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子夜黑猫
絮絮低语传进耳朵，似诱惑又似威胁。
牵动神经，使她不得安宁。
阴影有如活物，四处攀蔓，沿着地面爬行过来，绞缠住了她的小身体。
皮肤传来针扎般的刺痛，如有一只冰冷骨手攥住了她。
海伦感到危险迫近，急忙回头，却看不到小镇的灯光。
诡雾嘶啸成汽，一个庞大的黑影排开浊雾，向她涌来。
海伦茫然抬头，随着来者破雾而出，看到可怖的祸孽面孔，难言的恐惧攫住了她的心脏！
她跌坐在地，瞳孔急剧收缩。
雾气浮动漫卷，首先浮现出的，是一张洁白光滑的面具，镶嵌着七八颗不规则的眼珠，其后是柔软而怪异的胶状躯体。
它的身高超过三米，胸前伸出数不清的细小骨肢，中央露出类似胸腔的深邃空洞，暗雾从中不断涌出，垂泄成瀑。
拖后的是怪状脊背和尾部，披覆着抛光的黑色肿块，似树根又似蜡泪的，层层叠叠，浮胀臃肿，蔓生细须，往后延伸。
一道宽阔的痕迹从远处拖曳至此，它似是从遥远的地方爬行过来的。
“救命……”
海伦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怪物转动眼珠，数道目光从分散转为集中，锁定了她。
骨肢骤然伸长，蠕动着尖锐的细小指节，向她抓去。
紫薇花色的瞳孔已被绝望侵染成死灰。
千钧一发！
一个身影从天而降，轰然坠地，气流翻滚倒卷！
埃德贝尔上身甩摆，掀起狂风，手臂拧成一根锐利至极的螺旋长枪，枪影一闪，已刺杀到怪物面前！
咔！
骨面破裂，绽出果冻状的黑色胶体，以及白色的神经组织。
螺旋长枪一贯到底，拧紧的触手爆绽开来，将其内部彻底搅烂！
咕吱咕吱……
埃德贝尔从容地抽出手臂，发出从泥泞里拔起靴子的动静。
哗啦！
像是在酒桶上开了一个洞，粘稠的血浆奔涌而出，拉长流淌成血红丝线，在地上盈积成一汪镜子般的血泊。
怪物胸前的骨肢渐渐停止了蠕动，在静伫中死去。
海伦眼里绽放出惊喜的光芒。
“埃德！”
她一骨碌爬起来，欢快地跑过去，抱住它的腿。
“不要离开我……我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你了……”
她哽咽起来。
埃德贝尔隔着衣服感受着小萝莉的体温。
她，温热柔软，总是有着过分充沛的水分，从眼里不断地流出来。
埃德贝尔很苦恼，这个小东西是甩不掉了。
“谁让你离开小镇的？你差点死了，幸好我不放心，跟了一段路。”它责怪道。
“对不起……”
“跟我回去吧。”
“那、那你以后都不会离开我了吗？”
小萝莉揪着埃德贝尔的衣摆，焦急等待它的承诺，虽然它已经骗过她一次了。
“我的信没有仔细看吗？正因为无法做出承诺，才会离开……答应我，如果真有那样的一天……不要伤心，也不要难过，就像蒲公英终有散开的一天，银色的种子飞向天空。”
海伦感受到一股莫名的悲伤。
起风了，水聚成云。
风停了，云落成雨。
她不知该如何改变这种不可逆转的结果，于是哭得更厉害了。
-
图书馆。
白鱼：巴拉巴拉。
王悦捏着一页，轻声说：
“闭嘴。”
“诶？哪有这么对信奉的神灵说话的？不应该是敬称吗？啊～好想听你用撒娇的语气喊‘白鱼大人’，我好兴奋！”白鱼在空中滚来滚去。
“图书馆内请保持安静。”
王悦揉了揉眉心，有点受不了这个话痨神灵了，根本没办法专心看书。
从一堆废话里寻找少得可怜的有效信息，这种低效率的感觉令人不喜。
阖上书，放回原处，准备离开。
临走，忽然想起了什么，她转向白鱼，问：
“你知道，学院地下有什么吗？”
白鱼一反常态的没有着急回答，反倒愣住了，半晌没有动静。
“不方便说吗？”王悦又问。
“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会关心这个？”白鱼没了笑容，语气严肃起来。
“因为，我也很好奇。”
“好奇心会害死猫，也会害死女巫。”
“这么说，地下确实有东西？”
刚才还无比欢快的气氛，此时已僵硬得动弹不得。
空气仿佛冻结成冰，似有霜花沿着地面和四壁攀爬啮咬。
白鱼浮空游曳，犹豫不决。
“别紧张，我只是随便问问，不想回答就算了。”王悦笑了笑，试图缓解气氛。
白鱼长长的出了口气，看来是不准备回答了。
过了一会儿，她问：
“你是怎么知道的？”
“瞎猜的。”
王悦不好说她有先入为主的观念。
因为，包括她在内的，各种别有用心的家伙伸长鼻子，在占地不大的学院里嗅来嗅去，显然是在寻找什么。
地面的建筑是开放的，没有禁区，开学半个月，她用脚丈量遍了，也没找到什么可疑的地方。
用排除法，多半是在地下了。
“其实，这件事不算秘密，”白鱼语气低沉柔和，“唯独不能让学生知道，一旦公之于众，女巫体系就会崩溃，追查起来，讳名们一定会掐死我的。我不是说你是大嘴巴，不放心你，而是……有点害怕。”
话说到这个份上，王悦就不好再追问了。
白鱼着实有点可怜，作为一个神灵，还要担心身家性命，唯一的信徒还是一个无信者。
王悦可以确定，教会和奥达拉·伊亚斯感兴趣的东西就藏在学院的地下。
说不好奇那是假的，究竟是怎样的秘密，公之于众就会引起女巫体系的崩溃？
不过，从白鱼的语气来看，似乎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秘密，只是不便公布而已。
时间到了星期五，学院突发通知：
明天，全校学生，分批前往鸦巢镇。
低年级的小女巫们议论纷纷，高年级却没有什么反应，这种集体活动对她们来说已经习以为常了。
周六。
王悦按照学校要求，提前一个小时起床，在盥洗室用冷水洗去困意，换好校服，楼下排队。
天色熹微，小女巫们分批上马车，有种秋游的感觉。
马车里，桃乐丝兴奋地攥着拳头，说：
“去鸦巢镇大吃一顿！”
抹茶揉着眼睛，有气无力地说：
“为什么要去鸦巢镇……好远啊……还要住两天……周一才能回校……”
“可能是要搞卫生吧，等我们回去，学校就焕然一新了。”黛娜猜测。
王悦脸色凝重，目光始终看着窗外流沙低地的方向。
当看见一个穿着裹身大衣的高大身影时，她松了一口气，十指交叠，抵住下巴，缓缓地闭上眼睛。
学校组织去鸦巢镇对她来说十分意外，她还没有准备好在这个时间点与教会的人接触。
事情变得不可控了，对她来说，无异于一场战斗。 由于比平时早起了一小时，室友们纷纷蜷缩在车内软垫上补觉。
王悦关了车窗，伴随着萝莉们的细弱呼吸，车内的温度渐渐升高。
不过，里头仍是很冷，她们像猫一样，团团抱在一起，相互温暖。
王悦毫无睡意，坐得笔直，神色严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