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子夜黑猫
另一边,露露安娜从侧后方目不转睛地盯着桃乐丝。
当她看到小女仆和王悦靠在一起有说有笑的时候,胸膛痛苦地向内塌陷,像是出现了一个黑洞,她的身躯,血肉和内脏,她的全部,都被吸扯、搅碎成了虚无的物质。
她的眼睛睁得很大,身体微微发颤,嫉妒的苦液浸泡着内心,几乎难以自持。
从手心传来冰凉的感觉,不知何时,白玉蛞蝓已经变得冰冷刺骨。
教室最后一排,瑟茜贝睫毛低垂,眸光暗淡,容色忧郁。
倒不是今天心情不好,而是她在任何时候心情都不好。
特别是,人一多她感觉到不舒服,烦躁不安,畏畏缩缩,神经过敏。理论课还好,活动课对她来说简直是一种折磨。
她尤其不擅长对付这种满教室萝莉乱跑的场景。
紧张不安的时候,她会试着把自己缩小,当然是在想象中,无限缩小,缩成一颗微不足道的芝麻粒,掉进一条谁也看不到的缝隙里。
手里的蛞蝓冰凉粘腻。
真恶心。
瑟茜贝好想把它扔掉,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用力甩出去,扔得越远越好。
但是,她不敢做和同学们格格不入的事情,只能强忍着不适,低头默然无语。
这时候,维拉妮卡捧着蛞蝓走过来了。
她脚步轻点,小心地避开在教室里做布朗运动的萝莉们,来到瑟茜贝的身边,呀,蛞蝓的温度升高了,手心烫得痒痒的。
“哈!”
维拉妮卡高兴地吐出一口气,一个跳步,来到瑟茜贝身边。
自从没了章鱼,瑟茜贝就有点不喜欢维拉妮卡了。
以前,两人性格相仿,沉默寡言,喜欢安静,为了应付学校的活动课,特别是老师要求双人合作的课程,才走到一起。
两个孤独的人,怀着心照不宣的默契,互不打搅,凑数似的在一起了。
像是一个方格里,始终没有交集的两个小点。
现在,情况变了。
章鱼消失后,维拉妮卡的性格日渐活泼,瑟茜贝越来越受不了。
更糟糕的是,她似乎并不认同之前的孤独者联盟。
所以,瑟茜贝决定了,维拉妮卡同学,不再是被允许出现在她世界里的无存在感之人,而是一个入侵者了。
“贝贝!”维拉妮卡在她耳边亲昵地喊着,漂亮的小脸酝酿着笑意,紫葡萄似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眼神透出好奇和关切,“你的蛞蝓发热吗?”
瑟茜贝藏起了蛞蝓。
她的蛞蝓冷冰冰的,一点温度也没有。
她想说,关你什么事,但畏惧使她不敢开口,不敢去冒犯别人。
“你怎么了?好像有点不开心,是生病了吗?哪里不舒服?我记得,以前我们是朋友……对不起,我失忆了很长一段时间,一些事情记不清楚了,但是,我会努力想起来的!”维拉妮卡认真地说。
瑟茜贝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也许,是时候表明态度,然后分道扬镳了。
孤独的人会相互吸引,但不会相互温暖,只会比谁更冷。
“你看,她们都在抱抱,室长和梅子,抹茶和黛娜,我们也来抱抱吧!”
说完,维拉妮卡就急不可耐地扑进她的怀里。
看着萝莉在怀里乱拱,犹如一头活泼小兽,瑟茜贝莫名地慌张起来,仿佛在内心深处,一扇紧闭的门扉不经允许的被人推开了一道缝隙。
她害怕得浑身发抖,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地推开维拉妮卡,大喊道:
“别再靠近我了!我不喜欢你!”
维拉妮卡跌坐在地上,怔怔地看了她一会儿,撇过脸,用手背掩面,但泪水已潸然落下。
“对不起。”
瑟茜贝感到抱歉,同时又有一种带着罪恶感的如释重负。
距离她们不远处,普莉玛和玛佩尔姐妹俩依偎在一起。
她们是真正意义上的相依为命。
姐妹之间有一种默契。
小时候,她们小指拉钩,玩手指游戏。
是两人发明的,很好玩的游戏,是她们俩的秘密,不给别人看。
不论何时,袖管一靠拢,手指乱动,嘴角浮起心照不宣的微笑。
后来,姐姐没有手了,不能玩手指游戏了。
没关系,她们还可以玩‘关键词’游戏。
因为,姐妹俩有很多共同的快乐回忆,所以,只要说出某个关键词,就会同时想到那一天的快乐时光。
玛佩尔在姐姐的耳边悄声说:“柿子。”
普莉玛眉毛一扬,咯咯地笑起来,像是想起了什么特别快乐的事情。
妹妹也在笑,搂着姐姐的肩膀,额头低着她的脖颈,两人笑成了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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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拉老师示意萝莉们回到座位上,等教室安静了,她在讲台上说:
“这节课我们了解了‘一碗水法’和‘依偎法’,同学们回去以后,请多加练习,熟记于心,记得在关键时刻拿出来使用。
虽然到三年级才会有课外实践,但一二年级会有实景模拟。
所以,很快你们就会面对阉割版的怪物和幼体怪物了,就像今天的树海妖天蛾幼虫眼睛标本,你们要知道,活虫比标本的精神污染强度要猛烈十倍。
下节课我们在‘椀屋’上,不要记错地点哦,届时,我将会教授精神修炼法,好,下课!”
萝莉们一哄而散。
接下来是连续两节体育课,桃乐丝最喜欢的课程,而曲棍球是她最擅长的运动。
王悦对曲棍球无感,同学们在场上奔跑追球时,她坐在场边胡思乱想。
息肉蜘蛛把宿舍里的景象同步过来,相当于一个监视器。
宿舍无人,只有吉良吉羊在。
她总觉这头羊不对劲。
她问过章鱼,章鱼说,那只是一头普通的羊。
不过,她有种直觉,章鱼在扯谎,这两个畜生说不定达成了某种协议,勾结在一起。
忽然,露露安娜从那边走过来,站在她的面前,努努嘴,说:“跟我来。”
“什么事?”
“重要的事。”
反正也没事做,王悦站起来,跟着她,一前一后,绕过体育场,来到保管室后面。
露露安娜转身,直勾勾地看着她,眼睛亮得可怕,像是再也无法忍受了似的,哑声道:
“把桃乐丝给我!”
“啊?请注意措辞,这种话既无礼,又冒犯。桃乐丝是人,不是物品。”王悦不悦道。
“那她还喊你主人?”
“我们是雇佣关系,此主人非彼主人,我知道你想干什么,就算我把她转租给你,你也不能对她做那种事情,猥亵女佣是犯罪。”王悦展开普法教育。
露露安娜的脸顿时红成了苹果,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更何况,我也不会把她租给你,你想都别想,她是我的!”王悦大声说。
“你等着!”
露露安娜咬牙切齿,一转身,飞快地跑了。 王悦不是傻子,看得出露露安娜对桃乐丝本人的喜爱已经超过了对小女仆身份的喜爱。
对方跑远后,她揉了揉发麻的脸,奇怪自己为什么会和露露安娜产生了一种对立情绪。
按理说,她应该冷静的,带着几分戏谑地嘲讽几句。
但她刚才激动得连自己都有些难以置信。
露露安娜没有回体育课场地,直接走回寝室。
她低着头,眼眸阴沉得要滴出水来,愤怒几乎冲垮她的理智。
“可恶的王悦,我要亲眼看见你傲慢无礼的嘴脸在失乐园里变得惊慌失措……快了,我买来了足够多的颜料和画纸,快了,我要听见你的哭泣和哀婉的叫声……”
她咬着牙,眼睛越来越亮,说到最后,竟然有种奇怪的兴奋感。
在宿舍楼门口,她又看到了王悦。
巧了,王悦同样是翘了课匆忙赶回来的。
两人同时冷哼一声,像是磁铁互斥一样,一个靠着楼梯扶手,一个靠着墙壁,尽可能保持最大距离,气呼呼地往上走。
推门进入寝室,王悦走到墙角,捡起息肉蜘蛛,检查它的状况。
运动产生了代谢物,它的体表因此分泌出一层浮腻的污垢,气味浊重。
更多的代谢物排泄在屋角的一张纸上。
王悦给它设置了命令,不允许出门,它被迫在屋里上厕所。
不过,懂得拿一张白纸,集中排泄在上面,放在别人进屋后不会踩到的地方,说明它足够聪明,也很懂礼貌。
王悦赞许地点点头,对它的欣赏不仅来源于定点排泄的文明行为,还有它的尾部进化出的排泄孔。
她清楚地记得,离开寝室去井苑的时候,它还是没有排泄孔的,短短两个小时,就已经进化出了口器、消化和排泄系统,一条生物中轴线。
即使它的躯体被自我消化了小半作为能量提供,它也很好地执行了王悦‘不准攻击活物’的指令,没有去猎杀吉良吉羊,说明它失控的可能性比较小。
王悦很认同章鱼的话,这件特级遗物用来控制别人实在是太浪费了,用暴殄天物来形容一点不过分。
等这周末,她就去小集市,买足够多的羊肉给它塑造肉身,再在把它放进荒野,作为她在外行走的一个分身。
王悦是个好学生,她没有像露露安娜那样自暴自弃式的翘课,稍微偷跑了十分钟,又回到了体育课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