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洛州白马
虞姬也心情也变得非常的平静了下来，她坐在地上、双腿曲起，遥望着眼前的大海，也看着罗维的背影。
这一刻，这片辽阔的大海，仿佛在回应着罗维的呼吸。
他有着很多的身份，他是希腊的万军之主，万机之神、是北欧的大神，也是雅威，宗教唯一的神明。
但在这里，在这片土地之上，他更是‘扶桑大帝’、是‘东华帝君’。
扶桑大帝居于东海之滨，掌日出月落之神木，是日出月落之神，也更是执掌三水循环的水官大帝。
日出之地是他的领土，大海更是他的疆域。
于这一瞬间，罗维顺着这样的权柄、这样的权能，将自身的影响扩大到了整个东海范畴。
于这一刹那，海风荡漾，气息流转。
决定了要去神州。
但在那之前、罗维将以自身的‘混沌种子’，去容纳东海之上的污浊，将以自身，去净化这循环了亿万年的无穷水量之重。
这也是他在刚刚静坐将这潜藏的力量捉摸清晰之后作出的一次尝试。
海面之下，齿鲨折跃、向上而起，有鲲鱼发出一声长啸，化鹏而振九霄，有鱼群万千流动，在海面下汇聚如同旋涡，也在向同一个方向进发。
‘帝君在呼唤’。
海中的万千生灵都听到了这样的声音。
于是海水仿佛沸腾一般，海面上能看见彩色的鳞鱼跳动而起，天空能看见翱翔的飞鸟在阳光下有如白色的闪电般划过。
万物生灵争相向前，但无论是齿鲨、还是小小的游鱼，都平静地处在同一条线上。
风清气明，一切明朗。
所有的‘恶’都被牵引着、吸收，净化。
东海之畔、有人伫立礁石之上，苍老身形高大挺拔，头戴冠冕有如笔挺的丰碑，宽大衣袖负于身后。
其仰望着高天辽阔，万里无云，海面苍茫而平静的气象，喟然发出感慨：“子在川上曰：道不行，乘桴浮于海。”
“有眼前之盛况、难怪昔日夫子曾言出此语。”
“荀夫子、而今世道混乱，正需智者襄助，怎能浮于海上？”礁石之下，有人说：“李斯师兄还想请您去秦国呢！”
“世道混乱，但不需智者襄助，更需要勇者奋勇、以开前路。”荀夫子哈哈大笑：“至于李斯之言，我已经回绝，我之天命之将至、不远矣！”
“荀夫子、您...”那人愣了愣，还想说什么，对儒家人而言、天命将至，既是寿命将至。
荀夫子作为当世儒家最后一位贤人，早已达到知天命的、等同仙神的境界。
他说的话，不可能不准。
不过荀子却打断了他的话，抚须而笑：“老夫之前还担忧那东华帝君是否会是什么奸佞邪徒，如今观乎？非正神，无有此气象！”
“生前有次一仰，此行不虚！”
“子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子曰：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
“子曰...”
声声句句，回荡风浪之中，随之而散。
老夫子脱下所戴冠冕、仍苍白发须飞扬，沿海而行。
哗然水声、浪潮澎湃敲击岸边，无数沉积在海中的恶被罗维所吞没。
混沌于意识中翻滚，罗维的双眼却越来越明亮。
昂！
一声啼叫中，苍鹰飞掠而至。
巨木摇曳、万千游鱼旋于周边。
水官大帝统管水泽，在天则为云、在中则为雨、在地则为江河。
而现在、罗维以之，洗净苍茫大海。
他心中、混沌之海随之萌芽而起。
虞姬微微瞪大了眼睛，看着那满海沸腾的鱼，看着在阳光下闪耀的粼粼波光。
有些怔怔出神。
这确实是她未曾见过的风景...
“罗维...东华帝君...”
低声呢喃间，怔怔出神。
这个世界，或许真的就像他说的那样、有很多自己不知道的东西，很多自己不知道的美丽？
‘水官大帝，居东海扶桑树下，是称扶桑大帝、东华帝君，其以三水之循环而洗濯天地之气，引万灵拱卫，鱼光粼粼跃海而如军阵，荀子见，是曰：以之为神而善，其正朔也！’
“即有为万民之心，当受夫子一拜。”
“《荀子暮年游东海》”
罗维拂袖，将目光凝望向隔海对岸之处。
夫子拱手、躬身而敬。
罗维正冠回礼。
第七章太一之混沌，养一把能杀自己的剑
虽然中间相隔茫茫大海，但罗维理所当然地能够察觉得到荀子的存在，他更能看到对方在向自己行礼、于是回礼也是理所当然。
这不是感知，而是作为神明对念诵自己神明之人的感应。
自己在这个世界存在的时间极为漫长，但在另一个他最初存在的世界，这里的许多人，对他来说反而才是‘先人’。
哪怕或许只是似是而非，但毕竟有着同一个源头。
正是在这种极其复杂的情绪下，罗维才会端正衣冠以躬身。
这是在礼敬，更是为正自身。
茫茫异世，几经波折。
但我仍为炎黄。
因这是挥之不去的起源、是挥之不散的，灵魂的印记。
无论再怎么嬉笑怒骂，罗维始终难以忘却所谓华夏从来都是华服礼仪之邦。
于是荀夫子愣神，哈哈大笑。
“怪事、怪事！”
这位当时仅存的儒家大贤迎着海风，赤足抚须：“我活了数十年，还未曾听闻这般神圣向人行礼呢！”
“夫子，您...”
“无事，只是有感而发、心生慨然而已！”荀子拂袖，转身，他道：“回去吧！”
“此行、老夫已心满意足，这便回去等待天命到来！”
“老夫自当归于黄土，然则千年之后、我虽死，亦如夫子长存！”
“足矣、足矣！”
荀夫子拂袖洒脱，对自己将死的事情，不止没有悲戚、悲伤，反而显得颇为开心。
儒家求的是人道，而不是道家、阴阳家那种与天地同生的不死。
天道无始无终，人道却有来有往，不求肉身之永恒、不求生命之永存，但求精神之璀璨，修身治国平天下之至理。
能死去、既是完满。
所以哪怕荀子作为儒家大贤，其境界在某种程度上已等同于仙人，却仍会如凡人般、在数十年更迭之后死去。
百家之法、从来各有所求。
“是，夫子！”那跟随荀子身侧之人恭敬回应，他看了看茫茫大海，只觉得恢弘清明的意境迎面而来，但再去看、却又什么都看不出来，好似与平常没有什么不同。
他并不能理解荀子那种畅然大笑，更不能理会其话语中带着的欣喜若狂。
不过走了两步，荀夫子突然顿了顿，脚下潮起潮落，却仿佛浮现出了许多诡异的涟漪，他猛地抬起头，仰望南方，那是楚国的方向，是荆楚之地所在...
“这是，什么？”荀夫子须眉紧皱，面容严肃。
他的眼中，浮现出了莫名的惊惧。
他感受到了、在那里，似乎有什么正在出现着剧烈的变化。
那里的“天”，有异样显现。
感受到，却看不太清。
只是浮现惊惧，就如蝼蚁仰望天空发现天塌一般，什么都看不见，只觉得下意识的惶恐。
因那剧烈的波动——
“终于、找到了！”烈日映照着神幽的山谷，草木葱茏繁茂之间，一座神殿矗立于此。
其虽早已经被青苔覆盖、但仍能从那如巍巍山峦般的殿楼穹顶处看出这里昔日的恢弘，也更能从那积攒的尘埃上看出这里的没落，已久未曾有人烟踏足。
只是这一刻、那积攒许久的尘埃被扬起，在拂动间消散，九条金色绒毛的尾在阳光下泛起璀璨的流光。
凝聚不同的‘我’、与罗维有着‘权柄’之争的九尾狐在察觉‘东华’的出现之后，便一路寻找着，找到了这里。
她抬起的纤纤素手自深蓝色的衣袍下伸出：“汤谷，上古神话中、另一处日出之地。”
她的其中一条尾巴发出了声音：“这里就是楚地至高神‘太一’的居住地吗？”
九尾正体摇曳尾巴回应：“虽有些可惜上古众神更迭、自太一将权位交出之后，这里便不再作为日出日落之地。”
“不过还好，此处仍有残留之权柄、不枉费我追寻到这里来。”
“那就赶快开始吧——”
“没错没错，妾身可等不及了...”
“急什么，且让妾身准备一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