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今令冷泠
“燕国？”赵王偃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
“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赵王偃追问道。
数千年以来，无论这个大地上的国家彼此间的争斗如何激烈，也很少发生有勾连狼族这些异族的事情，自从当年齐桓公定下华夷之分，随后又经过数百年的时间，华夷之分更加明确而不容逾越，这是一条基本的底线。
当年周平王勾结犬戎攻杀自己的父亲幽王的事情可是让周王族声誉大跌，以至于难以号令天下，堂堂的周王族之地位声望尚且顶不住这般事情对自己的反噬，更何况是一个燕国，燕王丹真的敢？
“大王，自臣达到燕国之后，虽然只见过一次燕王就未能再见过燕王第二面，但那三天臣并不只是待在我赵国使馆，臣还从在燕国的那些好友处打听到，燕王早已在备战了，而随后大王送来的关于狼族拥有了攻城器械的事情，更加坚定了臣的猜测，燕王正是狼族背后之人。”郭开解释道。
“你是说，燕王在背后支援狼族武器甚至是攻城器械，让他们攻打我赵国北境，在我赵国顶不住之时，他再去当那个好人？”赵王偃也不是什么蠢人，从郭开的言语间已经推测出了事情的大概脉络。
“若真是如此的话，眼下我赵国北境是保不住了？”赵王偃凝重道。
燕国军队虽然战力拉跨，但装备却不弱，如果由他们在狼族背后支持，以赵国现在面临的局势来说，北境是真的保不住了。
“雁门代郡是保不住了。”郭开沉声道。
“难道真的只能便宜了燕王丹这个卑鄙小人？”赵王偃怒声道。
明知道对方在算计自己，但自己却只能眼睁睁地便宜了对方，这脾气大于本事的赵王偃如何能够接受的了。
“不，哪怕是便宜了嬴政，孤有绝对不能让燕王丹这个小人得意。”赵王偃此时的声音已经算是声嘶力竭了。
“大王英明。”郭开突然间带着献媚道。
愤怒的赵王偃被郭开这突如其来的奉承瞬间给搞懵了。
孤？英明？孤说了什么？孤做了什么？孤没听错了吧？
“什么英明？”赵王偃凝声道。
“大王不是说就算便宜了秦王，也不能让燕王丹这个卑鄙小人的计划得逞吗？以秦王来破燕王，臣为何就没有想到这般高妙的计策，眼下的困局竟然在眨眼间就被大王找到了解决的办法，臣实在是不得不对大王佩的五体投地。”郭开说着已经拜倒在地。
在郭开的眼睛中，赵王偃看到了真诚。
难道孤真的是这世间最聪明的那一拨人吗？透过郭开眼中的真诚，赵王偃虽然还是没能想清楚其中的关键，但对于郭开的奉承却是相信了七八分。
“你慢慢说来，让孤听听你可明白了孤的深意。”赵王偃不动声色道。
“我赵国北境两郡反正已经保不住了，与其便宜了燕王丹，倒不如便宜了秦王。”郭开说道。
“如今我们只需将雁门代郡献给秦王，一旦秦王接受，他必定不会坐视已经属于自己的土地被狼族肆虐，他定会出兵攻打狼族，但如今秦国已经没有足够的兵力去对付狼族，秦王唯一的办法就是从前线抽调兵力面对这样的情况，我赵国就有了与秦国议和的余地，到时候，即使秦王不打算议和，但我赵军的压力也会大大减小。”郭开接着道。
赵王偃此时已经算是真正明白了郭开的意思，以即将不属于自己的雁门代郡以缓解秦军对赵国造成的压力，只是，秦王的胃口只满足于此吗？
“这是两件好处，但还有第三件，那就是报复燕王丹对我赵国的算计。”
“你的意思是说，若是秦国占据了雁门代郡，我赵国难受的同时，也让燕国处于秦军的兵锋之下？”赵王偃心中一动道。
“正是如此，以一计而达到三个目的，大王的高明之处让臣怎能不钦佩。”郭开笑得很灿烂但也有些难看的道。
这可行吗？
第139章 两难
这可行吗？当然行，但只能是一半。
作为如今的行宫中一名普通的侍卫，李牧终因自己的不普通看到了一份来在于赵国的战报。
随着竹简内一行行熟悉的文字跃入眼帘，李牧的心慢慢地沉了下来。
这是一份记载着赵国北境与狼族交战情况的情报，代郡数十座城池尽数被狼族攻陷，只剩下一座代城还在赵人手中，但随着狼族日益猛烈的进攻，这座孤城能够坚持到什么时候，实在难以让人有什么期待。
李牧一遍又一遍的看着手中的竹简，似乎要从有限的文字中尽可能地提取更多的信息，而此间真正的主人嬴政似乎也已经忘记了在这座大殿中还有李牧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不知过了多久，李牧才慢慢地放下了手中的竹简，这位曾经赵国的北境守护者，如今的秦王宫侍卫，终究还是没能坚守住心中的矜持，他所谓的坚持在赵国北境告急的情报中被彻底击溃了。
他曾经的亲人朋友乃至于麾下都在那里，而那里此时却遭受着狼族的肆虐，更糟糕的是，此时的赵国根本就无力去驱赶深入国境的狼族。
李牧看向嬴政的方向，他知道，此时能够解决赵国北境困局的人，只有这位秦王了。
只要他抬一抬手，将秦军围困的二十万赵军放回去，狼族在赵军精锐面前，根本就没有肆虐的余地。
但是，他会这样做吗？李牧陷入了迟疑。
这位未来可称为战神的兵家大师，虽然三年来已经远离了自己所熟悉的军旅，但他的智慧并没有因此而降低，反而在过去的三年中，因为心无旁骛，反而有了越发精进的趋势。
他很清楚，爆发在秦王政三年九月的这场战争，看似是联军主动发起的进攻，实际上却是这位秦王一手导演的。
在这场让整个天下都没有人能够置身事外的战争中，这位秦王最根本的目的就是那二十多万赵军精锐，他的目的就是吃下这二十多万赵军，为覆灭赵国做准备。
他用了这么大的力气，才成就了现在这般赵军被围的有利局面，岂会因为狼族肆虐赵国北境而放弃，若是被狼族肆虐的是秦国上郡的话，李牧还认为有这种可能，但是赵国北境，那根本就不可能。
意识到这一点的李牧心情更加沉重了，前方明明有路，可他却不知道怎么去走。这才是最无奈痛苦的地方。
他可以不为赵王尽忠，但却做不到对国人的漠不关心。
“李将军看了这份战报之后可有什么感想？”嬴政对着陷入挣扎的李牧说道。
“臣如今只是秦王宫的侍卫，早已不是赵国的将军了。”李牧痛苦地回答道。
“可惜了。”
听到李牧的回答，嬴政的反应十分平淡，只是道了句可惜。
可惜了什么？李牧于心中闪过一丝猜想，但却不敢确认。
“如今孤的手中还有一支能够调动的兵马，但却缺少一位主将。”似乎没有看到李牧变化的嬴政自顾自地说道。
“大王想出兵攻打狼族吗？”李牧终究还是没能忍住。
“不是攻打狼族。”嬴政否认道。
“是攻取雁门代郡。”嬴政接着道。
狼口夺食吗？李牧此时已经明白了。
他还知道，秦王口中所说的那位缺少的主将是指谁，但他能够承认吗？
自踏入秦国国土的第一步起，就已经在心中打定主意，绝不会为秦王领兵的李牧此时却迟疑了。
他真的能为了自己那份坚持而无视赵国北境数十万的军民沦入狼族的爪牙之下吗？
“敢问大王，这支兵马在何出？”李牧终究还是没能忍住，或者说是有了一丝动摇。
“上郡三万精骑，以及此时在新郑的三万新军。”嬴政说道。
“六万兵马？足够了。”李牧自语道。
而嬴政说完这些就不再多说什么，有些事情需要李牧自己去问，聪明人很难被别人说服，但却可以被自己说服。
而李牧也再次陷入了背景板的模式。
直到另外一个人的出现。
姬无夜。
这位曾经的韩国大将军，三年来愈发的如鱼得水，不同于李牧，他的节操更低，也更能适应新的环境。
在过去的三年中，作为王翦副将的他没少为秦国立下战功，不同于血衣侯的矜持，如今的姬无夜在秦国内部已经很好地找到了自己的地位，虽不似之前那般显赫，但从现实说来，如今的他把并不比之前的情况差上多少。
毕竟，韩国太小了，如今不过秦国的两郡之地而已，昔日的那个大将军在如今的姬无夜看来，就如一个笑话一般，就如同现在已经成了笑话的韩王安一样。
规规矩矩地叩拜之后，这为唯一一处能与‘俊’字拉上关系的俊杰已经匍匐余地，礼节之真诚之完善，即使是最严恪的人也难以挑出哪怕一处的过错。
而当背景板的李牧看着面前姬无夜的表演，听着他与秦王的对话。
他就是那支新军的统领？李牧的视线从姬无夜那张不知年龄的脸庞上滑过。
姬无夜这般人也能得到重用？随着嬴政与姬无夜对话的展开，李牧陷入了沉思。
姬无夜，可谓真正的韩国之耻，李牧对于这样的人想来是看不起的，但就是这般看不起的人此时却让李牧看到了别的东西。
“李将军现在思考的怎么样了？”在姬无夜离开后，嬴政再次对李牧问道。
“大王似乎早已算好了这一切？”李牧苦笑道。
从姬无夜的出现，李牧就已经明白了，所有的事情这位秦王早已预料到了，甚至是狼族的出现。
若不是对这位秦王的性格还算有些了解的话，面对这般的情况，李牧甚至会怀疑，狼族的出现是他一手策划的。
“一个人再怎么聪明也不可能料尽所有事，无非是因势导利而已，如今孤的筹码已经摆出来了，就看李将军是否答应了。”嬴政神态轻松道。
“而且我也很想知道，在李将军心中，到底是自己重要，还是雁门代郡两郡的数十万军民重要？是你的名声重要，还是他们的性命重要？你是想当赵国的忠臣，还是想作百姓的守护者？”
嬴政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抛出，没抛出一个问题，李牧的脸色就变白一分。
他动摇了。
在他动摇之时，人称秦王及时雨的郭开出现了，郭开的出现彻底压垮了李牧的坚持。
第140章 美人与名将
如果说在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够打败李牧的话，那就非郭开莫属了。
能够打败君子的只有小人，同样，能够打败李牧的只有郭开。
当李牧已经为嬴政提出的条件而动摇时，随着郭开的出现，嬴政已经知道，这件事情稳了。
李牧注定要栽在郭开手中。
“这就是如今掌控赵国的君臣能够作出的事情？”紫女看着出自赵王偃之手的国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太荒谬了。
家里来着一只狼，本来只需要从隔壁引来一条狗就足以将狼驱走了，可是现在，他们却想着引来一头猛虎，这固然也能驱走狼，但他们不考虑自己以后吗？
“你觉得这荒谬吗？”嬴政因为郭开的出现而心情大好，此时也有兴趣与紫女闲聊起来。
“是很荒谬，这样的人竟然能够掌握赵国。”紫女回道。
“人永远都摆脱不了被自己情绪支配的可能，即使是一国之主，只不过与普通人比起来，上位者的情绪对于自己能够支配范围的影响更大而已。”嬴政说道。
赵王偃的做法在紫女看来十分荒谬，甚至可以说是愚蠢，但若是她对赵王偃有足够的了解的话，她就会发现赵王偃能够作出这样的事情，本就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以他的心性，如何能够忍受自己被燕丹算计的屈辱，这个因自卑以至于自负的赵王，将自己的面子看得比国家都重，就如同郭开将财物视为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一般。
“大王手中有天下最为强大的军队，在敌人内部又有这样的助攻，看来大王在新郑待的时间不会太长了。”紫女将可笑的赵王偃从脑海中抛出，问起了另外一个自己更为关心的问题。
“赵国的问题解决了，这里也就没有什么事情了，自然是要会咸阳了。”嬴政说到这里，脸色不由变得古怪起来。
“咸阳？”紫女显然没有注意到嬴政的神情变化，此时的她还在为很快就要发生的离别人伤感。
我想在你身边占据更多的位置，就只能放弃自己在咸阳的位置。紫女看向嬴政想到，只不过此时的嬴政脸色再次恢复了正常。
“大王这次回到咸阳之后差不多就要成婚了吧？”紫女问道。
“也差不多是是时候，明年后年之间这个问题差不多就要解决了。”嬴政回道。
成婚，更准确的来说，未来的数年中，他什么都不用做了，只需要为一件事情而努力。
“王后会是那位楚国公主吗?”紫女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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