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银酱万年
交谈陷入了停滞，仿佛必然到来的终结一般，士郎不由将目光从眼前的女孩身上移了开来。
“话说这里是？”
这么询问的士郎不由困惑了一下，的确，就算意识到了自己死亡的事实，但他也依旧在对周围的环境产生好奇。
“这里是根源的漩涡，一切的原因交杂在一起的地方，在这里一切都存在，所以其实也是个什么都没有的地方。”两仪式说着的同时也对着眼前的男人露出了笑容。
呆住的男人不由地张大了嘴，这里什么都有，也什么都没有，所以是名为根源漩涡的地方……
“根源……”感觉这个词有些熟悉的士郎不由看向了这个虚无之所唯一的生物，并问道：“那么，你存在吗？或者说，我真的存在吗？”
“当然，而且我也并非是真正位于这里的人，只是与这根源有所连接，不过，只要这样我就是这里的一部分。换句话说，我和这个地方是相同的存在，不是吗？”
“那我呢？”
听到士郎的问题，两仪式也不由露出了有趣的表情，那双美丽的眼睛在男人身上停留了一会儿后，仿佛看穿了什么一般，她说道：“啊拉，这可真是，的确啊，我既存在于这里又不存在这里，那么，你呢？卫宫士郎在这以外还有存在吗？”
“……”
“两仪式的人格并不存在于这里，在这里的只是名为【两仪式】的徒有形骸之物。我现在的状态就和做梦没什么差别，既存在于这，又存在于别处。因此我什么也不看，什么也不想，做着连梦都称不上的梦……”
说着说着，她露出微笑，彷佛在蔑视自己，唇角滑稽地扭曲。
“你很寂寞吗？”不由说出这样的问题，士郎连忙闭住了嘴，显然，他也意识到自己的话可能会对对方造成的伤害。
“寂……寞？”咀嚼着这个词，两仪式愣住了，仿佛孩子第一次见到新鲜的东西一般眼睛变得雪亮：“啊啊，虽然以前我一直只是觉得无聊罢了，无论是另一个我，还是这样的我，亦或是这个世界本身，无聊，无聊至极……”
她低声说着，并凝视眼前的男人，仿佛他是非常重要的、以后再也见不到的景物。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两仪式的存在分内外两个部分，shiki看着外面，我则凝视内部，而由于两仪式的肉体连接着根源，再加上我只能看着内部，因此我知晓一切。你了解得了吗？知晓一切这种事情。”
“既痛苦又无聊，而且毫无意义，哪怕我闭上眼睛……一切也仍然持续着，和以前没什么差别。”
两仪式仿佛产生了什么情绪一般开始吐露话语，似乎完全没有在意眼前在听她讲话的人是什么样的心态。
“那么，两仪你有想过要改变吗？”
“是啊，如果能够一直睡着的话就好了。连梦也不用做，什么都不用想，一直这样下去。最好是直到某个时候，到了这个肉体腐朽消失时，也察觉不到的梦的终结。”
话语像是纷纷降下的雪一般被埋葬，静静地溶入了黑暗之中。
一直倾听的男人则什么都无法说出口，只是凝视着她的侧脸。
是的，两仪式绝非是什么「」或者【死亡】，她此刻所透露出的情绪就如同一个被迫接受眼前这一切的普通女孩，既无助又只能被动接受，甚至于连迎来那终将到来的消失都是一种解脱。
士郎的目光不由地发生了变化，听到少女说出这些话时，他就已经知道了对方所抱有的情绪。
“啊，我居然也产生情绪了呢，明明我的起源是「」，什么都没有的虚无。”
好像是责怪自己说了那些话，她用小而柔和的声音说道：“看来我真是个傻瓜，你可别介意啊……不过呢，我今天心情好，就给你一个奖赏吧！”
“奖赏？”
士郎露出疑惑的同时，两仪式指着虚无之处唯一的那团漆黑，说道：“那里就是起源之所，说实话，我从来没去过，因为这很没意义，也很无道理，最主要的是，很无聊，不过对你这个第一次到达这里的客人来说应该很有意义吧。”
“去到那里就有机会离开了吗？”
“是哦，那么，再见了，卫宫君，或者说，我们从未见过吧，呵呵。”
看着显得有些落寞的女孩，士郎愣住了。
……名为两仪式的少女……
仅为容器的肉体，却又是形成自我，又促其成长的根本存在。统括了名为两仪式的种种一切，位于无意识下的意识。
这种事，即使说出来也不会有人接受，明明是那么地显而易见的。说到底，人类只不过是在自己这个空壳中做着梦而已。
“呐，卫宫君。”
女孩忽然叫住了士郎，对于这个突然闯入这里的男人，她笑道：“你会觉得孤独吗？”
“孤……独吗？”想了想自己在那剑丘上发呆的漫长时光，他不由笑道：“果然还是会孤独的呢，明明那么理所当然的地方，却又显得那么得空阔，在那样持续着的无尽时光下，人是不可能不感到孤独的啊。”
“你和我以前认识的一个人还真是完全相反呢，我认识的那个少年想要成为特别的存在却无法实现，一直过着如此失败的平凡人生，不起波澜，像是融入时间一样，作为芸芸众生的平均数而活着，静静地呼吸着自己的空气。正因为任谁看来都是普通的缘故，谁都不去深入理解他。不为任何人讨厌，谁都不被他所吸引的，这样一个普通到【特别】的人，就仿佛幸福时光的结晶。”
“而卫宫君你则毫无悔恨地朝着自己的道路不断向前，明明成功实现了自己的愿望成为了特别的人，却又自己将自己否定，一直在芸芸众生的局外活着，明明想要拯救所有人，却又一直在为自己这注定迎来毁灭的道路感到迷茫……明明知道那一日一定会到来，却依然做着那样的梦并活着。这样的你注定不会为人所理解，注定会被所有人抛弃，就仿佛引来灾厄的漩涡。”
她的瞳孔中暗藏着浪涛一般的伤感，凝视着眼前那虚无的黑暗，仿佛从中映射出了这个名为卫宫士郎的男人的影子一般。
“这可真是……那种事一定没有人明白，包括你自己。”
身着和服的女孩如同锋利的刀刃一般看着他如是说道：“理所当然地去拯救，理所当然地被牺牲。”
啊，这真是——
“多么可悲——”
凝视着没有终点，甚至也没有起点的阔黑。
仿佛是想诉说这个男人身上那深沉的阴影一般，女孩露出了无法形容的表情，那充满伤感的脸庞如是说道：“一定很孤独吧，卫宫士郎。”
第三章 拯救永远孤独的少女
第三章
“……”
沉默不知道持续了多久，或者说在这个地方计算时间本就是一件毫无意义的事情。
“那么，这次就真的再见了，如果还有再见面的一天……应该不存在那一天的吧。”
仿佛宣告着两人分离时刻的来临，两仪式如此说道。
对此，士郎将目光放到了远处的那团漆黑中，仿佛象征着某种神秘，又象征着某种禁忌，转过头。
他仿佛某些时候的她，兀自在漆黑里凝视本不存在的夜空。
就仿佛自己化身为了这位一直在此处看着漆黑的少女，永远的不存在，永远地沉寂，永远的……孤独。
在虚无中消失的黑色，如同夜晚走过的痕迹。
摇晃着、孤寂地消失。
士郎也本能地朝着那个方向走去，不过，在这之前……士郎转身最后与名为两仪式的少女对视了一眼。
“为什么两仪你不肯走到那团漩涡之中呢？”
仿佛回想起什么重要的东西，士郎转过身，看着那穿着白皙和服的女孩。
“我说过了吧，因为很无聊啊，没有意义的事情对于我来说就是没有必要的。”
听到式的回答，男人愣了一下，仿佛回想起了什么一般，随后说道：“明明是没有尝试过的事情？”
“emmm……”纤细的小手搭在下巴上，如同蝴蝶一般轻柔的女孩也终于意识到什么一般自问了起来：“是呢，因为下意识地就将这个选项排除掉了。”
“因为你想要留在这个地方？就这么独自一人，永远……直到消失？”
士郎如此询问了，与其说是询问，倒更像在反问，想明确这个名为两仪式的少女真实的想法。
“是呢，但卫宫君你又为什么要在意我的事呢？虽说你的愿望是拯救所有人，但这应该已经被你否定了，因为，并不是所有人都值得拯救，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够被拯救，我的存在即是「」，没有多余的东西存在，哪怕是自我，也仅仅是来自另一个shiki。”
名叫两仪式的少女，以冷淡的口吻和他说着这样的事实，似乎是想让这个愚蠢得有些过头的男人理解一些东西。
对此，士郎无奈地说道：“是啊，我有时候也被我自己的想法感到气恼，因为我很矛盾啊，英灵卫宫和卫宫士郎的想法是矛盾的，但我们却拥有同样的起源，也正是如此，在那场战斗结束后，我还依旧存在在这，明明起源的剑丘已经被摧毁，明明原本的我已经被吞噬成为了兽。”
“是呢，我也看出了你的两面性，卫宫君你和我的状态很像呢。”
式笑了，仿佛在看什么同类一般说道：“阴阳二人既是两仪，同时，这自然还有一个太极存在，象征太极的圆形轮廓就是‘我’。两个截然不同的人格，却拥有相同的思考回路，追根究柢因为两端的两人源自于自我，也终结于自我，否则，她们两个不可能方向巨异，却又能独立存在。”
“卫宫君你的两面由于曾经做的那些过火的事已经崩溃了呢，现在的你已经只剩下了最后的肉体人格，也就是卫宫士郎这一存在本身，这也是你为什么能够到达这里的原因之一，也是你为何能够与我交谈的起因。”
不知不觉又被女孩说了一大堆东西的士郎连忙反应道：“也许吧，不过我并不会在意‘我’是谁这个问题，卫宫士郎能做的就是对自己做的事不去后悔罢了。”
“啊，是呢，所以卫宫君你为什么要对我问出那个问题呢？”
“虽然我知道你可能不太容易接受，但没想到你会直接用这样的方法来搪塞，总之，最后向你做出询问，两仪式，你真的对这样的现状感到满意吗？你真的享受这种万能的感觉吗？你真的渴望永远在这漆黑孤寂的地方到达的最后结局吗？”
将手递到如同雪花般下一瞬就会消融的女孩面前，士郎如是说道：“如果你心中哪怕有那么一点对这样的自己的否定，那就握住我的手吧，虽然我已经不想再保证什么了，但至少，去做出改变的这条路上，我可以陪你走一段。”
纤细的手滑入了粗糙的大手手心中，连一秒钟都没有犹豫，立刻做出回答的女孩依旧带着那淡漠的眼神，只不过，其中包含的已经多了一丝光是看到就仿佛死了无数次的杀意。
“因为我的本源是「」啊，所以期望周围的东西迈入死亡是我的本能，即便如此你也愿意做出选择吗？拯救我这样一个可能会将世界颠覆的杀人鬼？”
“啊。”握紧那纤细的手掌，士郎无奈地笑道：“所以我无法保证什么，曾经做了太多的约定最后全部没有完成的我已经不想再保证什么了，我能够做的仅仅是向你提供这么一个选择罢了，至于做出这个选择要承担的后果，我在说之前就已经做好准备了。”
“啊拉，你还真是一个让我讨厌不起来的人呢。虽然我更希望你能强硬一点，但这样也不错，即便知晓一切，但人类依旧是一种无法捉摸的存在呢，就好像在你来到这里之前我也完全没有意料到会发生这种事情一样。”
“是啊，我也没想到自己会如此地愚蠢，原本以为死了一次会学聪明一点的。”士郎叹息着转过了身，并说道：“不过，正如我说的，我能做的也仅仅是不对自己的选择后悔罢了。”
“啊，卫宫君你还真是一个特别的人呢，明明自身无比普通，明明自己根本攥不住那么多东西，却又只能走上这样的道路。如果说明明知道自己做不到那些事却仍然做着这样的梦的黑桐君是普通的话，明明知道自己做不到这些事却仍愿意付出代价让自己能够去尝试的卫宫君就是特别了吧。”
女孩的眼睛闪烁了一下，最后总结道：“普通的特别，特别的普通，还真是，孤独的人呢………”
对于式的感慨，士郎不置可否地回答道：
“虽然两仪你一直在说我很孤独，但果然……这是因为你自己无数次地体会过了这种感觉吧。”
“啊拉，被看出来了呢，果然，卫宫君你是个不让我讨厌的人呢。”
“……”
对于女孩那包含着笑意的眼睛，男人无奈地叹了口气，随后与穿着和服的少女一起来到了那漆黑的中央。
“这里就是最后的涡了吗？”
“啊，虽然一直看着这个地方，但我却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跨过这里呢。”
“这还真是………那么，孤独的到底是谁呢？”
“这还用问吗？当思考起这个问题的时候，那就已经是孤独的了啊。”
没有再说多余的话，早就明白自己眼下能做的事的两人直接就这么一同落入了这无法形容的「」之涡中。
第四章 名为奈须木野子的女孩
第四章
人，用自己的双手创造了众多的故事。
喜悦，悲伤，愤怒，感动。故事会使人的感情动摇，让人着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