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余与鱼
第八十七章 疯癫之人
数天之后，柏德文的登基仪式正式举行。
梅亚和艾琳走在大街上，往上城区皇宫的方向行去。
艾琳扫视周围的状况，感叹道：“明明是新皇登基，城里却完全感受不到应有的气氛呢。”
埃洛瓦的普通民众们似乎并不知道今天是柏德文的登基仪式，他们的行动轨迹和前些天没有什么区别，该吃吃该睡睡，完全没有受到影响。
也没有人想去上城区观礼——或者说，中城区的普通民众没法进入上城区的范畴，更不可能进入皇宫。
梅亚她们倒是没有这个烦恼，她们俩穿着贵族式的袍服，又有莱妮雅提供的相关证明，轻轻松松通过检查，混进皇宫，来到了观礼现场。
皇宫内部的广场成为了登基仪式的举办地点，在摆放着帝国先祖雕像的高台上，巨大的石质日晷针投影出刻度，显示现在的时间是上午十时左右。
观礼的席位坐满了七成，甲胄鲜亮的士兵们排成两行，红地毯向着远处延伸，等待柏德文的到来。
新皇登基该有的牌面和气场，柏德文一样也没落下，可惜帝国这么多年来一直乱象未平，官僚和贵族体系十分混乱，混在人群里的梅亚只感觉这场景滑稽可笑，并不恢弘大气，也不让人震撼。
相比起来，还是圣城的圣者加冕仪式更有味道。
艾琳虽说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画面，但也觉得一般，提不起多少兴致。
不过，帝国三大军团长到来时的报幕声，还是成功吸引到了艾琳的注意力。
帝国鼎盛时期共有五大军团，但随着西尼尔被地方军联合讨伐，由摄政王把控权柄后，五大军团只剩下三个，另外两个已经成为历史。
剩余的三个军团，其一是镇守帝都的中央军团，军团长是号称军神的萨贡；其二是统帅南部边军的灰鹰军团，军团长是凯瓦拉；其三便是托雷斯的本家、镇守帝国北部的白狼军团，军团长是托雷斯的族兄弗萨尔。
三大军团的实质掌控者都另有其人，这三位只是被摆在台面上的人物，不过军团长们的实力都很不错，弗萨尔和凯瓦拉都是五阶巅峰，年纪大一些的萨贡则已经晋升超凡。
这也让梅亚心生感叹，论起超凡职业者的数量，果然还是帝国这边比较多。
三大军团长就位，帝国的守护者、大魔导师卢恩也非常罕见地离开魔法塔，来到了登基仪式的现场。
卢恩的到来让现场的贵族们十分惊讶，要知道这位老法师已经很久没有现身了，很多人都猜测他是不是早就死了。
卢恩落座之后，重量级嘉宾全部到场，登基大典正式开始。
身着皇帝袍服的柏德文从士兵长阵的另一边走来，步伐稳健，气势雄浑。
礼仪官高声宣布时辰已到，请新皇即位。
另一位礼仪官此时则开始宣读起柏德文的功绩，无非是拨清乱象，让帝国重归秩序这一类的空话。
就在柏德文即将走上高台时，观众席位上忽然传来一声高喝。
“慢！我不认为柏德文有资格成为皇帝！”
在场之人循声看去，开口之人竟然是中央军团的军团长萨贡。
这位被称为军神的老人须发皆白，精气神却依旧完足，看不出老态，他站起身，挺直腰板，身高接近两米，说话之时，长袍之下肌肉坟起，斗气也跟着汹涌喷薄，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
看着这一幕，梅亚捏了捏艾琳的手指，低声道：“有意料之外的状况啊，就是不知道是不是一场好戏。”
艾琳回敬梅亚，圈住她的手腕，轻声回应：“我们安静看着就好。”
登基仪式受阻，让柏德文的脸色有些难看，他昂首看向萨贡，沉声道：“萨贡军团长，你刚才直呼我的名字了吧？”
任谁都能听出来，柏德文的话语里带着压抑的火气，他问话的重点居然不是萨贡提到的称帝资格，而是谴责萨贡直呼他的名字。
“帝国好像没有律令，禁止呼喊柏德文这个名字！”
萨贡双手环在身前，态度高傲，寸步不退。
“帝国律令，下属直呼上司名讳者，为大不敬！”柏德文喝道，“萨贡军团长，如果你不为刚才的称呼道歉，依照律令，我可以直接斩了你！”
柏德文也是铁了心要打压萨贡的气势，揪住一点不放。
艾琳撇嘴，小声道：“这家伙的格局还是太小了，没有为王者的霸气，真正的王者根本不用理会萨贡的质疑，斩了便是，不必费心思找出手的理由。”
梅亚比出个大拇指，“不愧是魔王，认识很深刻呢。”
艾琳的嘴唇微微嘟起，语气稍显娇嗔，“别打趣我，我不是魔王，台上那位才是。”
观礼席位上的萨贡并没有被柏德文压倒，他施施然抛出一句话，“帝国并没有摄政王这个官职，三大军团长的上司只有皇帝陛下，你何德何能，要我对你使用尊称？”
“大胆！你居然敢否认摄政王的存在？”在融合魔王之血的力量后，柏德文似乎变得暴躁易怒，他伸手指向萨贡，怒喝道：“是谁在帝国危难之际，肃清乱象，让帝国不至于走向覆灭？是谁赶走疯王，让地方叛军归心，保住帝都埃洛瓦？又是谁在混乱之中建立起新的秩序，让你们有如今的生活？”
“你所说的的那些功绩属于巴纳德元帅和维布伦元帅，他们值得尊敬，但这和你有什么关系？”萨贡是个老油条，一下子就找出了柏德文话语里的破绽，“柏德文，你只不过是个在父亲的荫蔽下长大的骄纵孩童，你的爷爷和父亲都明白一个道理，帝国是属于光耀家族的帝国，而不是你的帝国！”
台底下的梅亚碰了碰艾琳的胳膊，“哟吼，光耀家族啊……”
艾琳无奈，摸出一个徽章在梅亚面前晃了晃，“我们的家族徽章上有太阳标记，老祖宗那个命名风格你也懂，没叫什么‘神圣光耀家族’就已经很给后人面子了。”
梅亚回忆了一下“帝皇冠冕”“至高戒玺”那些名字，顿时有些理解艾琳，看来光耀家族这个名号真的已经很克制了。
“又是血统论这一套啊。”
台阶之上，柏德文的表情越发阴沉，“光耀家族在建立帝国之前，不也只是个地方领主吗？他们也曾推翻自己的国王，才有了萨隆帝国！他们能做的事情，我为何不能？”
“篡位夺权，不忠不义，你这样的人不配成为皇帝！”萨贡并未继续辩驳，高声喝道，“作为中央军团的军团长，我不承认你的登基宣誓！”
“你们这些愚蠢的血统论拥护者，永远活在过去！永远看不清世界的真相！”柏德文嘴角勾起危险的弧度，“这个世界，从来都是强者得胜，是才能之人的狂欢盛宴，你要来阻止我，好啊，拿出实力吧！来击败我！”
柏德文一把扯掉身上的长袍，无视周围的境况，如疾驰的野兽一般越过高台，冲到萨贡身前，一拳直捣门面。
萨贡双臂交叉在身前，挡下柏德文的攻击，两人竟然直接斗在一起，你来我往，一拳一脚都威力十足，吓走了附近观礼的群众。
看到这一幕，梅亚耸了耸肩，“我总感觉柏德文已经疯了。”
“魔王的力量可没有那么好拿。”艾琳道，“隐藏在血液深处的暴乱和躁动情绪会时刻冲击我们的理智防线，柏德文在短短几天之内，就从百分之五六十的契合度，飙到了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契合度，会发疯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你的契合度也很高，怎么不见你像那样疯癫？”梅亚问道，“还有朵丽丝和希芙利特，她们俩看起来也挺正常的。”
“希芙利特是因为身体的病症，恰好抑制住了魔王之血的躁乱力量。”梅亚道，“如果没有感染魔王之血，希芙利特的情绪和感官都会比正常人慢一拍，会变成那种很迟钝的人，但在魔王之血的影响下，她恰好能保持接近正常人的态势。”
这一点艾琳也是在和希芙利特混熟之后，才听对方说起的。根据希芙利特自己的说法，她小时候把手指放在蜡烛上烧了一圈，都起水泡了，她才感觉到一点点的疼痛，要不是家里人发现的及时，她就用蜡烛把自己的手指烤熟了。
“至于我嘛，其实我的心理防线也时常会受到冲击，还时不时冒出毁掉这个世界的想法，不过在认识希雅之后，那些暴躁的情绪就都消退了，没有再出现过。”艾琳道“我觉得朵丽丝的情况和我应该差不多，有你待在我们身边，我们就能保持理智。”
梅亚暗自吐槽，她难不成还是个镇定剂？没有这种说法呀！
她内心里还在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柏德文和萨贡的交手已经初步分出胜负。
柏德文明显占据上风，萨贡面对柏德文的攻击，显得有些应接不暇，苍老的脸庞上已经留下几处伤痕，落败只是时间问题。
占据上风的柏德文一边步步紧逼萨贡，一边露出那种很像疯子的笑容，看上去就让人不寒而栗。
“来啊，尽情反抗！为我带来乐趣！”
柏德文一拳穿过萨贡的防守，打中萨贡的左脸，引得老军神的身体一阵摇晃，看起来是头晕了好一会儿。
他势不饶人，连续的组合攻击奔着萨贡的脑袋和脸颊而去，下手也越来越重。
观礼的人群已经散去大半，柏德文完全不在意，重击之下，萨贡也完全恼怒，护体斗气猛然高涨，暂且逼退柏德文，手腕一抖，握住一杆长枪。
梅亚见状扶额，感叹道：“萨贡多半要没了。”
“嗯哼？好戏不是才开幕吗？”艾琳有些不解。
梅亚指了指萨贡手里的长枪，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武器是长枪的人，运气通常都不会太好。”
艾琳吃惊，“还有这种说法吗？”
梅亚点头，认真道：“这是冥冥之中注定的事情，不信你看萨贡，柏德文本来只是打他一顿出出气，现在怕是要下杀手了。”
事情如同梅亚预测的那样，在萨贡拿出武器后，情况不仅没有改善，反而变得更糟糕。
柏德文的眼眸里一片纯紫，空手闯入萨贡的枪围，再度将萨贡打倒在地。
他的语气也越来越兴奋，“萨贡，你不会觉得只有你在变强吧？潮汐涌动，我得到的馈赠比你还多，你以为还能像从前那样教训我吗？你管不住我了！”
雏虎已经长大，不再需要老狼的管教。
另外两位军团长远远看着这一幕，面色麻木，瞧不出悲喜情绪，似乎已经成为木头人。
艾琳低声道：“你说的好像有点道理，萨贡要被打死了。”
在新皇登基仪式上，身为皇帝候选人的摄政王亲手打死一位军团长，毫不避讳地向众人展示武力，同时也暴露出他几近疯癫的心理状态。
这在历史上，还是从未出现过的超级混乱事件。
艾琳和梅亚置身于混乱之中，情绪却很轻松。
萨贡的行动在梅亚预料之外，但带来的结果还不错，梅亚本就是幕后推手，很乐意看到柏德文发疯发狂。
柏德文剩余的利用价值，只剩下将“他是魔王”的概念传达给众人，让这条消息飞出埃洛瓦，传到可萝尔和露西等人的耳中。
至于成为魔王之前做了什么，成了魔王之后要被如何讨伐，梅亚并不关心。
场面之上，柏德文已经将萨贡摁倒在地，再度痛殴萨贡的头脸，似乎打算就这样把萨贡打死。
会场附近的军队开始封锁现场，禁止出入。
柏德文抬起头，脸上沾着血，笑容越发扭曲，他高声宣布：“今日我不光要成为帝国的新皇帝，还要加冕为魔王！”
“自今日始，帝国之内，我为至尊至上！”
“哈哈哈哈！！”
在柏德文疯癫的笑声中，传来一道苍老的声线，中正平和。
“够了。”
卢恩睁开眼睛，握着手里的法杖，平淡地说道。
他没有歇斯底里，声音却传遍整个会场，还压住了柏德文的声音。
柏德文笑容一僵，扭着脖子看向卢恩的方向，喉咙里嚯嚯地挤出几个字：“卢恩老师，你也要成为我的敌人吗？”
第八十八章 现场观战和解说
观众席位上已经彻底陷入混乱，但这种混乱只是针对普通人的，梅亚和艾琳还是游刃有余，一边在人群中游荡，一边注视着台上的“主角”。
听到柏德文的话，艾琳道：“柏德文也是卢恩的学生？”
“这一点我也不是很清楚。”梅亚道，“但看卢恩这样子，估计帝国半数的高级魔法师，都得尊称他一声老师吧。”
抛开学院制度不谈，魔法师的传承更偏向于师傅带徒弟，关系网都是有迹可查的。
卢恩活了这么多年，在这种关系网中绝对是站在最顶端的。
类比之下，索尔的情况和卢恩也差不多，就是实力稍逊一筹罢了。
“我并不反对你登基称帝。”卢恩的声音自带回声，“但是魔王这个称号，你真的明白它的意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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