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物语之主 第550章

“当然，高爪山是被神明大人眷顾的地方，神明大人会保佑我们的。”一提起山神，男人立刻眉飞色舞起来。

不过他毕竟不是专业宗教人士，没有第一时间就想到传教，只是和灯莹说了一些似是而非的神的威望与传说，比如说有军队想进山，被山神制造的雪崩压得全军覆没，还有即使在贫瘠的高山上，有山神的庇佑依然可以种得出粮食什么的。

第65章 对神的看法

灯莹对这种传闻都是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一大群士兵走在雪山上，本来就很容易引起雪崩，正好的事情有可能会被牵强附会认为是神的奇迹。

而种得出粮食的可能本来就是高原作物，毕竟种不出粮食你们从一开始就不可能在山上生存嘛，对于这种灯莹是不取信的，她要更为确切的证据。

“你向山神祈祷时，他有回应过你吗？或者有引发过你所期望的某些奇迹吗？”灯莹问道。

“就算小姐你是我们的救命恩人，问这种问题也是很失礼的，您要知道，我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凡人，神明大人不会为我这样的人专门降临奇迹，这是很正常的事情。”男人不满地说道。

“但你们平时还是会祈祷吧，比如说出去狩猎前，生孩子之前，像这次天灾大雪封山，山神没有来救你们吗？”灯莹依然锲而不舍地问道。

男人脸色一阵暗淡，但他还是坚定地说道：“我们一定是做了什么恶事触怒了山神大人，才会让祂降下这样的天灾来惩罚我们，可能是狩猎太多的动物，又或者是允许外来人采摘神明的雪树。”

神明的雪树？灯莹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他说的应该是雪晶枝，高爪山的特产，灯莹无奈道：“你觉得就连这天灾，也是神明大人给你们的惩罚？”

“你不会知道的，不然无法解释这一切，我从小就在这里长大，从来没有哪一年有这么冷过，也没有这样的暴风雪！”男人激动地说道。

“是的，这一定是神明的警告，我们对他不敬，所以才会降下天灾，父亲说过，神明如最冷的严冬般寒冷，裹挟着冰冷无情的寒风，会把对他不敬的人冻死在冰谷之下，外乡人，虽然您救了我们，但我还是要提醒您，不要去惹怒山神大人了！”

男人说得很大声，附近的山民都看了过来，听到山神时很明显脸上出现了恐惧与愤怒，这股怒气竟然隐隐指向灯莹，这位虽然是他们的救命恩人，但同时也是这里唯一的外人。

“抱歉，我无意对你们的山神大人不敬，不如说我正是想来向您询问，这位山神大人，有没有什么忌讳，我不想惹怒祂。”灯莹无奈地说道。

这些人就是一群狂热信徒，当然或许他们对那位所谓的山神并没有具体的概念或者虔诚，他们只是以此寄托自己的心里感情以及对自然的敬畏而已，他们每个人心中信仰的都是自己脑补的山神。

如果真有这个山神，那他的神迹应该仅止于高爪山，不可能影响到周边区域，不然其他神明肯定会来制止他，说你越界了。

根据主人所说这股暴风雪起源于海的那一边，波及整个能登以及这位的所有地区，高爪山的山神能跑到辽东去刮一阵北风吹到东瀛还波及几个国家吗？

那显然是扯淡，更何况正宗都说了，从那边刮来的风并没有灵力，只是单纯的自然现象，至少肯定不会是什么山神的神迹。

但是，这种东西和这些平民是解释不通的，对灯莹来说，她前世受到的是唯物主义的教育，这一世也是神秘学专家，对她来说，神明，也是一种可以解释的现象，有体系、成规律、可复制。

她之所以问这些山民，无非也就是想知道这个原始诞生的山神究竟是一个什么存在，和其他神明有什么不同。

神明嘛，她见得多了去了，因幡那个大国主，比一个小小的山神高不知道哪里去了，我和他谈笑风生，有什么好怕的？

但对于愚昧无知的山民来说这根本就无法交流，他们注定不可能以灯莹的眼光去看待神明，无论是什么解释不清楚的事情，都是神明做的就对了，他们对神明有发自内心的敬畏与恐惧，这就是原始宗教的特点，源自对大自然的敬畏。

但实际上，灯莹只是在怀疑，这个山神究竟有没有真实存在，从作家的话里来看，这个神明最近有一些神迹出现，证明他应该已经存在了，但灯莹却没问道确切的神迹。

尤其是现在发生了这么大的灾难，为什么神明不出来救人呢？以灯莹的看法，作为一个从人心崇拜诞生的神明，才刚刚诞生，对信仰的需求非常重要。

如果自己的信徒发生危难，应该要不惜一切出来救人才对，不然等自家信徒都死的死，逃的逃，高爪山里再没有信仰祂的人，那这位神明就被人遗忘了，等待祂的只有死路一条。

当然，现在高爪山里可能也真的没有多少活人了，灯莹怀疑是不是作家调查错了，从一开始就没有这个所谓的山神。

听到灯莹的解释以后，这位男人才神色稍缓，但是对待灯莹还是有明显的抵触情绪：“没有什么好说的忌讳，不要动高爪山的一草一木，也不要留下任何东西，甚至最好都不要进山里去，神明的天威是不可测的。”

其他人虽然没有明说，但从他们的眼神里来看，也能看出他们对自己的隔阂与不信任，看来这话题是聊不下去了。

“那么你们好好休息，等你们养好伤，我就送你们下山去。”灯莹说道，然后起身告辞了。

这一趟并没有问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硬要从中挑一个最有用的话，那就是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山神真实存在，或者说这个山神可能就是不存在。

这样想着的灯莹，从新楼门口走出来，看见门口桥上走过来几个人，“诶？他们是？”

灯莹走了过去，本来在门口迎接的两位迎客侍女想说话的，看见灯莹过来也停了下来。

走近一看，果然是几个妖怪，形象都没有完全变成人形，有高大的树妖，梆硬的石妖，看起来根本看不出是什么妖怪的一团色彩。

“果然是你们啊，髅羽众，你们居然回来了，是来找茬的吗？”灯莹冷淡地说道，她还看了看桥对面，已经没有人了，和上次几十号妖怪的声势浩大相比，这次只有寥寥几个妖了。

“不是，这次我们还是来住店的。”

第66章 髅羽众的残党

“住店？上次就告诉你们，这里已经没有空房了吧？为何又来？”灯莹不客气地说道，她可不是青茗在这里玩开旅馆游戏，她完全可以不用对客人这么恭敬。

“您误会了，髅羽众已经解散了，或者说，我们已经退出了，和障虎他们合不来，所以他们做的事情已经和我们没有关系了。”那位树妖发出隆隆的声响。

树妖身高五丈有余，灯莹估计还是缩小后的结果，树干上生有一张木头构成的人脸，两边扭曲的树枝形成四条形状怪异的手臂，下面是树根形成的八条腿，看起来像半坐在地上爬行一样。

他的树干表面凹凸不平，却又有非常规整的一片片圆形木皮构成，在缝隙中带有一丝丝淡淡的金线，树上则是蓬松的针叶，灯莹估计这是一株东瀛金松成妖。

“嗯？是吗？”灯莹仔细观察他们，好像是的，这些妖怪，都是那天髅羽众来找茬时，不屑于同流合污威胁利诱的妖怪，他们或是露出过不屑排斥的表情，或是在动手之时后退过。

“是的，本次我们前来并非是来报复什么的，只是纯粹以一个客人的身份，或者说以我们自己的身份来住店的，希望能让我们进去。”那条鱼妖说道。

说起来，这条鱼妖从脖子到脚都是婀娜多姿的美女身形，身材极为美丽妖娆，前凸后翘，但她的脑袋却是一颗鱼头，大开圆口死鱼眼，看着让人非常掉san。

“我相信你们这次没有敌意，但旅馆确实没有客房了，我非常遗憾。”灯莹说道，她还转向两边的迎客侍女传音询问，她们确认依然没有客房。

“若是几天前我们就不来打搅了，但是这两天看见你们起了一栋新的客房，那难道不是用来接待客人的吗？”石头妖怪问道。

他是由无数块石头构成的圆形身体，漂浮在半空中，两边有同样由碎石构成的四肢，连面部都没有，在正面是一块发出荧光的石头，应该就是他的核心。

“抱歉啊，那里还没有装修好，设施也没有建设齐全，故还未开放，所以还不能住人，请各位过几天再来。”灯莹说道。

妖怪们脸上（如果他们有脸的话）都露出了为难的神色，“这就难办了，小姐，即使我们是妖，在这外面的环境下也不能坚持太久的。”

灯莹正想说话，这时一只身穿白裙，头上毛色黑白相间，身后拖着一条大尾巴的少女走出旅馆，正好看见灯莹和这些妖怪在对话。

“髅羽众，又是你们，上次的教训还不够吗？还想再来打架汪？！”出来的正是八犬妖王的哈士奇分身，雪风，看见之前被她赶走的人又回来了，她不满地汪了一声示威。

“八犬妖王！”妖怪们脸色再度一变，有些妖怪甚至连退两步，金松妖连忙叫道：“误会！我们并不是来打架的，只是单纯来询问一下住店之事。”

妖怪们认人的方式主要是通过气息分辨，每个妖怪都有自己独特的气息，非常容易分辨，即使现在的八犬妖王是一只外表看起来憨憨呆呆的可爱少女，在他们眼里也是恐怖的八犬妖王。

“汪？不是来打架的啊？那不关我事了。”雪风呆了一下，从看门狗模式一下变回了宠物狗模式，她摇了摇尾巴，凑到灯莹身边：“灯莹，昨天的肉骨头挺好吃的，我还要汪！”

灯莹苦笑，那是昨天正宗送给雪若的白虎骨，灯莹拿出一部分清蒸以后送给八犬妖王吃，作为答谢她帮忙救人的谢礼。

虽然说雪山竞速逮虾户的发起者就是这三条狗，但毕竟她们把人运下来了嘛，雪若有奖励她们没有谢礼也太不公平了。

一开始八犬妖王是拒绝的，我堂堂妖王怎么能被肉骨头诱惑呢，可惜在看见清蒸白虎骨后，就连这位老成的本体都把持不住了，甚至连口水都流了下来。

“真香啊！呃哼，即使是灯莹您的好意，那鄙人就笑纳了，多谢。”事实证明，即使是妖王也挡不住神兽之骨的诱惑，甚至吃了还想吃。

“给你。”灯莹把一**肉骨头递过去，白虎骨头可是很大的，事实上灯莹手中这一根只是一截肋骨的四分之一，而昨天灯莹给的是两条完整的肋骨，居然就被她们吃完了。

“啊汪！谢谢汪！”雪风用嘴咬住骨头，开开心心地跑回去了，只看这样子很难想象这是一位妖王。

至少那些髅羽众的残党看得是目瞪口呆，当然他们最惊讶的也不是八犬妖王的态度，而是刚才灯莹拿出来的肉骨头，虽然只有很短时间，但他们只是稍微感受到了那股恐怖的气息，就差点全体跪下来。

太可怕了，那究竟是什么气息，有一种百兽之王的霸气，又有神圣而高深如天空一般的灵气，这么浩大威严的气息，居然出自一根肉骨头？

而且非常香，光是远远闻到一点他们就觉得馋了。

直到雪风消失这旅馆大门前，髅羽众的妖怪们才松了一口气，无论是八犬妖王还是清蒸虎骨，对他们来说压力都太大了。

“呼，这样吧小姐，您也不用给我们房间了，只需要允许我们在旅馆的范围内休息就行，其实我们也不需要房间。”妖怪们又提出一个请求。

“那怎么行？”灯莹问道。

“您是怕我们打扰到其他客人吧？请放心，我们会尽量隐藏好身形不影响到其他客人的，比如我可以变回松树扎根在庭院里。”金松妖说道。

“我可以潜入水底，这个冰封的小河就不错，让我安静地待在下面就行了。”鱼妖看着桥下已经结冰的小溪说道，下面的水是没冻结的。

“我就变成石头待在松大哥旁边吧，反正对我们来说，几年不动也是很正常的。”石妖也说道。

剩下那些妖怪也各自表演了他们的隐匿技巧，不得不说确实藏得很好，普通人根本看不出来妖怪存在。

从很久以前开始，东瀛的妖怪就已经学会寄居在人类的家里，享受人类文明带来的优惠。

第67章 有些不一样的山

“这……”灯莹犹豫了片刻，他们提出来的意见倒是不错，但是灯莹没有决定权啊，这种东西最后还是要问青茗的，“你们能告诉我，为什么这么执着想要住进漪合庄吗？你们明明可以出去避寒的。 ”

“这个嘛，我是因为我的根扎在高爪山的灵脉上，所以我其实是不能离开高爪山的，只能待在这里。”金松妖回答道。

“而且我们也不敢随便去外面啊，我们有很多妖怪完全不了解高爪山之外的世界，不知道该怎么生存，外面太危险了，兵荒马乱的。”一个妖怪说道。

“不危险啊，怕出远门的话也不用远离，山下就有几座小城，都是有结界可以挡风雪的，你们有这本事完全可以隐藏在人群里安然住下。”灯莹说道。

“那不行，光是人类就够可怕的了，如果遇到武士或者阴阳师，随时都有可能把你诱拐或者杀了，我有个同行的同伴就是被人类抓走了，当时我逃走了，也不知道同伴是生是死。”另外一个妖怪后怕地说道。

“那你们可以投奔其他妖怪组织吧？各地的妖怪互助组织还是挺多的，他们会提供保护。”灯莹提议道。

“诶，别说了，那些组织都要交保护费的，我们这些穷山僻壤的小妖哪来的灵石上缴？即使进去了，以我们这种实力地位也只是做苦力和炮灰而已，我就是受不了这种生活才逃到高爪山避世的。”又一位妖怪说道。

这么一听，好像当初荒妖斋好多了，虽然还是要上缴灵石或者做任务，但好歹会根据情况安排上缴数目，而且长老不算太欺负人，当然对于这些小妖来说也许这也挺难的。

“您别说了，反正我们是不敢离开高爪山的，如果我们愿意这么做的话，早就跟随其他人一起离开了，何必上门来求你们。”鱼妖哭兮兮地说道。

交谈过一番后灯莹终于明白了，这些妖怪就是传说中的避世派，或者用通俗一点讲就是宅家派，根本不想出门，甚至不敢见人，也基本没有什么生存技能的。

难怪他们不愿意离开高爪山，因为离开了，面对完全陌生的环境他们根本就没办法生存了。

“即使是躲在山区，那你们也可以抱团取暖吧？只是躲在山上的话，你们可以在被风处找一个山洞之类的地方，然后做一个结界。”灯莹又提议道。

之前那些山民也是用这个方法苟活了下来，那些妖怪比之更为强大，只要用妖法是一定能活下来的，甚至不会太难受。

“这个，您不知道，现在高爪山，已经和以前有一些不一样了。”妖怪们支支吾吾地说道，似乎有些犹豫。

“有什么不一样了？”灯莹眼光一闪，看来这才是他们纠缠不清的深层原因，必须问清楚连。

金松妖坦荡直说道：“说实话吧，我们其实就是想来这里求庇护的，现在高爪山变得有些不一样了，很危险，所以我们必须找到一个庇护所，如果您愿意提供保护，那我们就告诉您。”

这还开始提条件了，灯莹有些哭笑不得，但她想起之前上山看见雪巨人与冰入道的大战，又想起作家所说的山神传说，最后还有青茗在高爪山上发现的剑冢。

显然，高爪山不简单，可能隐藏了无数的秘密，灯莹心想听一下也好早做防范，毕竟这些妖怪都是高爪山的土著，应该知道一点常人所不知道的事情。

“我没有这个决定权让你们入住，我去找老板娘问问，如果她答应，你们就可以在此避难了。”灯莹说道。

“你！那你刚才问这么多干什么？我们要亲自见老板娘！”妖怪们果然不耐烦了，浪费这么多时间，结果见到的还不是正主，他们都有些不满的骚动，挤过来想逼灯莹带他们去找老板娘。

就在他们想出手之时，两边一直沉默的两个迎客侍女突然出手了，两女袖子里各牵出一根铁链拦在灯莹前面，另外一只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拿出了苦无，抵在了两个妖怪要害上。

“你，什么时候？”被苦无指着的妖怪大惊失色，他们甚至都没有看清这两个女孩什么时候靠近的，她们绝对不是普通的迎客侍女。

“呵呵，我劝你们不要动粗哦，虽然你们人稍微多了一点点，但绝对不会是她们的对手，更何况，你们确定敢开罪八犬妖王吗？”灯莹笑眯眯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