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境主宰 第1154章

　　詹金斯对着面前的狂风回答道，这风让他大衣的衣摆飘动，眼睛都必须眯起来才能不迎风流泪。

　　“不，真理是要被论证出来的，而我们这些人，已经论证了千万年。结论是，十八纪的救世者，你在阻碍人类的进化，最终的进化。”

　　一道道虚影跨过了空间扑向詹金斯，它们并非是要进攻，而是将自身精神力中所包含的所有信息传递给詹金斯。这些念头就算一点污染性也没有，也足以让一个思想健全的人被洗脑成它们想法的一部分，更何况此时的精神力经过了时光的冲刷早已腐烂成近乎毒药和垃圾的东西。

　　庞大的信息量在短时间内冲刷詹金斯的心灵，千百人坚定的共同想法，一遍遍的在詹金斯的脑海中回荡。那些关于人类的机械进化，那些万物平等的世界的构造想法，统统挤进詹金斯的心灵中。

　　但这些完全没用，神的灵魂不会畏惧凡人杂乱的念头。更何况，詹金斯见识过比起蒸汽文明更加先进的科技文明，明白只要人类的勇气和求知欲还在，人类的智慧就是人类本身最强大的武器，人类不需要摆脱羸弱的肉体。

　　如果让人类全部从血肉之躯转化为金属构型，反而锁死了人类进一步进化的可能性。每一个种族，都具有自己独特的天赋和能力，没有哪一个种族是完全的废物，而舍弃自己的种族的特征去迎合异类的想法，实在是再愚蠢不过的想法。

　　所以，詹金斯并不畏惧那些疯狂涌来的思想，反而在自己的脑海中试图与它们展开辩论。但那些想法只是思想的烙印，不具有与他对话交换看法的能力。

　　这让詹金斯再次认清，这些东西不过是差分机宣扬自己观念的“复读机”而已。所以他彻底不再理会，反而是将那残破的灵魂强制性的拉进自己的灵魂。

第两千两百二十二章 它在群星中

　　精神层面的战斗远不如物质层面的战斗来的容易，但因为彼此间体量差别的过大，因此几乎在詹金斯决心结束这场战斗的下一秒，那片从不完全灵魂上分裂出的残破的灵魂碎片，便破碎了。

　　肉眼是看不到灵魂碎裂的过程的，但因为彼此之间精神相连，所以詹金斯认为自己“看到”了一小片玻璃，被自己这个庞然大物踩碎的全过程。

　　失去了灵魂力量的引导，地底庞大的机械怪物彻底的失控。越发狂乱的触手们试图清扫地面的一切，一瞬间，半神们差一点压制不住，让地下的东西突破来到地表。

　　“威廉姆特，快做些什么！”

　　詹金斯从风中听到有人喊道，于是也大声回应了一下：

　　“坚持一下，很快就好。”

　　他左脚向下一踩，双手放开了手中的手杖，自身腾空而起。这当然不是飞行，只是借着自己的强大力量跳到了高空。

　　从高空俯瞰，诡境的空间几乎能够一览无遗。金属触手犹如城市中成长出的烂疮，正在做最后的挣扎。

　　鉴于差分机有给自己造物安装自爆装置的坏习惯，所以詹金斯没有试图完全控制这具巨大的金属躯壳。

　　他在空中感受着空气中的风、雾和烟，再次让那颗钢铁巨树的虚影出现在身后。

　　经过了这九层塔的层层考验，他也认为自己懂得到了更多的事情。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的东西是完全对立的，只要存在于这个世界，就必定拥有融洽平衡的可能性。

　　万物都可以共存，但如果世间只存在一种事物，那么肯定是错的。差分机走错了路，对于这一点，詹金斯越发的可以肯定。

　　身后的金属巨树的虚影越发的凝实，生命与死亡，还有不生不死的机械，三种力量向着这处狭小的世界播撒下光辉。即使只剩下四项能力，无法完全使用【万机之理】或者【世界树幼苗】也没关系。

　　他正逐渐摆脱恩赐者体系的桎梏，摆脱这种类法术位超凡体系对高位者的束缚。

　　在风中，那些混沌色彩的光点被送到了城市的各处。随着光点融入大地，融入触手，融入诡境中人们的身体内，地面的震动逐渐平息，空间的撕裂也一点点的被修复。

　　触手们的狂舞停下了，它们沿着地表的空洞回到了地底，那些黑烟和灰雾，也在风中渐渐消散。

　　月亮从云层后露出，诺兰正在逐渐恢复平静。二十四位半神重新回到广场边缘，看着攀附在广场上，像是山又像是树的双螺旋金属藤蔓异构体，像是时光倒流一样的慢慢向下收缩。

　　二者原本互相缠绕在一起，此刻随着藤蔓表面的符文和金属表面的咒文的闪烁，它们互相摩擦着彼此，一圈一圈的解除缠绕。

　　当最后一根藤蔓收缩回广场石砖的缝隙，最后一股金属丝缩回到广场正中央的大洞，并重新将大洞填补上以后，天空中的詹金斯迎着月光缓缓的下落。

　　当然，这也不是飞行，仅仅是凭借风的帮助的滑翔。

　　当詹金斯的双脚踏足到了地面，除了那座因为齿轮人自爆而毁掉的钟塔，诡境中的一切仿佛都回归了正常，就好像刚才只是一场梦。

　　但只要仔细观察就能知道这不是梦，夜空下无数灰色、绿色和青铜色的光点在飞舞，空气中属于诺兰的焦臭味道挥之不去，漆黑的夜空中黑色的闪电在不停闪烁。那正常情况下无法注意到的低语声，随着战斗的平息，声音越来越大。

　　两轮圆月的光芒逐渐的黯淡了，就好像在惧怕什么。

　　“它终于要成为灾厄之兽了。”

　　詹金斯站在广场中央长出一口气，老爹等人快步走来，巧克力也跑来，跳到詹金斯的怀里。

　　“这样......算是结束了吗？”

　　几乎人人都带着伤，甚至那位来自海洋教会，擅长使用三叉戟的半神必须被人们架着才能站稳，但至少大家都还活着，刚才最大的压力在詹金斯这里。

　　“当然不算结束。”

　　詹金斯回答了基尔伯特先生的问题，然后看向四周。“诺兰”的市民们又重新出现在了广场上和街道上，但离开诡境的白色光门没有出现。

　　“我击败了差分机创造的人形化身，与你们一起击败了差分机用于战斗的关键性躯体。现在，只差它的本体核心了。”

　　“那么那个本体核心在哪里？”

　　老守墓人连忙问道，他背着的棺材已经没有盖子，原本很是潇洒的胡子像是被烧过一样。除此之外，上衣左边的袖子没有了，右胸还有血迹，但眼睛依然有着超过年龄限制的光彩。

　　“不着急，等它彻底完成蜕变后再说，你们看。”

　　詹金斯站在广场中央指向天空，一般来说诡境的天空全都是黑暗，根本无法观察到星象，但这一次的诡境极其特殊，不仅有月亮同样也有星星：

　　“它在群星中。”

　　在场众人都是半神，对于星象也都有各自的理解。被詹金斯一指，立刻发现了这片奇特星空的奥秘。在群星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潜藏。那无法描述之物，近乎与夜空的黑暗背景融为一体，但却又能够随着星空的变动而呼吸，而颤动。

　　那是沉眠的灾厄，是升华的灾厄。从一开始，它便沉睡在众人头顶的星空中，而现在云开雾散，已经能够看到这庞然大物般的东西，正在这片星空中完成最后的升华。

　　已经不用詹金斯的真实之眼了，肉眼便能观察到那不可名状之物的与整个诡境世界的灵的循环。每一次颤动，它便能强大一分，每一次的节律，都代表着力量的增强。

　　而更关键的是，那让人几乎不敢直视的黑暗深邃。在隐藏在星空的庞大之物的中心，近乎众人头顶的位置，夜空中多了一个黑色的旋涡。它藏在幽邃的夜空背景下，恐怖、绝望，尽可以以任何负面的形容词来形容它对人们的影响。

　　但它同样沉重，沉重到几乎要从天空坠下，并拉扯着天空的空间与下方的空间重合。这是一切的根源，这是十八纪的罪孽，这是人类在创造文明的同时，同时制造出的最恐怖的造物。

　　星空中仿若有无数的触手在舞动，又好像群星的秘密正在被那不可名状之物撕扯。那幽邃的、恐怖的、未知的，一切的罪孽都聚集在了头顶的这处星空之中。

第两千两百二十三章 身为人的责任

　　没有察觉诡境虚假星空的异变时，还没什么。但一旦被詹金斯点明了它的位置，现在即使是闭上眼睛，也能感觉到星空中的诡异以及可怕。那是压迫灵魂的力量，即使是完全封闭感知，也会感觉自己的灵魂在不断的受到腐蚀，在不断的受到污染。

　　仿佛看到了钢铁城市的幻影与眼前重合，仿佛看到了昏黄的天空下浮空飞艇与蒸汽齿轮鲸鱼共舞。

　　这不是凡人应该接触的力量，但二十四位半神中，有人接触过类似的力量。

　　“灾厄之兽！”

　　那位来自伪神教派【唤灵协会】的半神睁大了眼睛看向星空，两行血泪沿着女人漂亮的脸颊向下滑落。老守墓人立刻扶着她的后脑勺，强制让她低下头，身边自然教会的半神女士，则帮助她平缓躁动异常的灵。

　　“不，灾厄之兽-【差分机】还没有完全的成型。它还在孕育......”

　　因为战斗的异象被詹金斯恢复平静，此刻夏日的星空下，仿佛星河倒悬一般。这也有沉睡在星空中的怪物的原因，詹金斯抱着猫站在广场上，像是伸出手就能摘下星星。

　　闪亮异常的星光代表着更加异常的灾厄泄漏出的力量，这星光在众人发现“它”的数秒后，亮度便超过了虚假的双月。银蓝色的星光披挂在众人的身上，将詹金斯的头发和肩头，将怀里黑白色幼猫的皮毛，都映成了那令人迷醉的色彩。

　　这是来自星空中灾厄的色彩，这是疯狂的色彩。诡境中虚假的群星，仅仅是因为接触到了尚未成型的灾厄之兽力量的残渣，便已经有了即将异化的趋势。灾厄之兽的力量，由此可见一斑。

　　“救世者，可是......”

　　有人想要趁着这个关键的时刻，击败诡境星空中的东西，但詹金斯却做出了噤声的姿势。他明明站在众人的中央，却又好像距离人们非常的遥远。比起詹金斯以凡人的身份踏入金属高塔的那一刻，他真的改变了很多。

　　“每一纪都必定会出现灾厄之兽，这是多余的罪孽的凝结。所以，即使我们击败了此刻的差分机，迟早还会有其他的灾厄之兽出现。请耐心等待，不如一次性将问题解决完，我说过，这是最终的决战。”

　　他将自己曾经说过一次的理论再次重申了一遍，虽然的确很有道理，但人们担忧的是这样仓皇的准备之下，是否能够击败新生的第十八位灾厄。

　　在过去古老的纪元，末日到来前，物质世界的人们总是会提前得到预警。不管是紫色的命运之星的出现，又或者是救世者们的异常行动，甚至是大贤者们作出的预言，总是能够提前几十年甚至上百年，对文明作出预警。

　　詹金斯在诡境中，就不止一次的遇到了过去的人们为了生存而建造的避难所，这就代表着他们有充足的时间，为文明安排后路。有充足的时间，去试图拯救自己的时代，拯救所有的人。

　　而对于十八纪元来说，从紫色的命运之星显现，到如今与灾厄之兽决战，时间跨度甚至还不到一年。

　　人们没有时间最好应对末日的准备，不管是世俗还是宗教，双方都没有时间做好战斗准备，并安排最坏情况下的避难方法。

　　因此，面对此刻即将孕育出的灾厄之兽，最好的选择其实是提前终止它的诞生。随后，利用接下来的几十年乃至上百年，重新制定面对灾厄和末日的办法，并建造文明延续的最后火种地。

　　做好万全的准备后，再去了无牵挂的面对灾厄之兽，面对人类十八纪文明的终章。

　　以上是最好的选择，但那只是对其他人最好的选择，对于辛苦爬到了第九层的詹金斯来说，现在就是决战之时。

　　“这是陷阱。”

　　詹金斯抱着猫望着天空说道：

　　“它故意沉睡于星空，就是为了让我们认为，自己提前一步来到了第九层，可以阻止它的最终升华。但这是陷阱，差分机怎么可能没有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等待吧，我和它早已下定了决心，命运也早已做出了裁决，今天就是最终的决战之时，救世者和灾厄，必定在今日完成各自的使命。”

　　既然詹金斯这样说，人们也不敢反对，于是便没有人再提出要出手试探此时差分机的情况。詹金斯这时问道：

　　“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

　　人们互相看着，等待别人先开口，最后是老爹开了口：

　　“情况很糟糕，你能够想象到的末日场景，几乎都在物质世界出现了。现在空气中的毒气的含量，已经不允许普通人随意离开家门，并且，世界各地都传来了普通人在那些飘落的白色灰烬中，被转化为齿轮人的报告。”

　　虽然听起来可怕，但也并非是很意外的事情。倒是詹金斯看向老爹，让老爹有些不自在：

　　“怎么了？”

　　“老爹，你的身体没事吧？”

　　他抓向老爹的肩膀，绿色的光辉立刻放射出，笼罩住了一行二十六人。仿佛温水从头顶浇灌，不仅是肉体受到的伤害受到了治愈，就连因为大战都消耗的灵，居然都在缓慢的补充：

　　“不得不说，差分机的九层塔真的是不错的挑战，我想，就算是一个普通人，能够从第一层安全走到第九层，恐怕也会有极大的改变。”

　　詹金斯说着，摸了摸自己的猫。老爹则稍微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状态，虽然伤病都被治愈了，因为进化钥匙的离开而蔓延了几百年的寿命诅咒也被消减了，但三天必死的状态依然没有改变，这不是詹金斯现在能够解决的。

　　“救世者，我们只是教会派来的第一批增援。在您进入塔以后，这座塔多次发生剧烈的抖动，现在诡境和外面的空间壁障已经被消减了很多，只要我们再坚持一会儿，教会会想办法将第二批增援送进来的。”

　　基尔伯特先生说道，他是二十四位半神中最年轻的一位，也是贤者教会近千年来最年轻的半神。本身应该说是前途无量，却自愿加入了增援的队伍，前来帮助救世者。

　　只是，这位先生以往都是直接称呼“詹金斯”，现在却称呼詹金斯为“救世者”，这代表了前后的态度，也显示出詹金斯在进入塔前化身成神的后果。

　　他暂时没想解决这件事，只是点点头：

　　“这个其实并不着急，毕竟不管来再多人，最终的决战也只会发生在我和它之间。说起来，这段时间，没有发生民众因为恐惧而产生的暴乱吧？”

　　“暂时还没有。”

　　旅者教会的中年人声音很沉闷的说道，虽然这位看起来不起眼，但这是一行人中最强的一位，詹金斯以前甚至没有见过他，大概是旅者教会隐藏起来用来对付意外事件的半神：

　　“您进入塔内以后还没有24小时，教会和王国能够控制好秩序。但一旦外面的情况变成常态，恐怕事情就不会很乐观了。”

　　“还没到24小时吗......”

　　因为诡境内外的时间流不同，在詹金斯体验里，他已经度过了相当长的时间了。

　　“也好，我们争取在今天解决战斗。”

　　他对所有人说道，只是大家都没有詹金斯这样的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