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东方快鸟
到现在，李恪也不知道这东西到底是何来历。不过当日，师父看到他拿出的这株新芽，便笑着说“你比这猴子还稀奇”，然后便信了他的话。
这让李恪猜想，师父菩提老祖，恐怕是知晓它的来历的。
此前的孙悟空并不识得多少字，要为他讲解那些生僻的经义，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虽然孙悟空确实聪慧过人，学得极快，但许多时候，还是需要一些耐心的。
闲来无事的时候，李恪也会说些趣味的故事，且不说他身为穿越者，古往今来的各种典故手到擒来，即便是他此前所在的唐朝，也是各种传奇志怪开始盛行的时代，随便摘取一两个故事，便听得孙悟空喜不自胜。
“师弟，你果然是见多识广的人。”孙悟空道，“怎的你好像什么都知道似的？”
李恪谦虚道：“略懂！略懂！”
当然，对于李恪来说，在这山中修行的日子，同样也是受益匪浅。
此前，他跟随太白老头儿学了三年，但这三年时间主要还是各种基础道术的应用，在天地之理、道法本源上，涉猎不多。
师父菩提老祖的讲经，则一步一步地为他打下了更加坚实的基础。
就这般，日子一天一天的过着……
第571章 长生
那日，李恪与孙悟空一同到后山砍柴。
山中有一片桃林，此刻正值桃子成熟的时候，孙悟空兴奋地在树上跳来跳去，摘着桃子，吃了个饱。
李恪抬起头来，看着悠悠的天空，山中无日月，寒暑不知年。
他也不知自己在这山中待了多久，只是眼看着这片桃林，从重新长出绿叶到开花、结果，直至桃子成熟，想来，恐怕也快有一年了。
回想起初入此山前的情景，虽然恍如隔世，却是绝不相忘。
或者说，就因为，不知不觉，就隔了这般久，反倒更加的刻骨铭心。
回想起，与禹馨、晴月等人初遇的过程，回想起与她们相处的点点滴滴，回想起她们死去的瞬间，他的心中依旧在滴着血。
“师弟？师弟？”孙悟空倒挂在树上，拿着手，在他的面前晃啊晃，“你怎的又傻了？”
他的猴爪挡在李恪的面前，那悠远的天空，也被他挡住。
李恪收回视线，看着在树上吊来吊去的猴子，不由得感叹着他的无忧无虑。
说起来，自己最初离家寻仙的时候，其实也是想要做一个无忧无虑的修仙者。
只是不知不觉间，身边就聚集起了她们，不知不觉间，就与她们相处了那么多的日子，度过了那么多的事。
然后，他就再也回不到那无忧无虑的日子，或者说，他其实也不想再回去……他不愿意忘了她们，不愿意让那相知相处，相识相爱的过往，变得像是没有发生过。
他的心像是刀割般的痛，而即便忍受着这样的痛，他也要记住她们的每一点每一滴，即便此时此刻，这每一点每一滴，都在他的心头，化作血珠，一滴一滴的淌落，砸在那难以平静的心湖。
李恪轻叹一声，强迫自己收拢思绪。高处，一只桃子被孙悟空扔了过来，李恪伸手抓住，用袖子随便擦了擦，咬了一口，仙山中的桃果，灵水浇灌，多汁而又甜美。
在这后山来去了一段时间，这里桃子太多，孙悟空虽然喜欢吃桃，却也无法吃光。山中的其它师兄每日里静心修行，来后山的机会也不多。
眼看着大量的桃子便要熟透，李恪便取了许多坛子，将这些剩余的桃子摘了下来，洗净放入坛中，加了些糖，仔细封好，埋入土中。
孙悟空叫道：“师弟你在做什么？你为何要将这桃子埋在土里？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这里这么多桃树，你种桃子做什么？而且种桃子，用桃仁就好，你把这么多果子放罐里做什么？”
李恪笑道：“这是在酿酒。”
“原来是这样子酿酒的？”孙悟空喜道，“以前花果山上，也有些老猴会做果子酒，不过俺以前没管这个，倒不知他们是这般酿的。”
李恪道：“先将它们这样埋着，半年后再来看看。”
忙完杂事后，回到寝室，那株神秘的新芽依旧插在瓶中，发出淡淡的、神秘的光泽，这光泽只有模模糊糊的一圈，唯有仔细看去，才能够觉察到。
李恪对着那新芽又看了一段时间，脑海中却是散不去的、过往的杂念。
似这般，后山的桃子落尽，树叶枯了，过了一个萧瑟的季节，又长出了新叶，树上开了花。
在那个桃花处处，姓紫嫣红的时节，趁着一日无事可做，李恪从树下土中，将那一坛酒取出。
他与悟空打开其中一坛，酒香四溢，孙悟空喜不自胜：“好酒！好酒！”
两人又找了几个平日里相熟的、对他们颇为关照的师兄，弄了一些碎肉，一同喝酒。李恪酒入愁肠，本想醉上一场，谁知却越喝越是清醒。
孙悟空酒量却是不行，不一会儿，便喝得东倒西歪。
其他几位师兄笑道：“悟空，你这个做师兄，酒量反倒不如你师弟悟玄，难看，难看。”
孙悟空却是争强好胜，摇摇晃晃道：“俺老孙可还没醉，再喝，再喝。”
—位师兄笑道：“你还说你没醉，平日看你，虽是猢狲，倒还恭谨，酒一喝多，怎就自称’老’孙起来了。老是寿高，孙是子小，岂不自相矛盾？”
孙悟空却是酒兴发作，不管那么多，抓着他们：“喝……我们再喝。”
几个师兄日常修道，倒还矜持，没有与他多喝，他就找到李恪对干。结果喝到后头，孙悟空不省人事，李恪自得收拾一番后，将悟空背了回去。
那几个师兄笑道：“悟玄，还是你酒量好。”
李恪叹气，其实他才是真的想要喝醉，可惜世事就是如此讽刺，想醉的醉不了，不想醉的就醉了。
后来，几个师兄拿酒量去笑悟空，悟空却是不服气，非要再找李恪拼酒。李恪笑道：“这山中哪有那么多的酒？府里本是没有酒的，去年桃树成熟时，统共就酿了那么几坛，上次可都喝光了。”
孙悟空抓耳挠腮，又知洞府中确实无酒，叫道：“那这次多酿些，多酿些。”
等到桃树再次结果，果然，孙悟空吃了个饱后，又帮李恪找来了许多坛子，帮他酿造果酒。
山中修行的日子，大多数时候，还是比较无聊的。日常里的打扫院落、劈柴担水、生火造饭等事物，虽然也占用了不少时间，但基本上，都是千篇一律地重复着。
每一次，菩提祖师开讲后，众师兄齐聚，有听得懂的，有听不懂，被迫在课后向其它师兄请教的，不一而足。
到了又一年桃花盛开的时候，孙悟空再次找上李恪拼酒，可惜这一次依旧是大败亏输，李恪虽然喝得晕晕沉沉，但总体上还算清醒，孙悟空却是东倒西歪，在后山发了一阵酒疯过后，便醉得不省人事。
有时，李恪也会独自一人在山崖上看着日落，思念着禹馨、晴月、媚娘、丽质等人，此刻的他，在这山中听经修行、修身养性的日子里，他也慢慢地恢复了平静。
虽然依旧无法忘怀，但他始终不曾放弃。
后山上的桃林成熟了几次，果酒也酿了几次。孙悟空认准了，每一次桃花再开的时候，就是果酒可以喝了的时候，于是，每次都要在桃花遍地时，抓上他的悟玄师弟斗酒，可惜，不管他如何的不服气，偏偏每一次，他都是大败亏输。
那一日，菩提祖师召集众人，开讲大道。
李恪与孙悟空坐于谭坛下蒲团上，静心倾听。
李恪其实也不知道师父到底算是道家还是佛家，只知他所讲的道法统合三家所长，直指根源，却又非儒非道非释，玄之又玄，妙不可言。
讲到精彩处，天花乱坠，地涌金莲。在他旁边，孙悟空听得抓耳挠腮，眉开眼笑，忍不住手舞足蹈。
菩提祖师看到，将孙悟空唤到身前，道：“你在班中，怎的癫狂跃舞，不听我讲？”
孙悟空拜道：“弟子诚心听讲，听到师父妙音处，喜不自胜，不自觉的便雀跃起来，望师父恕罪。”
菩提祖师道：“你既识得妙音，看来这些年，也未耽搁岁月。我且问你，你到这洞中，多少时日了？”
孙悟空道：“弟子本来懵懂，不知多少时节，只记得后山桃林，树上桃果熟了七次，我在那里吃了七次饱桃了。”
菩提祖师笑道：“那山名唤烂桃山，从你来时，桃树熟了七回，想是过了七年了。我且问你，你打算跟我，学些什么道法？”
孙悟空道：“但凭师父教诲，只是有些道气儿，弟子便就学了。”
菩提祖师道：“’道‘字门中有三百六十旁门，旁门皆有正果，不知你学哪一门？”
孙悟空道：“但凭师父尊意，弟子倾心听从。”
菩提祖师道：“我教你个’术’字门中的道法，如何？”
孙悟空道：“何为术门之道？”
菩提祖师道：“术字门中，乃是请仙扶鸾，问卜寻卦，能知趋吉避凶之理。”
孙悟空道：“似这般可得长生？”
菩提祖师道：“不能！不能！”
孙悟空道：“不学！不学！”
菩提祖师道：“教你’流’字门中之道，如何？”
孙悟空又问：“流字门中，是甚义理？”
菩提祖师道：“流字门中，乃是儒家、释家、道家、阴阳家、墨家、医家，或看经，或念佛，并朝真降圣一类。”
孙悟空道：“似这般可得长生么？”
菩提祖师道：“若要长生，也似壁里安柱。”
孙悟空道：“师父，我是个老实人，不晓得打市语，何谓’壁里安柱’？”
菩提祖师道：“人家盖房，欲图坚固，将墙壁之间，立一顶柱，有日大厦将倾，他必朽矣。”
孙悟空道：“如此说，也不长久！不学！不学！”
菩提祖师道：“教你’静’字门中之道，如何？”
孙悟空道：“静字门中，是甚正果？”
菩提祖师道：“此是休粮守谷，清静无为，参禅打坐，戒语持斋，或睡功，或立功，并入定坐关之类。”
孙悟空道：“这般也能长生么？”
祖师道：“也似’窑头土坯’。”
孙悟空笑道：“说我不会打市语了，怎么谓之’窑头土坯’？”
菩提祖师道：“就如那窑头上，造成砖瓦之坯，虽已成形，尚未经水火煨炼，一朝大雨滂沱，他必滥矣。”
孙悟空道：“也不长远。不学！不学！”
菩提祖师道：“教你’动’字门中之道，如何？”
孙悟空道：“动门之道，却又怎样？”
菩提祖师道：“此是有为有作，采阴补阳，攀弓踏弩，摩脐过气，用方炮制，烧茅打鼎，进红铅，炼秋石，并服妇伽之类。”
孙悟空道：“似这等也得长生么？”
菩提祖师道：“此欲长生，亦如’水中捞月’。”
孙悟空道：“师父又来了！怎么叫做’水中捞月’？”
菩提祖师道：“月在长空，水中有影，虽然看见，只是无捞摸处，到底只成空耳。”
孙悟空道：“也不学！不学！”
菩提祖师闻言，咄的一声，跳下高台，手持戒尺，指定悟空道：“你这猢狲，这般不学，那般不学，却待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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