
提尔比茨眨眨眼睛：“哈？真的吗？”
在有关自由舰娘的沉重话题之后，俾斯麦的夸奖来的猝不及防，她甚至有点不知所措，有点害羞地挠挠脸颊，提尔比茨喜滋滋地说道：“哎呀过奖了，也没有你说的那么优秀啦，世界前三就可以了，低调，我们要低调，没必要一定要占个世界第一……”
“……我也没有那么夸奖他。”
俾斯麦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说道：“知道为什么他在我的眼中很靠谱吗？”
“知道知道，因为……嗯，给你一个表现自己的机会。”
俾斯麦翻了翻眼睛说道：“因为他是真的心无旁骛，只关注自己的舰娘，你难道没有发现吗？他好像根本没有其他的想法，每天所有的心思和时间全都是放在你们身上的。”
提尔比茨愣了一下：“指挥官不都是这样的吗？”
“想什么呢，要是世界上所有的指挥官都是这样，那早就没有自由舰娘了。”
俾斯麦解释道：“对很多指挥官来讲，舰娘其实只是生活中的一部分而已，他们还有自己其他的生活，比如父母，朋友，甚至妻子，儿女。甚至指挥官本身对他们来讲就只是一个无法辞职的职业，工作归工作，工作的时候和舰娘打交道，生活归生活，生活的时候和自己的家人打交道。”
“……这？居然还有这样的指挥官？”
“想什么呢，几乎所有的都是这样的啊，”俾斯麦有点好笑地看着提尔比茨，“你不会以为所有的指挥官都是孤儿吧？他们没有父母的吗？在成为指挥官之前，他们没有朋友吗？当然，在成为指挥官之后，思想和三观就会被舰娘所影响，从此慢慢地和人类社会脱节，很难再交普通人类做朋友了。但是父母亲人呢？难道也不用抽出时间和他们打交道的吗？”
看着提尔比茨那呆呆的表情，俾斯麦又说道：“就算以上都没有，成为指挥官之后不喜欢和普通人打交道，那指挥官彼此之间的关系网呢？有的话没有办法和舰娘讲，就是要和指挥官才说得出来，在闲着的时候离开港区，去找其他的指挥官一起玩，多得是。”
“……原来是这样的吗。”
“是啊，基本都是这样子的，就算是指挥官，不可能每时每刻和舰娘腻在一起吧？总得有个私人的时间，私人的关系网，最恩爱的夫妻也不可能共享朋友，很正常的事。很多港区舰娘都会为如何面对指挥官的关系网所烦恼，要是指挥官的父母来了，她们应该如何对待？”
俾斯麦说着，又提起了叶洛，“倒是你们的指挥官，在我看来才是真正的怪胎，他真的有自己的时间吗？我听说他每天24小时地呆在港区里，没有应酬绝不出门，每时每刻都和舰娘在一起，不出去捞船，也不出去找其他指挥官一起玩，所有的心思全部花在自己的舰娘身上，这样的指挥官……”
不说靠谱了好吧，那是极度靠谱！
他好像天生就是为了在这个港区做指挥官的，没有父母，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也对正常的人际交往没有兴趣，甚至都懒得去捞船，把全身心都放在了自己的舰娘身上。
而且别人不知道，见到叶洛整天出门，以为他是喜欢出去旅游的，但是俾斯麦知道，这家伙出门只是为了找回自己的舰娘而已，除此之外绝不出门！
不是在陪自己的舰娘，就是在陪自己家舰娘的路上，对待外人，只要是为了自己的舰娘，谁都敢上去碰一碰；对待自己的舰娘，则是谁都可以欺负一下。
哪个舰娘不想要这样的指挥官呢？就算港区中舰娘比较多也没关系，最起码他一直都在自己的身边啊。
因此就算是俾斯麦对叶洛也挑不出什么刺来，过去的一年中尽管叶洛没有怎么主动去捞船，也有很多自由舰娘加入港区，大抵都是因为感受到了那种安心的感觉。
除此之外，什么装备、美食、姐妹情，其实都只能做加分项，舰娘不会因为港区中有好吃的，或者有自己的姐妹舰就选择加入，最看重的还是指挥官。
如果好感达到50分的时候就会选择加入港区，那些加分项顶多只能算到10分，剩下的都是要看指挥官的。
如此完整地讲了一遍，提尔比茨总算是明白，俾斯麦为什么会感觉到心动了。
哇哦，平时虽然我们都在吹，但是没想到我们的指挥官真的这么厉害！
俾斯麦夸叶洛，那就等于是在夸自己，对叶洛感到心动，那就是在羡慕自己，提尔比茨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得意，一副喜滋滋的样子看的俾斯麦想打人。
强忍住出手的欲望，俾斯麦没好气地说道：“心动只是心动好吗，顶多加10分！我们才认识一年多而已，都没见过多少次，就想让我加入港区？门都没有。”
提尔比茨大气地拍拍胸脯：“说条件吧，看在你刚才夸得那么起劲的份上，我代表我家老爷全部答应了！”
俾斯麦想了想说道：“塞壬未除，妾心难安，若叶将军……那个出击的东煌语怎么说的？哦，若叶将军愿挥师南下，斩十八塞壬狗头……”
提尔比茨毫不犹豫地说道：“滚犊子。”
“唉，说正经的，我最近没办法离职的，毕竟我的这个位子真的很重要，不像是你家克利夫兰那次，说走就走了，”俾斯麦吸了口气说道，“掌管C区的舰娘总部啊，你想想，这个位置有多重要？怎么可能我说走就能走。”
提尔比茨拍拍她的肩膀，点头道：“懂了，你的话，我会全部原样转告给我家老爷的，你就放心吧！”
俾斯麦顿时感觉一阵恶寒，下意识地抖开提尔比茨的手，凝重地问道：“我完全不放心，你又想做什么？不对，你想怎么转告他？”
提尔比茨乐呵呵地说道：“当然说俾斯麦已经对您芳心暗许啦！”
“然后让他带着一堆土味情话来捞船吗？”
“瞧你说的，你来我们港区是迟早的事情，捞你有什么意思？”提尔比茨乐呵呵地说道，“当然是趁着你还在做老大，快点去薅舰娘总部的羊毛啊！”
“……”
第三十二章 发红包
除夕夜，零点。
准时准点，灯塔二号港的海滩上忽地连续升起了一连串耀眼的烟花，叶洛裹着大衣站在港区大门口，乐呵呵地看着舰娘们放着鞭炮、烟花，各种颜色的光彩闪烁着将大地照得透亮，鞭炮轰鸣的地方很快便升腾起一片火药的浓烟，不断有人被呛得咳嗽起来。
又是新的一年开始了。
比起去年的这个时候，今年过年无疑要热闹许多，回头看看在港区中驻足观看烟花的舰娘们，再想想去年这个时候港区中的舰娘只有现在一半不到的数量，叶洛不禁满意地拍了拍自己的肚皮。
在过去的一年里，叶洛先生还是挺能干的嘛！
以后谁再敢说我摸鱼，我就指着这么一整个港区的舰娘，然后斜着眼睛看他。
摸鱼，请。
放过了烟花爆竹，港区中顿时安静下来，大姑娘们还好，小萝莉们纷纷打起哈欠，有的小家伙已经在大人的怀里蜷缩成一团熟睡起来。若是在平时，她们已经早早地上床睡觉了，小孩子有小孩子的生物钟，没有办法熬夜。
时候不早，叶洛抱起已经呼呼大睡到直流口水的夕立，也跟着一起回到宿舍。
很快便到了第二天。
春节的早晨总是热闹非凡，窗外传来零星摔炮的声响，卧室外的走廊上呼呼喝喝，细碎密集的脚步声像是要踏破地板，等到叶洛打着哈欠打开卧室门的时候，外面早已聚集了许多穿着新衣服的小萝莉。
等到叶洛打开门，立刻便有无数小手伸出来，玉珠落银盘般清脆的声音顿时驱散了清晨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