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崂山阔落
……
“一具尸体？是什么样子的？”
负责亚摩山一片区域治安的警察叫做北条敦，个子不高，人如其名长得十分敦实。
“就是，像木乃伊，不臭，没有黑水，也没有蛆虫，但是还穿着衣服，还……”男子结结巴巴地描述着，但是他说的话任谁听起来都十分头疼。
“让我来问吧，你只需要回答是或者不是。第一，你看到的尸体还穿着衣服，没有膨胀也没有完全变成骨头对吗？”凌平实在看不下去，打断男子的话头替他说起来话。
“对对对，没有膨胀也不是完全的骨头。”
“第二，尸体表面上有一层皮肤，但是已经变成了灰褐色，紧紧地贴在骨头上，也没有蛆虫甲虫一类的虫子在尸体的周围对吗？”
“对对对，就像木乃伊一样。”
“那就很明显了。”凌平转身对北条敦警官说道，“遗体没有腐败巨人观，也没有白骨化，而是皮下组织干瘪，紧紧贴附在骨骼之上，这就是所谓的‘干尸’了。”
“干尸……”北条敦警官有些发愣，还没来得及反应，一边的小哀又插话进来。
“所谓的干尸一般都是在沙漠或者缺水的地方出现，不过最近这一两个月里这附近好像都没有下雨，而且山体多数由石头组成，通风效果不错。死者死亡后身体里的水分迅速流逝，就会形成干尸状态……这对于法医的检验和解剖倒是件好事，毕竟损伤都会被保存下来。”
“你们两个……是什么人啊……”北条敦警官完全被这一大一小两个谈起干尸不眨眼的家伙静得愣住了。
“忘了自我介绍。”凌平从口袋里拿出研究所的工作正，“我叫竹内凌平，目前在东京的非自然死亡研究所工作，可以算是半个法医吧。”
第155章 凌平的修炼之路（五）
“法医啊……”
北川敦警官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既然这样那可真是巧了，能不能请你协助我去处理一下那具遗体呢？”
“只有我们两个吗？”凌平眉头微微一皱，按说发现了遗体至少需要上报给警部级别的警察才对，而这里的北川敦还只是个巡查部长，和高木算是一个级别的。
“没办法啊，这个地区的人口本来就少，亚摩山警署的警察更是只有加上我在内的三个人而已。”北川敦摊了摊手，“另外两个人一个去负责附近小学的运动会治安，一个生了病请了病假，就只剩我一个有空的了。”
“难道不能向上级请求支援吗？”
“嗯，怎么说呢。”北川敦迟疑了一下，“虽然你们法医和我们警察经常合作，但有些地方可能你还不太了解……这边这座亚摩山里隔一阵子就会发现有死者，但是最后经过调查全都是自杀或者意外死亡，比如突发疾病或者被毒蛇咬伤什么的，你也知道日本的自杀率……”
“所以才这样吗……不过，有一些情况也会导致谋杀案件看起来像是自杀甚至意外事件的。”
“是啊，所以这时候你这位专业人士就需要派上用场了。”北川敦笑了一下，露出了健康的大板牙。
“……虽然我也不是不愿意帮这个忙，但我毕竟还只是个见习法医。”
“没关系啦，至少比我们这些什么都不懂的人强。”北川敦摆了摆手，“你等我一下，我去后面把车子弄出来。”
“亚摩山里应该没有能开车的道路吧？”
“不，并不是那种车子……”北川敦摇了摇头，走到警察署后面，把车子……推了出来。
“所以，亚摩山警署的配车就是一台年龄起码有十年的自行车？”凌平看着被北川敦推出来，上面加了一个架子用来放置出警用品的自行车，造型有点像大金鹿，就是那种又大又笨重的自行车。
“有这样的自行车就不错了，毕竟亚摩山这里没有公路，车子也最多开到山脚下。”北川敦似乎也对这辆车子颇有微词，但眼下也没有更好的选择，“等你这位法医帮忙检查完遗体的情况，我们还得用这玩意把遗体运下来呢。”
“……基层还真是辛苦啊。”
“谁说不是呢。”
……
这次再返回那个山洞，没有急着进去，凌平先开始对附近的环境进行大致的勘察，在灌木丛的另一侧发现了一个迷彩色的背包，背包上已经沾上了不少泥土，看起来已经在这里放了有段时间。
“很可能是这次的死者的背包，背包的扣带上有锁，锁没有被打开的痕迹。看起来应该可以大致排除谋财害命的可能，不过也不好说死。”凌平看了看北川敦，“要现在打开看看吗？”
“还是先等一会吧，先把山洞里的死者检查完，看天色已经不早了。”
凌平点点头，用北川敦带来的干净的塑料袋装起了这个背包，因为实在太大了没有合适的证物袋，所以只能这样将就着。
打开手电筒进了山洞，这个山洞还算宽敞，至少北川敦走在里面是没有什么阻碍，脚下的地面也称得上干净，没有泥土或者动物的粪便，只有一层细碎的石子和沙子。
凌平首先注意到的就是蜷缩在角落的一具遗体，穿着黑色的冲锋衣和运动裤，从款式上看是个男性。
“未出现腐败巨人观，也没有白骨化，而是组织脱水干燥形成了类似木乃伊的干尸……地面和这里面的空气也都很干燥，符合形成的条件。”凌平对死者进行了初步的检查，确定之前所做的推理并没有出错。
“干尸比较脆，虽然保留了生前的损伤痕迹，但是也容易在搬动的过程中出现额外的损伤……北川警官，能请你帮忙打着手电筒吗？我想在这里先把体表尸检做完。”凌平用戴着塑胶手套的手试探着触碰了一下遗体的表面，摇了摇头。
“啊？可是，用手电筒来检查……”
“没关系，用我这个，强光聚焦手电，特别亮。”凌平用另一只手掏出一把手电筒扔给北川，这是他在上一只手电筒摔坏后特意购买的新品，除了灯光特别亮以外还额外附赠了加固外壳，打人特别疼。
按照尸检的顺序，凌平最先翻开了死者的眼睑，但仅仅是这一个动作就让他皱起了眉头。
死者的眼眶中并没有本该存在的眼睛，即使因为脱水干燥，眼球也应该是萎缩变形，但现在这具遗体的眼眶中只有一团黑乎乎的物质，但也不像是泥土。
“这是……难道是碎掉的眼球？？”凌平用有些犹豫的语气说出了自己的推测，旁边站着的北川警官腿稍微抖了抖，没说什么。
“很有可能哦，社会上流传着一种都市传说，说死者的眼角膜上会留下死前最后一瞬间看到的影像，警方会根据这个来抓捕犯人，所以故意破坏死者眼球的这种行为并不算少见。”跟着过来的小哀倒是没有被吓到，反而饶有兴致地蹲在一旁看了起来。
“也就是说，这很有可能是一起杀人事件了……”凌平又端详了一下那两个黑洞洞的眼眶，“毕竟如果是自己破坏自己的眼球，就算意志再坚定也还是会条件反射地闭上眼皮，但死者的眼睑没有一点伤痕……北川警官，看来你又要忙起来了。”
“那我可真是谢谢你……”北川警官尽量不去看死者，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既然有杀人事件的可能，那下一步就算检查一下致命伤……”凌平开始沿着死者的头部向下检查，从颈部到胸腹部，再到四肢，却并没有发现明显的致命伤，甚至连约束伤、威逼伤、抵抗伤都没有发现。
“没有机械性损伤，也没有导致机械性窒息的外力痕迹……”凌平低声说道，“那么，剩下的可能就只有毒死病死或者是创伤非常小，难以发现的电击死之类……或者……”
凌平的话没有说完，以他的想法，或许使用波纹气功对人的头部进行攻击，也会造成这种鉴定不出损伤的情况……但，原上徐行……
第156章 凌平的修炼之路（六）（修）
心中虽然有些怀疑，但凌平并没有把想法说出，毕竟现在这种简陋的条件下进行的尸检肯定会有很多地方遗漏，外加自己的专业知识也远远未够班，不能因为查不出死因就觉得是被原上徐行用气功杀死的……而且他也完全没有理由来杀这么一个山中的旅行者，他又不是那种一旦被发现了住处就要置人于死地的家伙，自己和小哀不就还活得好好的吗？
“那个，法医啊，检查结束了吗？”北川敦举手电举得手都有些发酸，但也不敢擅自放下。
鬼知道这位看着跟职业摔跤运动员一样的法医会不会一个暴脾气发作把自己也送上解剖台……
“嗯，在这个环境里能进行的检查已经结束了，现在怀疑有杀人事件的可能。”凌平把一次性塑胶手套摘下，放到准备好的垃圾袋中，这些东西都是要分类放好再回收的，毕竟是从研究所里顺来的，数量不对的话神仓所长报销的时候会很头疼……
“杀人事件啊……真的能这么确定吗？”北川敦警官脸上原本的笑容已经消失，换上了一脸苦涩。他原本就是想来履行一下辖区警察的职责，把在山中自杀或者意外去世的人运回山下，然后给警察系统里上报一具尸体就结束了，谁知道竟然出现了命案……
“死者身上的冲锋衣之下只穿了一件很薄的长袖T恤，而在这种环境下形成一具干尸大概需要……一两个月吧，也就是在八月份左右死亡的，或许可以再向之前和之后推上一个月。”凌平看着死者的衣服和脱水情况，结合自己的知识作了这样的判断，不过也不敢说得太过详细。
“这里好像有什么奇怪的痕迹。”灰原在一边说道，循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在刚才凌平蹲下检查死者的位置后方半米处的地面上有一处黑灰色的痕迹，看起来像是点火燃烧后留下的灰烬。
“灰烬啊，会不会是这个死者在山洞里觉得冷所以点火取暖呢？”北川警官问道。
“从时间上来看不太像，而且要取暖的话，这个火焰的大小未免有些不够……”凌平用手电筒照着这一小片痕迹，地上的黑灰色痕迹只有吃饭用的碗那么大，要取暖的话还不如抱着自己多抖一抖。
“没有什么燃烧材料留下，能烧得这么干净的话一般是纸或者薄布、塑料之类……先保护住这里，等警方的鉴识科人员来了再进行调查吧。”
……
“竹内老弟啊，我觉得你真的需要抽空去寺庙什么的地方拜一拜了，出来爬上都能给我找到一起命案，连毛利老弟都没有你这么邪乎……”
目暮警部虚着眼用力拍着凌平的肩膀，亚摩山虽然偏远，但也还算是东京地界，自然就由他这位搜查一课课长来接手调查。
“目暮警部你可真会开玩笑。”凌平和目暮警部打着哈哈，看着警员从山洞中小心翼翼地将死者的遗体包裹在尸袋中运出。
“这次的解剖也是由我们研究所接手吗？”
“是啊，毕竟是解剖难度比较大的木乃伊化的干尸……话说你是不是故意在给你们研究所找业务啊？每次我们警方委托你们进行司法解剖可都是要花一部分钱的。该说你是灾星好呢还是招财猫好呢……”目暮警部虽然是在开玩笑，不过他这话倒确实没有说错，自从凌平来了研究所之后UDI的业务量就一直在提升。
“您饶了我吧……对了，关于那个背包，有从里面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吗？”凌平抹了一把并不存在的汗，把话题转移到了这次案件上。
“嗯，那个背包里有一张驾照，还有一些登山的用品，驾照上的名字是原上康弘，我们正在尝试着联系他的家人和这具遗体做DNA对比……你的脸色怎么了？”目暮警部正拿着部下送来的报告看着，一抬头却发现凌平的脸色有些古怪。
“不，没什么……”
原上？会和原上徐行有关系吗？同样在亚摩山中，两个姓原上的人，暂时查不出的死因……要说是巧合的话，未免也太过巧合了。这已经是那种如果结局揭示出是巧合会被读者痛骂的程度了……
有警察在场的情况下也不适合去询问原上徐行，万一到时候不是，双方都会很尴尬……带着满腹疑惑，凌平带着小哀回到了住处，准备参与明天的解剖。
“还在想今天的案件吗？”
吃饭的时候小哀注意到凌平依然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虽然他的表情永远都是那样，但进食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是啊，总有种怪怪的感觉，在同样的地点出现两个姓原上的人，死者的眼睛被破坏，而且暂时查不出死因……每一条线索看起来都不像是巧合，但这个‘不像巧合’本身也有点过于巧合……”凌平端着碗低声道，虽然他对原上徐行没有什么特别好的印象，但毕竟也算是他半个师父，除了人暴躁了一点以外也还勉强算得上是个好人。
“想那么多没有用的，先吃饭吧，不然一会你自己刷完哦。”
“好……”
……
“早上好竹内，听说今天的这份工作又是你给我们揽来的？”
次日，凌平一早便到了研究所，当然免不了被当做厄运招财猫开几个玩笑。
“那么，开始解剖吧。”
三澄美琴看了凌平一眼，面前这具遗体虽然经历了警员搬动和路途运输这一系列活动，但保存得还算完好，凌平的体表尸检基本没有破坏材料，而且还在那种恶劣的条件下得出了自己的结论，已经可以说是相当不错的活了。
“遗体的颈部皮肤已经紧紧贴合在骨骼上了，有非常多的褶皱……先把这一部分皮肤摊平吧。”
“死者的内脏已经自溶得差不多了，病理分析感觉会很难做啊……”
“胃容物已经完全干燥成小颗粒了，看起来他的死亡时间距离最后一餐已经有段时间了……不知道能不能检测出什么来，只能说试一试。”
“死者的身体上没有电流斑之类的痕迹，也没有其他机械性创伤……颈部也没有被扼圧造成的软骨骨折……看来真的是毒杀或者意外死亡中的一项了。”
最近因为事情特别多，外加我也在对剧情重新进行梳理，所以更新的时间晚了不少，不过每天两章四千字还是能保证的。
第157章 自相矛盾的案件
对这具深山中发现的干尸的详细尸检工作仍在进行，只是没完成一项工作，众人的心中就越是沉重一分。一项项可能的死因被排除，留给众人的选项已经不多了。
“各个地方都没有看到外伤，甚至在打开颅脑内部以后也没有看到出血的痕迹，排除了头部受到猛击一瞬间死亡的可能……那就只能是被毒死还有突发疾病这两种可能了……”
三澄美琴看着面前这具遗体也有些为难，像这种尸体虽然解剖难度不大，但却丝毫没有什么所得，就好像白费了力气一样。
“不过，话说回来，现在真的能确定他就是他杀吗？”一直没什么出场机会的久部疑惑道。
“嗯，虽然现场的地面上已经没有什么值得进行调查的足迹，但那边有一堆奇怪的火焰痕迹，据警方鉴识人员鉴定过那些剩余的灰烬是来自轻薄的纸张，有可能是纸条一类的东西。”凌平点点头，他之前已经和目暮警部了解过这次事件的调查进度，“而且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在那个可能属于他的背包里其他的登山道具一应俱全，却唯独缺少了水壶。”
“水壶？”众人闻言都是一愣，“难道是把毒物放在水壶里逼死者喝下去的吗？”
“不像是，死者的口腔里并没有与水壶磕碰造成的损伤，如果是被逼迫着喝下有毒的水，那就会在嘴唇或者牙龈上出现抗拒伤。”三澄美琴解释道，“所以我觉得，很有可能是死者被骗着喝下了加了毒物的水，然后为了消灭证据才把水壶带走的。”
“这样啊……不过现在还不确定他是不是真的因为服毒而死，所以……诶对了，我忽然想到一点，死者会不会是被渴死的？他的水壶不是被拿走了，而是根本就没有带。”久部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突然又说出了一个听起来就很离谱的想法。
“就算他没有带水壶，应该也不会傻到一直在那里直到渴死吧？”三澄哭笑不得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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