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物语之主 第619章

但他们的穿着又不像是有钱人，甚至不像是个正经人，这些人刚刚过来，周围跪着的人都露出畏惧的表情，纷纷避让。

“滚开！”一个老人因为年老体弱，再加上几天没吃饱饭了，避让不及，被那几个人一脚踹倒在地上。

“你们干什么？这里是神明大人的净土，不许你们放肆！”周围的信徒都愤怒了，有些人连忙扶起老人。

“呵呵？哪有神，有神干嘛不保佑你们，有神干嘛不来惩罚我？我就站在神社门口了，神呢？”为首的那个大汉叫道。

周围的人敢怒不敢言，因为他的话根本无法反驳，灾难降临，神明却沉默了，从来没有见过神出来解决灾祸，也许，神真的就不存在吧？

“那，那你们也不能三番五次的来敲诈神主一家啊！他们，他们都是好人，家里的粮食都已经分给乡亲们了，你们再来是要他命啊！”依然有镇民怒骂道。

“呵呵，少来这一套，那老家伙一定还藏有粮食，兄弟们，我们进去搜！”领头的大叫道，剩下的人跟着大摇大摆闯进神社。

那些跪坐着的人敢怒不敢言，他们面黄肌瘦，哪里是这些凶神恶煞的黑帮不良的对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一脚踹开神社的门口。

他们的无礼与霸道另人生厌，兰地就露出小牙齿，直接问道：“主人，我能咬死他们吗？”

“别去，没用的，这里是铭刻于雪伢镇的记忆，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我们什么也不能改变。”正宗说道。

“主人，真的什么都不能改变吗？”灯莹突然问道。

正宗脸色一僵，然后说道：“我们先继续看看吧，要解决事情，也要先看过前因后果再说。”

神社里面，摆着灯莹见过的神龛，不同的是，这个神龛上面是有神像的，还有一张供桌。

神像是用白玉雕刻的一只狐狸，晶莹剔透，即使神社周围很破旧了，狐狸雕像依然擦拭得很干净，看得出来保养得非常好，而且这个神社也曾经阔过。

狐狸雕像是按着稻荷神的狐灵雕刻的，但这里没有稻荷神的雕像，只是象征性地在主位上挂着书写稻荷大明神的卷轴。

实际上这个卷轴真的只是写了个名字而已，与稻荷神完全没有联系，这个神社中心就是这只狐狸，信仰全部被其截流了。

“就是只山野狐狸，不知道为什么被人当作土地神崇拜了，大概是因为形象与稻荷神的神使很像吧？”正宗说道。

灯莹也能看见，在神像上冒出来的狐狸虚影，它对着侵入者龇牙咧嘴，炸毛示威，可惜已经信仰衰竭，神性流失，它现在连把几个凡人入侵者驱逐都做不到。

可惜，如果再坚持个几十年，它就能成为真正的土地神了，区区几个混混它能轻松打回去，甚至连寒潮到来，它也能保护雪伢镇，可惜时间不等人啊。

凡人看不见神明，哪怕是个伪神，他们自顾自地去翻弄供桌，却发现供桌上空空如也，根本没有食物摆在上面。

“你们！你们又来干什么？快出去，这是对神明大人的无礼！”一个男人从后室着急地走了出来，还有一个美丽的女子，最后是一位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少女。

“雪伢？”灯莹看出来了，虽然她的头发还是黑色，虽然她现在没有长出狐耳与狐尾，但长相与多年以后几乎一模一样，完全没有变化。

但再看看神龛上的狐神，灯莹以为雪伢就是神明了，没想到在曾经，她们是两个不同的个体啊，那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她们两个融合为一体了呢？

“够了！老家伙，别给我装神弄鬼！”首领生气地一脚踹倒供桌，咄咄逼人地走上去抓住男人：“我是来要什么的你很清楚，把粮食给我交出来，不然我踩了你这破庙！”

“我们家的粮食已经全部分给乡亲们了，现在一点都没有，我们自己都吃不饱了啊！”男人急切地解释道。

“鬼信你！你身为神主会没有粮食？给我搜！”

第243章 我发现了，神是有极限的，所以

说真的，灯莹看着这破旧的神社，和一家三口都营养不良的脸，完全相信他们地主家也没有余粮了，但这些混混根本不理，强行要搜神社。

“等一下！你们不能这样！”那个所谓的神主想要阻止他们，但被一个混混一把推倒在地上。

说实话，虽然混混把他叫做神主，但灯莹真没有感觉他哪里是神主了，他身上一点气息都没有，明显是个凡人，连神官、宫司都算不上。

也是，毕竟这神社就一个自顾不暇的伪神，完全无法把力量分给自己的手下，虽然那只狐狸对着他们龇牙咧嘴，但没有一点办法。

“爸爸！”雪伢哭叫着扑到男人身上，女人也蹲下想照顾他，而那些恶人不管他，把神社搜了个底朝天，什么也没有发现，别说是粮食了，这个破神社一贫如洗，连值钱的东西都没有找到。

小弟回来报告时，那个头领恼羞成怒，抓着男人的袖口就提了起来：“可恶！你肯定是把粮食给藏起来了，藏到哪里了？说！”

“真的，没有了，我们都已经饿了好几天了！”男人连气都喘不过来了。

“可恶！你在骗我！不说是吗？！”领头把男人摔在地上，几个混混围着打，拳打脚踢。

男人已经几天没吃饱饭了，哪是这几个青壮年的对手，被踢得鼻青脸肿，抱头蜷缩得好像是一条大虾。

“不要打了，不要打爸爸！”雪伢哭着扑到男人身上，试图用身体保护他，但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更加脆弱，被踹了几脚痛得大哭起来。

那只狐狸看见女孩被欺负，气得直跳脚，试图要咬那几个恶汉，但无奈，神格高于人，它是咬不到人的，尖牙利爪只能无奈划过空气。

“混蛋！”看见女儿被欺负，男人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奋力跳起来，强行把面前的混混头领给扑倒在地，对着他的脸一拳一拳猛击。

“你还敢反抗？呃啊！你死定了！”头领与男人扭打在了一起，周围的小弟仿佛是被男人的凶狠吓呆了，居然没有第一时间上去帮忙。

可惜，翻盘是不存在的，男人太瘦弱了，不是作为头领的对手，扭打过一阵后，他被头领趁机一脚踹到了两腿之间的要害，接着又一拳打中了心口，摔了出去。

“呼！呼！”头领喘着气爬起来，看着男人，他的突然反扑也吓了头领一跳，而且自己似乎用力过猛，下手太狠了，现在他似乎在抽搐了。

“我，我可没想把他怎么样，是这个狗东西自己上来打我的。”头领也不知道是在解释给谁听。

他急着离开，又看见了白玉的雕像，顿时脸上露出喜色：“这玩意儿应该值钱，我们把它抬下去，应该能换不少钱吧？”

说动手就动手，几个恶汉开始直接拆神龛，搬神像，而雪伢与母亲根本没心情管他们，一个劲地扑在男人身上哭泣。

于是，神像被他们暴力拆卸下来，搬了出去，那只狐狸拼命抓住地板，想要留下来，但无奈那个白玉雕像才是它的神体，它就这样强行被拖了出去。

“诶？等一下，我们怎么也出去了？难道我们看的不是雪伢的记忆吗？”灯莹发现，自己的身体也在跟着雕像离去而往外飘，明明她更想看看神社内的后续。

“原来如此，我们进来的，应该是狐神的记忆。”正宗也露出了意外之色，之前他觉得神明就是雪伢，现在才发现，原来还是不同的。

“爸爸！”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从神社中传出，灯莹却无法再看见里面的景象了。

随着神像被搬走，正宗一行人也渐行渐远，他们出了雪伢镇，踏上下山路，这些恶汉说干就干，他们打算把看起来还值钱的神像给搬下山卖了。

“不是吧？我们还要跟着雕像下山吗？我还想看雪伢那边的记忆啊，接下来不会要看着雕像被买走摆进新家吧？”灯莹郁闷道，这偏离主线了啊。

“不，很快，就有变故了。”正宗看着那只狐狸说道，一路上，那条狐狸都在上蹿下跳，试图冲破封锁，回到雪伢镇，但是无论它怎么反抗，都只能随着雕像下山，离雪伢镇渐行渐远。

“它在哭泣，嚎哭。”兰地眼睛红了，灯莹和正宗听不懂狐狸叫，她听得懂的，如果她当年在这里，一定会把这些人渣碎尸万段，骨灰都扬到悬崖下面。

那些恶汉在兴高采烈地讨论着雕像能卖多少钱，能换多少吃的，要不干脆就在城里待着，不要再回这个破村子了，反正欺男霸女在哪里不能怎么搞，下面人的油水可比山上好多了。

他们谁都没有注意到，气氛变了，他们似乎迷失了方向，走进了看不清周围的风雪里，他们抬着的狐狸雕像，也变得阴森诡异起来。

“等等，它要干什么？”灯莹注意到了，神像中的神性快速流失，本来就所剩无几的神性几乎是被喷了出来，狐狸身上未成型的神格也破碎了。

“它要自降身份，堕神了。”正宗说道，神明主动放弃自己的神位，称之为堕神，即便这是个伪神。

“它疯了吗？这样就半途而废了啊。”灯莹惊讶了，即便神位被搬走，信仰流失，它的进度也还在，它完全还有机会东山再起，大不了下山后被卖掉，它还可以另外再找个地方收信徒。

现在狐狸却主动堕落，这样就前功尽弃了啊！

“不，没有前功尽弃，你想想看，它不是信仰完全流失，而是被从自己的地盘内强行带走，信仰崩断，而且还经历了大愤怒，大怨气，体会到了绝望的无奈，这样会有什么结果？”正宗反问。

“会变成荒神！它要成妖了？”灯莹立刻明白了，这狐狸想干什么，它想主动堕落到与人同一级，这样才能为那一家报仇。

灯莹理解了它的痛苦，如果连身边的人都保护不了，那这神做得还有什么意义？有些事情可能只有妖怪能做了。

阴风起，周围的风雪中突然传出诡异的哭声，恶汉被吓得发抖，突然，扛狐狸雕像的竹竿断了，扛雕像的人摔倒在地。

“快，看啊，那雕像流泪了！是，是血泪啊！”

第244章 小女孩之死

混混们正走在山道上，突然抬神像的人一个踉跄摔在地上，同时抬神像用的竹竿折断了，神像重重地砸在地上，倒地的人发出一声惨叫：“诶呦！”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头领不爽地回头问道，发现是神像落地，不高兴地骂道：“一群废物！扛个玉像都能摔倒！”

“不，不是我们的错啊，是它突然变得很重，把我们压倒了！”小弟连忙解释。

“扯淡！一个三尺来长的玉像能重到哪里去，你们快点给我抬起来，继续走，我们还要赶时间，在天黑前到山下的城里呢！”头领骂道。

“可，可是，这竹竿已经断了，两根都断了，还怎么抬啊？”小弟为难地说道，这竹子是高山上的寒竹，坚韧结实，轻易不会断裂，没想到居然会被压断。

“废物，真的是废物！这么小的玉像我一个人就能抬下山，你们都给我让开！”头领怒喝道，所有小弟都乖乖让开，不敢触怒他的霉头。

头领来到玉像旁边，东瀛的小神像确实不大，都不到他体型的三分之一，看起来也不是很重，而老大身强力壮，看着确实应该能轻松抬起。

但是他用力一抬，这个雕像却纹丝不动，老大不信邪，整个人抱住玉像，用尽全力，大喝一声：“喝啊！”

他已经青筋暴起了，神像依然纹丝不动，甚至就连推倒歪斜都做不到，雕像就像落地生根了一样。

“不，不对！老大您快看啊！这，这石像流泪了！不对，是流血了啊！”小弟慌张地叫道。

“啊？！”老大发出一声惊叫，只见狐狸雕像的眼睛流下了两行黑红色的泪水，粘稠的液体沾到了他的身上，血腥味钻入鼻孔，吓了他一跳。

本来可爱和善的狐神雕像，在两行血泪的衬托下，也变得阴森恐怖，有小弟害怕地说道：“老大，要不我们走吧，这个，这个雕像，不要就是了。”

“好，我们走，肯定是那个老头耍我们，会去找他算账！”老大气急败坏地说道，本来还以为这玉像算是个值钱物品，结果遇到这种事情，真是晦气。

“已经晚了。”灯莹叹息道，当狐神开始堕落之时，她就知道，这些人难逃一死了。

“轰隆！”一声模糊不清的闷响传来，已经风声鹤唳的老大连忙观察周围：“什么声音？”

“我，我感觉好像是，地面在震动？”一位小弟惊慌失措地说道。

“跑啊！”老大叫道，在雪山上遇到地震会发生什么事情，他们这种大山里的人最懂了。

“轰！”高爪山仿佛山体滑落下来，雪崩发生了，茫茫的白雪如巨浪一般吞噬一切，这就是狐神以自己堕落为代价，释放出所有神性发出的最后审判。

这伙恶党迷失了方向，被雪崩冲下了悬崖，连带着那个受诅咒的石像，也一起掉了下去，再也没有人能找到。

灯莹认出来了，这就是山民抛尸埋葬的死亡峡谷，她和正宗曾经从谷底走过，也许这伙人的尸体就埋在冰谷之下。

看过了他们的下场，画面一转又回到了神社，但是，回来的狐狸已经不再是神明了，它一身的妖气，已经堕落成了山精野怪。

狐障，传说中死亡的狐狸尸体，被人类碰到，就会形成狐障，附身于人身上，给人带来不幸，同样的还有猫障或犬障，都是动物死亡后怨念化作的妖怪。

这种妖怪不附身于人类就无法干涉物理，甚至都不会被人所看见，就是这样弱小的妖怪，弱小的伪神即使堕落了，也只能变成这样弱小的妖怪。

不过，它并不后悔，它向那群恶党复仇了，而且它摧毁了自己的神像，现在，它能自由行动了，狐狸又回到了神社。

雪伢在痛哭，她的母亲也在哭泣，中间是用一块破布蒙住的尸体，神主因为被头领打中了要害部位，已经一命呜呼，即使现在不死，以他体弱多病又吃不饱饭的状态，恐怕也没多少天可活了。

神主死了以后，一家的生活更加艰难，母亲的精神受到了巨大的打击，没过几天就郁郁而终，随着她的夫君一起步入黄泉。

神社已经荒废，当然已经堕落成妖，连神体都被自己亲手毁了的狐狸，也已经收不到信仰与祈愿了。

人们已经自顾不暇，看见神社被打砸抢，连神像都被夺走，祈愿也再也没有回应，他们也纷纷放弃，不再来了。

只剩下雪伢，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神社里，她努力埋葬了父母，饿了就出去乞讨，渴了就喝雪水。

在这么恶劣的季节中求生存是很难的，对于一个十岁不到的小女孩来说太过残酷了，还好他父亲之前人缘极好，哪怕是他们已经抛弃了信仰，也愿意给小女孩一点食物。

拖着瘦弱的身体，小女孩带着那一点食物回家，把那些冰凉坚硬的面饼或者一点残羹剩饭放在供桌，祈求神明保佑，询问神明为何不回应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