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子夜黑猫
王悦又想起关于莉莉丝拥有人类顶级肉体的事情了。
一只乌鸦从远处飞来，落在屋顶上，挪开瓦片，歪着脑袋，窃听几头混种的讨论。
王悦听不懂深潜者的语言，复述给白鱼，在图书馆现查字典并翻译。
混种们聚在一起的时候，不再掩饰它们的身份，摘下从不离手的手套，显出丛生着青黑血管的怪手。手指短粗并向着掌心卷曲，像是爬山虎的脚。
双手在脖颈上搓揉，皱褶拉开，露出鳃裂，畅快地呼吸着，阔嘴吐出长而滑腻的舌头。
它们点起阿拉伯水烟，瑰丽华美的黄金玻壳壶身宛如美人扭动的玉体，长长的烟管蜿蜒如蛇，浓白的烟雾如梦似幻。
烟气从嘴里喷出，又被鳃裂吸摄进去，像是长出了一幅迷幻的雪白胡须。
它们互称兄弟，猛吸水烟，无处安放的舌头在空气中乱甩。
埃里克从僵硬不动的粗脖子里吐出阵阵烟雾和咒骂声，嗡嗡的说：
“瞧见她的死硬模样了吗？明明就是个任性的小丫头，专断独行地决定几百人的命运，凭什么？”
“除了我们，其余四个镇也在禁令的影响范围内，那边的密教兄弟同样没办法收集黄金了。”福泽说。
沉默了一会儿，他补充道：
“我们要干掉她。”
“太棒了！我要舔软她的头骨，撕开一条缝，让舌头钻进去，慢慢搅动，让她享受极致的‘脑浆愉悦’！”一个高个子混种甩着富含生物电流的舌头说，含有奇妙激素涎水淋漓滴落。
“我要猛捶她的腹部，打出拳骨的凹痕，嘻嘻嘻……”一个异常强壮的混种贲起胳膊上的团团筋肉，“让失禁的尿液顺着她的丝袜流淌！”
“让每个人参与这件事，参与过的，就彻底成为我们的同伙了，顺便把奥莉薇娅除掉，一举两得。”福泽吐出一口长长的烟雾，直喷到地面，眼神冷酷。
“每个人？包括外面那些？她坚持不到那么久吧？”有人质疑。
“用唾液改造她的全身，使之变得柔软，不容易弄坏，骨头像是胶管，就算对折几道都不会受伤，这样就可以了。”福泽回答。
“队伍里的女人和孩子呢？”
“负责分尸。”
……
王悦往一只帆布袋里装干粮，干粮是橡子做的脆块，有点像椰角，不过味道天差地别。
扣紧了，拴在战术腰带上。
听见白鱼传递来的翻译，眼神逐渐凝重，原来是要搞投名状，集体犯罪，所有人都会守住这个秘密，心照不宣。
王悦揉了揉眉心，冲突很快就要发生了。
战斗力方面，深潜者拥有控制水流的超凡力量，在陆地上像是杂鱼，在水里却很难对付。
还有大衮。
地球大衮是和猫神巴斯特对标的。
生活在迦南南部海岸的非利士人是崇拜大衮密教的古海民，大部分都是混种深潜者。
非利士人在公元前13世纪形成庞大的航海者集团，入侵埃及尼罗河畔、地中海沿岸的赫人地区、塞埔鲁士和迦南地。
而埃及地区在那段时期是由旧神巴斯特所庇护的，还不是奈亚拉托提普的分身‘黑法老’。
地球大衮是克苏鲁的仆从种族领袖，虽然弱了点，但实打实的是旧日支配者。
不过，大衮并非名称，而是深潜者首领的头衔，由最年长的深潜者担任。
所以，不一定所有的大衮都是旧日支配者。 咕吱咕吱。
王悦费力从河滩的烂泥里拔起靴子，走向一杆红色的小旗。
红色代表宝石。
这是混种们使用感应能力探测到的。
旗杆的精准度大约有两三米的偏差，需要在附近小范围搜索。
整条河岸遍插旗帜，淘金者们三五人一队围着挖掘。
“比谁先找到吧！”莉莉丝建议说。
“好啊，赢的人呢？”王悦欣然同意。
“可以问输的人一个问题，或者命令她做一个动作，要诚实回答，而且不管什么动作都要做。”
说到最后，莉莉丝的语气变得十分轻柔。
啊，是真心话大冒险。
王悦犹豫了，内心深处，一扇隐秘的门扉后头，藏着她不敢面对，刻意回避的事情。
原本愉快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冷硬如冰，呼吸仿佛带着冬天的雾霭。
见她面露痛苦和内疚，莉莉丝似乎明白了什么，移开目光，低声说：
“那就别比了吧……”
两人默然无语。
一盏小灯，两个萝莉，坐在河滩的湿泥上。
橘黄色的光圈将两人笼在里面，像是一个温暖的牢笼，谁也逃不掉。
宛如灾难降临，黑发萝莉的瞳孔边界在恍惚中颤抖，下意识的想要溜走，远离金发萝莉，最好别再看到了，否则……又会想起曾经犯下的错。
但她瞥见金发萝莉逐渐黯淡的眸光，心里一痛。
要是就这样逃走的话，不是又一次伤害她了吗？
至少，让她问个明白……
王悦想通了，她抬起小脸，坦诚地直视莉莉丝，打开心灵之窗，让莉莉丝看清她的内心，不管是多么卑鄙丑陋，都要展现在对方面前。
“就按你说的办吧！”她决然道。
闻言，莉莉丝微愣，心里骤然涌起一股悔意，糟糕，说出了真心话，不就没办法继续装傻了吗？
但是，已经停不下来了。
游戏开始了。
两人心不在焉地掘着污秽泛光的湿泥，河泥像是某种腐烂的肉冻，粘腻发黑，弥漫着腥臭的味道。
王悦又挖出一铲，抹平的时候，一点细小的反光吸引了她。
在水里洗了洗，拈起来一瞧，淡棕色的小颗粒，是棕钻。
“我先发现了。”
王悦微微松了口气，这一回合又可以糊弄过去了。
“问吧。”莉莉丝低声说。
问什么问题呢？风往哪里吹？
或者是什么动作？擦掉莉莉丝小脸上沾着的泥巴？
本想糊弄过去，但她忽然想到，这是一个坦诚相见的好机会，以莉莉丝的性格，估计错过就没有了。
她偏开目光，喃喃地问：
“你……是不是很恨我？”
莉莉丝嘴唇动了动，眼神复杂，踟蹰地说：
“你知道腰斩吗？一下从腰部砍断，上边还有知觉，下边却感觉不到了，大脑疼痛且疑惑……咦？我的腿呢？我没有腿了，呀，屁股也没有了……请问，那个时候，我会恨腿和屁股吗？不，我只会想，我是不是要死了？”
王悦真正体会到了想笑又想哭的感觉。
“后来很长时间，我都在想，怎么还不死？夜里，我坐在窗台上，一只脚在外面，我觉得胸膛是空的，月光穿过我的身体投到地上……”
王悦心如刀绞，冰冷苦涩的液体灌满了她的胸膛，几乎喘不过气来。
“至于现在，你觉得我恨你吗？”莉莉丝反问。
王悦摇头，要是莉莉丝发自内心的讨厌她，就不会寻求她的帮助，也不会成为神明的巫女了。
下一处挖掘地点到了。
依旧是沉默无言的挖掘。
这次，莉莉丝先找到了蓝土。
她将这块蓝土铲进淘金盘，在水里来回冲刷，泥沙俱散，最后留下来一些金灿灿的颗粒。
“是我赢了呢。”她脸色苍白地笑着。
“请说吧……”
王悦像是累了似的坐在河沿上，从包里拿出橡子脆块吃，咬了一口，苦涩难咽，目光飘向河对岸的阴暗森林。
莉莉丝咬咬牙，像是下了决心，问：
“你是不是……从来都没有喜欢过我？我是说，像是情侣一样的喜欢。”
王悦身体一颤，像是被子弹击中了一样，慢慢向后仰倒。
这个问题真是尖锐呢……
半晌，她问：
“你要听真话吗？”
“告诉我……求你了……”莉莉丝声音艰涩，攥住拳头，努力遏抑着身体的颤抖。
“其实，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预感我们会成为最大的对手，事实确实向预感发展了……没想到，院长改变了一切，我答应她多给你一些回忆，才有了后来的接触，但我不喜欢你的性格，总是试图改变你，你确实也为我改变了很多，我觉得就差一点了，还差一点就能全心全意地喜欢上你了……”
“然后呢？说啊！”莉莉丝急切地喊。
“我遇见了梅子，我觉得她更好，所以，我毫不犹豫地放弃了你，你瞧，我没那么喜欢你，我是个混蛋，你没有做错什么，莉莉丝。”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莉莉丝带着哭腔大喊，抠起一把泥巴，用力拍在王悦的脸上，“你这个混蛋！我恨你！”
最终还是会变回原样呢，莉莉丝……
王悦抹掉脸上的泥，内心有些释然，莉莉丝又变回来了，真是太好了，之前看着莉莉丝一点点撕裂和扭曲，在极度痛苦中变成温驯的小尾巴，像是把骨头从体内一根根抽出，变成软体动物一样，她难过又惆怅，如同亲手熔掉了一把绝世无双的神兵。
“渎神啦！莉莉丝，信仰还在吗？”王悦忽然大声问。
“不在啦！都怪你这个混蛋！”莉莉丝哭着又砸过去一坷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