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子夜黑猫
“面包和清水就好，麻烦了。”瑟茜贝合掌，带着歉意说。
维拉妮卡走出旅店时，迎面遇上了王悦。
“室长。”
“维妮。”
王悦扫了她一眼，感觉今天维拉妮卡有点不一样了，似有无形之物萦绕在她身上。
“维妮，章鱼是不是逼逼了？”
维拉妮卡迟疑了一下，摇头否认，担心知道‘蛊惑之刻’的事情，王悦会阻止她。
王悦略一颔首，越过玄关的曲尺形柜台，来到自己房间，敲开门，桃乐丝探头出来。
“主人，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去吃午饭吧，吃烤蝾螈。”
“耶！太棒了！大吃一顿！”
桃乐丝欢呼起来。
小女仆敏锐地发现，主人的情绪再度发生了变化，先前身上的压力似乎卸去了。
忽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门外站着瑟茜贝，手里紧捏着一本笔记。
-
维拉妮卡在街上走着。
刚才的时候，街上挤挤挨挨全是人，现在少了很多。
原因是学校组织了一批马车，将部分学生运往相邻的几个小镇，分散开来。
维拉妮卡寻到一间面包房，红砖砌成的烤炉面朝街道，诱人的谷物焦香四处弥漫。
买了一大块新出炉的白面包，用纸包了，夹在胳膊下，热量透进衣服，身体都暖和起来了。
转道去酒馆，买了一只装食物的小布袋，把面包放进去。
然后，她跟着厨师走进食品站，挑选做三明治的食材——火腿片、生菜、胡萝卜、杨桃等等，对了，还有一大杯淡奶油。
食品站设在酒馆内，是一个长型的木板隔区，避光阴凉，空气里弥漫着食物散发出的混合香味。
厨师嘴唇动得飞快，一个劲儿地撺掇她多买些，说什么小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能饿着。
维拉妮卡耳根子软，不知不觉，小布袋就有些拎不动了。
她挑选食物的时候，厨师就站在身后。
厨师是一个高大强壮的男人，手臂比萝莉的大腿还要粗，提着一把分割火腿用的切片刀，又长又薄，锋利无匹。
他抽抽鼻子，从萝莉身上闻到一股奇异的香味。
这股香味锐如铁钩，深深地刺进他的大脑。
口水像是条件反射似的流了出来，都来不及吞咽，直接从嘴角难看地流淌出来。
我这是怎么了……
厨师的思维变成了一团闪烁幻光的云雾，灵魂仿佛离体而出，从俯瞰视角，看见他自己两眼无神，口水满溢的样子。
忽然，高高举起两尺长的切片刀，对着萝莉散落软毛的白皙后颈一刀挥下！
千钧一发之际！
一把锤子从侧面飞来，结结实实地砸在他的腰上！
整个人失去平衡，跌坐在地，切片刀‘笃’的一声钉在了地板上！ 桃乐丝和瑟茜贝跑进木板隔区，扶起跌坐在地的维拉妮卡，急切地问：
“你没受伤吧？蛊惑之刻呢？你画在哪儿了？”
维拉妮卡茫然无措地抬起手，给她们看手心的图案。
“就是这个！”
“快擦掉！”
“发生什么了？”维拉妮卡这才回忆起刚才发生事情，略显迟钝地说：“他、他拿刀……”
“不怪厨师。”
王悦走进来，解释道：
“你手上的图案叫做‘蛊惑之刻’，极其邪恶，它会勾起内心深处的邪念，厨师被它蛊惑，歪曲了认知，把你当成一块会动的肉。我们再来晚点，你可能就要被黄油香煎了。“
维拉妮卡吓得哆嗦了一下，一个劲的道歉，“对不起，我不该听坏章鱼的话……”
“这个图案真的好邪门。”
桃乐丝嘟囔着，眼神逐渐迷离，竟然情不自禁的把维拉妮卡的白嫩小手拿起来往嘴里塞，想要咬一口。
王悦赶紧拿起一块面包塞进她的嘴里，像是触发了什么机关，小牙立刻合拢，深陷进面包。
王悦推开桃乐丝，蹲下身，用一块湿布擦去了维拉妮卡手上的图案。
“谢谢你救了我……”
“你应该感谢的人不是我，而是瑟茜贝，是她发现你的笔记本有股诡异的感觉，拿来找我，我才发现‘蛊惑之刻’的。”
当然，王悦不认识这个图案，觉得诡异莫名，沟通了白鱼，在图书馆查阅资料，才知道它的作用和名称。
闻言，维拉妮卡霍然转头，看向瑟茜贝，心里百味杂陈。
本想靠着超凡之力挽回两人的关系，没想到，不仅取巧失败，反被对方救了一命。
她难过又害臊，低下头，半晌才抬起来，用细如蚊蚋的声音说：
“谢谢你……”
瑟茜贝凝望着她，轻声说：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别费劲了，我和别人不一样，我这种人是不会有朋友的，我有病。”
“孤独不是病……”维拉妮卡的声音透着哭腔。
“我不是在抒情，维妮，我患了一种罕见的疾病，回去之后细讲给你听，你就会明白的。”瑟茜贝睫毛低垂，目光透着淡淡的悲伤和无奈。
王悦没时间询问隐情，她先赔偿给倒霉厨子一笔钱，厨子遭了无妄之灾，这些钱会让他恢复快乐和健康。
然后，她决定去把章鱼宰了，那个祸害留不得。
王悦返回旅店房间，阴沉着脸走到玻璃罐前。
章鱼似是知道死期来临，蜷缩成一团，变成拟态，微弱的反光勾勒出它的透明轮廓。
“你有什么遗言？快说吧。”王悦柔声问。
“不是的，你听我解释，我真不知道那玩意儿会勾起什么邪恶欲望，对于我这个层级的生命来说，真的很难理解啊！人类的欲望什么的，低级智慧生命的思维缺陷跟我有什么关系？！”
“那您可真够高档的，做成刺身的话，应该是最高级的料理吧？”
王悦和章鱼对话的时候，二楼的客房里，维拉妮卡低眉顺目地站在瑟茜贝面前，像是犯错的孩子。
灰发萝莉不紧不慢的用淡奶油反复涂抹一片面包，放进嘴里。
小口啃咬，嘴唇沾上了白色的奶油，不时伸出小舌头舔舐，像猫一样。
吃完，她大大方方地拍了拍身边的床铺，示意维拉妮卡坐下。
两人便坐在一起了。
“那个……你说……回来要告诉我……你的病……”维拉妮卡小心翼翼地问。
瑟茜贝双手叠放在膝上，目光看向窗外，娓娓细述道：
“你知道吗？存在于大脑的记忆，只是影像和声音的结合，是我们的视觉器官和听觉器官的收纳记录。”
“嗯……听得懂。”
“你知道吗？人每一次回忆起某件事，都会产生轻微的偏差，所以，我们记忆其实是有‘偏差累积’的，回忆的次数越多，差异就越大。”
“嗯……能理解。”维拉妮卡点头。
“而我，每一次回忆，记忆发生的偏差非常大，几天未见，我就会彻底扭曲关于一个人的回忆……医生说，这是一种叫做‘异忆症’的疾病，非常罕见，没有治疗方法。”
维拉妮卡愣住了，没想到，瑟茜贝的情况是这样的，连朋友都记不住，实在太可怜了。
她越想越伤心，浑身发抖，沉浸在悲伤之中难以自拔。
“明白了吗？别白费劲了，朋友对我来说是没有意义的。”
“可是……”维拉妮卡压抑着声音里的哭腔，鼻子发酸，眼眶里热流滚动。
“用不着可怜我，很多人，尚未出生就夭折了，胎死腹中，很多人，缺乏干净的水和食物，饿死了，还有很多人，在黑暗中行走，突然就死了，而我还活着，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瑟茜贝的乐观心态影响到了维拉妮卡，使她的情绪平复了许多。
“我、我想到了！”维拉妮卡忽然灵机一动，抬起头，充满希冀地看着瑟茜贝，大声说：“我们一直在一起不就行了吗？一天也不分开，就不会有忘记朋友的遗憾了！”
瑟茜贝扶着额头，无奈地说：
“维妮，那是不现实的，现在我们是同学，住在一个寝室里，形影不离，可是未来呢？毕业以后，还会在一起吗？被这种扭曲的关系绑定在一起的人生，太可悲了吧？”
刚精神起来的维拉妮卡又蔫了。
两个萝莉不再讨论这个话题，一起吃了面包和三明治，从头到尾没有说一句话，只有刻意压抑着的咀嚼声，仿佛又拥有了开学时孤独者的默契。
吃完午饭，维拉妮卡去楼下找了王悦，述说了‘异忆症’的事情，想得到她的帮助。
“记忆扭曲？我又不是医生，怎么知道治疗方法？你不会觉得我是无所不能的吧？”
“对不起……”
王悦沟通了白鱼，查询未果，学院图书馆没有记载。
忽然，门外传来一个激动的声音！
“我有办法！”
门缓缓打开，走廊的灯光勾勒出小女仆的轮廓，她一手叉腰，一手向前指，唇角扬起甜美的笑容。
“我不是让你去照顾普莉玛吗？你怎么溜出来了？”王悦皱眉问。
“她妹妹来啦，不需要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