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崂山阔落
“人类的求生欲望，还真是强大啊……”三澄似乎是在和凌平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地感叹。
“是啊，为了活下去，人们可以做出各种超出人们想象的事情……是叫小三毛吗？那个女孩？”
“应该是绰号一类的吧，或许她的身份比较难调查，不然也不会这么久都没有结果……”三澄小声说道，说话时还注意着松仓花的状态。
“在那样黑暗冰冷的环境下，还能做到那种程度……人类真是意外地顽强啊……”扪心自问，凌平觉得自己如果处于和那名“小三毛”同样的境地，比如说附身在她身上，应该也做不到比她更好的程度了。
“为了活下去，即使是被水淹没，一点氧气都没有的情况下也可以屏气两三分钟。失去意识、呼吸停止后三分钟之内心脏还是跳动的。甚至也有被宣判死亡后还如同灵异事件般复活的存在……”三澄低声说道，说到后来时似乎顿了顿，“抱歉，我之前看到过北海道那边的报道……”
“……没关系，算不上什么事……”房间外的凌平沉默了一下，似乎没怎么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不过，作为交换，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请。”
“你的论文里，那名在全家燃碳自杀事件中幸存下来的女孩……她又是保持着怎样的一种求生欲望活下来的呢？”
“……母亲让女孩帮忙点燃了煤炭，然后给了她安眠药，母亲让她吃了之后就在客厅里睡下。”三澄沉默了片刻，开口说道，“但女孩吐了出来，因为那个被说成是柠檬片的东西太难吃了。母亲睡着了，女孩觉得客厅太热就回到了卧室睡，没想到再醒来时，整个世界天翻地覆……”
“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举动，那时候只有四岁的女孩或许都不知道求生欲是什么，或许可以说是巧合吧。”三澄顿了顿，“不过，根据某些潜意识理论，或许是女孩的潜意识发现了危险，让女孩不自觉地做出了远离危险的行为，或许这也是求生欲的一种表现。”
“巧合吗……。”凌平轻轻出了一口气，“或许每一个幸存者的获救，所谓巧合的背后，都是一个在竭尽全力想要自救的灵魂。”
“或许吧……”
两人的对话再次结束，天地间再次陷入了平静，只有蝉鸣和云彩的流动还在证明着时间的流逝。
“是这里吗？是这里……”“这辆车是怎么回事？”“这个脚印是人力做到的吗？！”
门外响起了嘈杂的声音，伴随而来的还有由远及近的警笛声。
第341章 一起去看白夜
松仓花第一次接触到这个聊天室是在两个月前，那时她的妈妈正因为从附近邻居那里听来的所谓“小花似乎在和学校里的不良少年交往”的传言而和她大吵了一架。而事实上那名染了黄毛的少年并不是所谓的什么不良，他只是眼神长得略微凶恶了点，又恰好在路过时，把她从几个真正的混混的纠缠中解救了出来。
或许就是因为这么一次简简单单的帮助同学，或者说见义勇为的行动。就被某些长舌妇添油加醋地说成了是在交往……
松仓花的父母对她不能说是不好，甚至可以说有些好得过头了，到了一种病态的程度。虽然在物质条件上几乎是处处都满足她，甚至还专门为她学习买了电脑安装了网络。但她宁愿自己生活的物质条件差一些，用这些东西来换一点活动上的自由……
在这样的环境中，她只觉得自己像是自己父母所培养的一只宠物，或者还要更低级一点，仅仅是一件物品。松仓花觉得自己活着与否似乎没有什么区别，哪怕让一个机器人来替代自己的位置也没有什么问题。
出于这种心理，松仓花使用电脑时并不是像她父母所期盼的一样是用来学习的，而是被她用来上网浏览一些堪称“禁忌”的东西。当然，因为她已经满了18岁成年，再加上个人性格的原因，所以对那些男女之间的事情并不怎么在意。
如果说有什么东西是从古至今，全人类都视为禁忌的东西，那就是死亡。自杀作为一种为自己带来死亡的手段更是令人不愿谈起，甚至有不少国家都将其视作一种罪行。
或许是出于叛逆思想，或许是出于对无聊生活的一种宣泄，或许是什么别的原因，松仓花本就有一些厌世思想，只是这种思想似乎过于“叛逆”，会让她显得“不听话”，而且她几乎能想象到妈妈听到这种思想时痛哭流涕一边说自己多不容易一边数落自己的样子了……
所幸，她在网上找到了这个主要聊“自杀”事情的聊天室，并认为里面那些和自己同样拥有“想要离开这个世界”“干脆去死好了”思想的人才是真正能够理解自己的人。
心情烦闷的松仓花把头捂在枕头里闷了一会，起身向电脑走去，准备和网络上认识的朋友们聊聊天，放松一下心情。
虽然讨论自杀这种事来放松心情听起来非常离谱，但松仓花确实是在这样做的。
这个聊天室里的人并不多，只有不到十人。因为所聊的话题过于“恐怖”，就算偶尔有误入的人进来也最多是扔下两句“什么玩意”“脑子有病吧”之类的话就离开了。后来这个聊天室的主人“雪”干脆就锁定了聊天室，不让外人进来。
因为大家都是抱着一种想要去死的心理，所以也没有怎么想在网络上遮掩自己的信息。除了家庭住址和家人的信息因为没有什么必要聊之外，名字、年龄、性别、职业、自己的烦恼之类的事情几乎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
松仓花在这间聊天室里算是比较活跃的一批，她有两个聊得来的朋友，一个叫做“三毛猫”，一个叫做“雪”，这两个人都是年纪和她差不多的女生，聊到一些只有她们能理解的内容时经常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除此之外，聊天室里就是几个年纪在三四十岁以上的欧巴桑和欧吉桑级别的人了，甚至还有一名八十多岁的老奶奶，这么大年纪的人还会网上聊天这件事倒是让人略微震惊了一下……
loser：我已经把自己的事情安排得差不多了。
京子：我还在想能不能把那个混蛋也一起杀掉……但每次想要动手的时候手脚都会发软，根本下不了手，我果然是个胆小鬼……
雪：我这边也是……
老奶奶：这周可以吗？
聊天室的众人似乎在聊他们之前曾经说起过的“不如在一起走向生命尽头”的安排，其中loser、京子、老奶奶三人似乎是已经完全做好了觉悟，只等把自己的身后事处理完就一起上路。地址就选在loser的家中，在西武藏野市的一处普通民房内，方式似乎是据说没有痛苦的燃炭……
而雪、三毛猫和她本人则是还没有那么急迫的一批。
雪：那我们也这样做吧。
三毛猫：是吗？可是不太想和那几个人一起呢……
三毛猫似乎是一个虽然想要去死，但却对某些事情很计较的人。
雪：那干脆只有我们三个女孩怎么样？到我这里来。
三毛猫：也不是不行……
雪：花，你呢？
松仓花看着屏幕，犹豫了一会，伸手在键盘上微微颤抖着打下了回复。
“好的。”
……
“虽然不是很想继续活下去，但也不想就这么交待在这里……”
大沼悟脏乱的家中，松仓花的手腕和“三毛猫”被绑在了一起，借着满是灰尘的窗户中透出的光，依稀还能看见“三毛猫”脸上刚刚被打出的伤痕。
“雪……居然是个骗子……”
松仓花咬了咬下嘴唇，偷偷从家里拿了钱来到了约定好的地方——茂山市蝶塚町的一处无人荒野，见到了比她早到，年纪虽然只比她稍微大一点，但却似乎有她三倍成熟的三毛猫。本来还想着能够再见到另一名女孩，谁知等来的却是一个不修边幅的中年大叔……
毫无准备的她们哪里是他的对手，三两下便被他制服，带到了自己家里，实施了惨无人道的暴行……
直到这时，松仓花才明白过来，这个恶魔般的男子就是网上那个和她们年纪差不多，会和她们聊一些年轻女性话题的“雪”，而他也根本不是什么想要离开世间的人，只是借着这个机会来猎取那些有这种心态的年轻女孩以满足他的兽欲而已。
看着这个恶魔家中胡乱堆放着的似乎属于别的女孩的提包、高跟鞋、衣物，松仓花的心中阵阵发冷。
就算是死，也不想被这样的家伙所控制，最后屈辱地死亡……
“如果死在这里的话，好想看看白夜啊……”
因为反抗而被殴打，甚至还没收了进食权利的三毛猫看着她面前的松仓花，低声说道。
“白夜？”
“听说在北边的某个地方，有个太阳不会落下的地方，一整天都是光明的……”
“真好啊……”
“……我们一起去吧。”三毛猫的喉头动了动，说出了这样的一句话。
“嗯，如果能够离开这里的话……”
“约好了……”
被绑在一起的两只手勾起了小拇指，立下了属于她们两人的约定。
“能够离开这里的话，一起去看白夜……”
第342章 新的归宿（修）
“等离开这里，一起去看白夜……”
葬礼会场，虽然经过了救护车的紧急救治，但身上的伤势严重还是没办法走路的松仓花坐在轮椅上，由三澄和凌平陪着，准备送“小三毛”走完她的最后一程。
日本这边的遗照并不特意要求使用黑白照片，表情也不一定要严肃。此时小三毛的照片就是她生前所拍的一张大头贴，照片里的她笑得很开心。
警方调查小三毛身份的工作还一直在进行，只是似乎很难再进行下去了。警方从她所带的项链上找到了一家夜总会，就是那种陪酒营业性质的店面。里面的店员在看过照片后也确定小三毛就是偶尔会来他们店里工作的女孩之一，只是不属于那种店里的正式员工，所以身份什么的都不太清楚。
警方沿着这条线索继续追查，也只能在一家网吧里找到她用“三毛猫”这个假名登记的记录。她似乎没有住处，一直靠在网吧里包小包厢过夜，也找不到与她认识或者熟悉的人。
唯一有用的消息，大概是她经常会在夜总会里看着一副画出神，那副画所画的内容正是白夜，一种黄昏未逝，黎明已至的自然现象。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到葬礼会场吊唁的只有松仓花，三澄和凌平这三人，松仓花的父母则是顺从女儿的意愿在外等候。
据说在了解了事情的经过后松仓夫妇十分自责，也在思考转变对待松仓花的教育理念。而且在听说他们的女儿是因为小三毛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传递出的消息后直接表示会把她当作自己的家人来对待，并愿意承担葬礼的费用。
在东京这样的地区举行一场葬礼需要的花费不低，一场流程完备的普通葬礼大约需要花费超过两百万日元以上，也即人民币十万以上。虽然也可以选择“直葬”这种不另外举行葬礼，直接由近亲好友在火葬场告别后简单火葬的仪式，像UDI研究所所解剖的不少由警方送来的身份不明的死者就会选择这种仪式。而费用则是由警视厅、研究所、殡仪馆三方面共同分担。
由于日本的身份认定，或者说户籍制度十分不完善，每年都会有许多身份不明的死者被送到研究所。而在确定其死因，解决完这之后的事情后，这样的死者多数由于找不到亲人而无人吊唁，死后也无处可去。只有研究所的众人会出于某种责任感到场，并将无人认领的遗骨暂时带回研究所保存，直到找到他们的来历。
现在看来，或许小三毛不必再经历这种孤独的痛苦了，有松仓家愿意接纳她。
“等离开这里，一起去看白夜……我一定会去的……”
“因为，我们约定好了的……”
……
凌平和三澄推着松仓花在会场的林荫道下行走，等在外面的神仓所长等人见状迎了上来，没有说话，只是互相点了点头。
“从后门出去吧，外面来了不少媒体，很麻烦。”一旁戴着墨镜的男士轻声说道，他好像是殡仪馆的工作人员，叫做木林的来着，“里面有一家特别烦人的‘霉体’……”
“霉体？”
“文泳馆的周刊杂志……”木林先生露出一副“同是天涯沦落人”的表情，苦笑了一声。
“文泳馆……”听到这个名字众人都是一副吃了二斤苍蝇屎一般的表情，这家霉体的名字他们可太熟悉了，他们前两天还在被这家霉体搞得焦头烂额呢。
“嗡，嗡……”
“啊，抱歉，我接个电话……”久部慌忙伸手进口袋拿出手机，逃也似的向一边离开，来到一处转角，四下看了看，见没有人跟上来，这才小心翼翼地接起了电话。
“喂……我不是都说了我已经不做那个工作了吗？你们怎么还……”
“有东西？宍户给我的？”
“我和他也说不上有什么关系……你现在就在外面吗？”
“我知道了，但是现在不方便……等今天晚上，‘克丽丝尔’……对，大概八点左右……”
“呼……”久部挂掉电话，长出了一口气，见周围没什么人，整理了一下呼吸，回去找研究所的众人了。
……
“你怎么搞得和做贼一样。”
装潢很西式但菜品服务却又很日式的“西洋式居酒屋克丽丝尔”，一个留着长发的微胖男子正坐在位子上抽烟，抬头便看到帽子墨镜口罩全副武装来到他面前的久部，不禁笑出了声。
“还不是因为你们，为什么要搞出那种报道……”久部一边小心观察着四周，一边摘下脸上的伪装装备，“现在研究所里都在怀疑是不是有人走漏了消息……”
“哦？你也知道那件事了啊。这可怪不得我。我们媒体做的事情就是把大众最喜欢看到的，‘事件的真相’呈现出来，你之前不也是一直热衷于做这个的吗？”微胖男子深吸了一口香烟，微笑着把烟雾慢慢吐出。
“先生需要点餐吗？今天推荐波本酒。”
“暂时不用，上两杯冰啤酒就好。”微胖男子挥手打发走了金发黑皮的服务生，继续看着眼前的久部。
“人的思想是会变的……而且你们那篇报道根本就是胡编乱造，根本不是什么‘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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