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东方快鸟
此刻，那老僧披着破旧的袈裟，匍匐在地，颤抖着，战栗着。
虽然如此，那惊人的佛光依旧正以他为中心，疾冲而出。
它冲出地面，覆盖着方圆数百里，还在撞击着神州结界。
李恪落在他的身前，这老僧抬起头来看他。
李恪道：“还请大师帮忙，尽快将此地移回藏地，这般继续下去，这片土地和下方蜀地的众多百姓，都将受害。”
老僧伏地哭道：“贫僧只想要帮助世人、普度众生……”
李恪毫不客气地道：“你想要普度众生，众生想要你来’普度’吗？为什么每一个人，还不了解这个世界，就想要将自己的大愿强加在这个世界身上？
“大师，你乃是慈悲之人，但是从一开始你就是在被利用。的确，我们是将刀兵带到了藏地，这个世界也的确是有许多地方，民不聊生，困苦不堪，但同样也有许多百姓安居乐业，平平安安地过着自己的生活。
“蛙困于井，便会觉得井中一切，就是这个世界的真相。他们给你制造了这么一口’井’，你听到的，全都是他们让你听到的，你看到的，也都是他们让你看到的。这片天地固然并没有那么美好，但也没有那般让人绝望，它还不需要所谓的’人间佛国’。
“更何况，随着神州结界的启动，这’人间佛国’的计划已经失败，继续下去，只会害死这些无辜百姓。”
老僧流出泪来，颤抖着，哽咽着。
李恪道：“大师你到底还在犹豫些什么？”
老僧颤声道：“这个世界，终究会灭亡……”
李恪不耐道：“人终究会死，所以我们就可以提前杀掉他人而不用受到谴责？就算是病人，难道不也该努力的，让他多活一天都好？世界终究会毁灭，那又怎样？什么东西最终不会毁灭？你怎能因为这一句话，就事先夺取他人活着的意义？”
老僧抬起头来，怔怔地看着他。
李恪继续道：“多少佛者，想要普度众生，却又不相信众生，愚民惑民，自以为圣者、能者，最终带给众生的，却是更多的灾难。大师，现在收手还来得及，不要让这一场灾难，变成无法挽回的罪孽。”
老僧沉默良久，长长地叹息一声，抖抖索索地盘膝而坐，默念经文。
李恪看到，那冲起的佛光，化作神秘经文，一圈圈地展开。
地面高处，望空铺开的金色梵文开始重新组合，悬空的土地不再往东方撞去。
金色的梵文裹着这片土地，一点一点地，往回退却。就在这时，一声凄厉与绝望的惨叫陡然响起。
听到那惨叫声，李恪怔了一怔，这是赤尊公主的声音，惨叫声戛然而止，显然是濒死前最后的尖叫。
禹姐姐她们杀掉赤尊公主了？李恪还没来得及多想，却见眼前的老僧脸色大变，发出莫名悲泣，佛光溃散，竟是魔气滚滚。
李恪立时道：“大师，冷静——”
只见枯瘦的老僧流着血泪，一声怒吼，悲凉、愤怒、痛苦、自责……种种的情绪在这一刻压缩在一起，进而宣泄开来。
轰，佛光回缩，进而化作滔天魔气，往周围漫布。
同一时间，巫山方向，洛神、巫山神女等看到，那悬空的“佛国”陡然间佛光幻灭，魔气卷动，数百里的土地直接崩裂开来，化作无数土石，往下方的大地砸去。
成功撤到巫山的罗通、程咬金等也跟着回头，看向远处那惊人的气象。崩裂的土石就像是砸落的流星，那绝望的气息滚滚铺开，令人头皮发麻。
李恪与宫晴月不断地往外飞掠，在他们身后，老僧的血肉完全崩裂，只剩下了一具骸骨，散出失控的滚滚魔气。
周边所有的一切都在晃动，崩裂，轰，一波魔气卷来，摧毁着沿途的所有事物。
“公子！”宫晴月陡然一闪，扑在他的身上，嘭，魔气卷动着一块大石，砸在她身上。
“晴月？！”李恪回身搂着她，一声惊呼。
“我、我没事……”宫晴月轻声道。
李恪一把将她抱起，快速输入灵气，见她虽然受伤，但并无性命之忧，稍微放心一些。
继续往外飞逃，只见另一边有一道身影疾飞而去，赫然就是赤尊公主。
他听到了赤尊公主遁去前，那得意的、猖狂的笑声。
“哥哥——”风孩儿噼噼啪啪地击溃乱石，往他这边飞来。
“发生什么事？”李恪借着她用红缨枪开出的路，一路往上。
风孩儿道：“那女人打着打着，我们还没有怎么着，她突然发出尖叫，连我们也吓了一跳。”
李恪心中暗恨，那女人果然奸诈，就是她的突然尖叫，让那老僧以为她惨死当场，心智崩溃。
“这边！”前方，禹馨将手一招，移开塌陷的乱石。
他们与禹馨、武媚娘会合在一起，不过并没有看到流离霞，想来是从另一条路离开了。
借着彩郦四景灯的光照，一路离开，只见整个逻些城都在崩溃，并往下方砸落，八十一黑魔将也随之往地面砸落。
那些跪地的羌民，在绝望的哭喊间，被土石淹没。
“哥哥，”李丽质飞掠而来，“我们快点离开这里。”
龟裂开的地面，往四面八方崩坏，下方的城镇同样传来惊慌的喊叫与哭泣，嘭嘭嘭的震响，引发了大地的轰鸣。
李恪心恨赤尊公主之歹毒，此刻却也是毫无办法，只得先带着受伤的晴月与其他人紧急撤离。
这是蜀地最悲惨的一日，他们逃过了隋末唐初的战乱，却没能逃过这场从天而降的浩劫。
—直到大地的轰鸣终于结束，李恪带着道法天兵到处救灾方才知晓，因为益州城刚好位于上方“佛国”覆盖的边缘，近半个益州城被土石覆盖，外围的村镇，难以计数。
大量的百姓，大量的灾民。至于逻些城及其周边数百里的羌民，自然也是无一生还。
自大唐立国以来，可以说这是一场空前的重创，蜀地哀鸿满地，一片悲凉。
那日白昼，李恪在巴郡的官府府衙里写着给朝廷的文书。虽然八十一黑魔将从天砸落，但好在并没有损坏。
此刻，他将轩辕令暂先交给鲁妙典，让她与洛神一同带着道法天兵在蜀地救援百姓，自己则赶到这里，一边向朝廷汇报具体情况，一边申请大量的救援物资。
忽的，巴郡刺史带了一人进入，李恪坐在案后，抬头一看，见来的竟是魏征，慌忙起身。
魏征也没有太多客套，两人坐定之后，说起藏地发生的各种细节。得知内中情况，魏征叹道：“殿下也莫要太过自责，此番蜀地虽然无端降下天灾，但没有在长安发生更大祸事，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从一开始，那灭度邪僧与赤尊公主便筹划已久，殿下能够做到这一步，已不容易。”
李恪叹道：“我虽然知道，这世间并非所有的事都能够事事顺利，但却只恨那赤尊公主作为罪魁祸首，害死了这么多人，却被她逃了，如今天大地大，也不知道该上哪去捉她。”
魏征道：“如今已有大量粮草和物资正在调集路上，殿下放心，蜀中很快就能够安定下来。”
李恪道：“松赞干布已被擒下，我已让鲁国公将他押回长安，魏大人来的路上可有看到？”
魏征拂须点头：“我已在路上见到了他，程咬金那家伙，问他具体状况，他却也说不清楚，唯独他生擒了吐蕃国之主，这一大功劳，他却是记得清清楚楚的。这厮还真是运气，殿下此番入藏，最大的功劳，又被他给得了。”
李恪道：“吐蕃已是崩溃，我已行文给父皇，从吐谷浑出兵，便可顺势接手藏地。此外，现在得知，当日灭度邪僧与赤尊公主哄骗松赞干布迎入的佛骨，便是’金蝉子’，如今佛骨还埋在土石深处，正在挖掘……”
说话间，外头传来史仁爱的大嗓门：“殿下、殿下……”
李恪抬起头来，魏征也跟着回头看去，只见史仁爱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我们抓到了一人。”
李恪问道：“什么人？”
史仁爱道：“就是那个上善明妃，我们在救援益州的时候，她自己突然出现在废墟上，也不说话，我们就把她抓了，现在押到了外头。”
李恪略略地有些错愕，向魏征道：“这上善明妃乃是灭度邪僧的弟子，灭度邪僧共有五个徒弟，其他全都被杀，只有她一个活着，我本以为，她早就逃了。”
魏征道：“我与殿下一同出去看看。”
两人到了外头，只见武媚娘带着一批兵将，押着一辆囚车。
上善明妃被缚玄索缚着，困在囚车里，精神萎靡，沉默不语。
李恪道：“将她放出来吧。”
武媚娘摆了摆手，那些兵士打开囚车，将上善明妃押出，强迫她跪在太子面前。
上善明妃也不反抗，只是沉默。李恪负手踱了两步，低头看她：“事到如今，你有什么想要说的？”
上善明妃低头沉默了好一阵，然后才长叹一声：“我们并非想要弄成这个样子。”
李恪道：“我相信你师父与你们，的确是存了善心，可惜现在摆在眼前的，却是那几十万人性命。其实事态直到最后一步，都还有挽回余地，只是那赤尊公主，彻底利用了金蝉子。”
他在上善明妃面前立定，看着她：“告诉我，上哪可以找到赤尊公主？”
上善明妃沉思良久，忽的抬头：“她或许会去遗机谷。”
李恪错愕：“遗机谷？为什么是遗机谷？兴林族的族民都已经撤走，八十—黑魔将也被我带了来，遗机谷空空荡荡，她去遗机谷做什么？”
上善明妃道：“密教之中，有四大印珠，唤作大势至持轮珠、不空见智趣珠、无量光曼荼珠、大随求自在珠。赤尊师叔自己有无量光曼荼珠，又多了我师尊的大势至持轮珠、不空见智趣珠。
“而最后的那颗大随求自在珠，有消息称，乃是落在兴林国妙善公主手中，妙善公主正是靠了那大随求自在珠，方才以死后魂魄，存留至今。”
李恪恍然：“这才是你们无论如何都想要攻下遗机谷的主要原因？”
第401章 藏地追杀、再战深谷
李恪转看向魏征，道：“魏大人，劳烦你留在蜀地，处理此间救灾事务。”
魏征道：“殿下打算再入藏地？”
李恪咬牙切齿：“我绝不能放过那祸首。”转身进入后园。
后园内，见到了宫晴月与风孩儿，将事情说出。
宫晴月道：“公子，我跟你一起去。”
李恪摇头道：“你的伤还没有完全好，先留在这里养伤吧。”
宫晴月道：“我的伤已好得差不多了……”
李恪道：“听话，不要让我担心。”如果是寻常伤势，自是早就被他的五灵之气治愈，不过当日击中晴月的乃是魔气，是以虽不致命，却也无法很快痊愈。
风孩儿跳起道：“哥哥，我跟你一起去。”
说话间，武媚娘也跟了进来：“我也去。”
李恪看向武媚娘：“丽质去了哪里？”
武媚娘道：“她和白师姐、小青一同，上巫山见师父去了。”
李恪道：“我们也先到巫山去。”
宫晴月伤势虽然还未痊愈，但正常的行动并无问题。
当下，李恪带着她们一同出府，赶往巫山，方自来到巫山脚下，便看到李丽质飘然而下。
看到他，李丽质叫道：“哥哥，师父给了我一样法宝，说是能够对付那赤尊公主。”
李恪看去，只见妹妹取出一支乌黑亮丽的飞梭，看上去就像是发簪一般，—端尖利，另一端盘着一头叫不出名字的带翼飞兽。
李丽质道：“师父问了与那赤尊公主相关的细节，说她必是得了密教四大印珠中的两或三样以及金蝉子的九世元阳，方才变得那般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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