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刷怪 第2章

作者:吹个大气球9

  由于个人工作间无法同时为两个以上的人提供游戏发电设备,所以像耿江岳这种刚成年需要自己养活自己的孩子,就不能再跟爸妈住在一起。事实上不仅是小孩,很多家庭因为相同的原因,夫妻也是分开居住,除非住得近,才能晚上睡在一起。不然一个住南城,一个住北城,每天的通勤费用也是一大压力。另外说回这间屋子,虽然是政府提供,但也不是免费。

  每月30块的租金,直接从工分里扣。

  耿江岳由于未婚,更别提养娃,现在独居生活,压力倒是还没那些需要养娃的家庭那么大。他每个月不多不少地一共只工作300小时,能拿到足足三百块,外加残疾人补助5%,就是三百十五块。每天的伙食费控制在5块钱之内,再加上一点小零花,一个月下来,能攒下足足一百来块。对于普通家庭而言,这笔钱就是生育费、孩子的抚养费和自己将来的丧葬费用,因此非常珍贵。所以哪怕耿江岳口头上对这种抠逼的生活方式嗤之以鼻,但独立生活两个月来,还是老老实实地攒下了这笔钱,一分都不敢乱花。

  说到底,他还是想娶个老婆。

  走进卫生间洗把脸,拉开卫生间的落地窗帘,从42楼的全透明落地窗向外看去,屋外已经一片漆黑。今天是3月12日,还没到春分,晚上6点不到,天色就已经暗透。

  说实话,这个点出门,总让人觉得心里有点发颤。哪怕海狮城作为一个贸易中转港口城市,市政厅对安全问题向来重视,大楼的过道、电梯、各个小房间,甚至是各条小巷的墙上都贴了玄符,已经连续8年没有发生过那些事情,但对于小时候经历过某些不好的事情的耿江岳而言,他就是觉得不安全。按老爸的话说就是,他可能先天“人品不好”,容易招惹麻烦。

  “唉……”想起老爸,耿江岳又忍不住叹口气,然后稳了稳心神,穿好鞋子,轻手轻脚地打开房门,走出了他的小窝。从长长的过道走过,路过一间又一间外观一模一样的房间,耿江岳走到离家最近的18号电梯口,然后又等了足有七八分钟,电梯才终于从楼上下来。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里头已经站了十来个人。

  耿江岳沉默地走进去,电梯轿厢里的气氛和剩余空间,也随之变得更压抑了几分。

  略显拥挤的轿厢里,人们全都保持着合理的安静。住在这里的都是靠游戏维生的穷逼,基本情况都差不多。耿江岳身处其中,唯一跟绝大多数人不同的地方就是,他年龄比较小。

  电梯在停了16次后,终于下到了倒数第二层。

  电梯门打开的那一瞬间,看着就跟沙丁鱼罐头似的。

  耿江岳跟着电梯里的人一起鱼贯而出,身体因为空间的开放而大大地放松下来。

  再放眼望去,看到二楼人声鼎沸的喧闹样子,心情也随之变好。

  二楼面积很大,提供各种各样服务,衣食住行,洗吹剪烫,证件办理,数据服务,只要是能想到的,基本都能在这种找到。所以理所当然,也包括最不能缺少的食堂。

  耿江岳习惯性地朝离得最近的18号食堂走去,刚走了没几米,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喊他的名字。他奇怪地转过身,就见到一个二货满脸欣喜地飞扑上来,一边用亢奋的语气大叫:“耿江岳!你也住这里啊?我就说读书好有个瘠薄用,到头来还不是跟我一样!”

  二货一掌拍在耿江岳的肩膀上,眼里泛着逆袭的光。

  耿江岳盯着对方看了两秒,嘴角微微一扬:“不一样的,我好歹有个高中毕业文凭,就算这里哪天清场了,市政厅也会我补一个房间。不像你这种初中肄业的,到时候最多只能住桥洞。”

  二货的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

第三章 夜路(上)

  耿江岳三句话喷走傻逼同学,半点没有心理负担。人类进入社会就像海里的鱼爬上陆地,校园里的傻逼娃娃和独自生存的社会底层屌丝,基本上就是两个物种。

  前者认为有违规则的事情,在后者看来全特么是扯蛋。什么狗屎人际关系,说到底都是利益,你牛逼了,再拉着脸也有人舔你,你不牛逼。就是笑容再灿烂也都是扯鸡毛蛋。

  当然话说回来,逢人说话带几分笑,当然更容易在生存游戏中得到额外的支援。

  不过耿江岳,就是不乐意跟人好好交流。

  一来什么圈子的人就有什么样的朋友,屌丝自己力量有限,那就休想从身边得到什么有力的帮助,简单来说,就是岳爷看不上这种鼻屎粒儿一样大的助力。二来,耿江岳纯粹就是讨厌纪晓克这种纯傻逼——什么叫读书好有屁的用,到头来还不是跟我一样?狗日的!老子这是因为不可抗力沦落社会底层,跟你那种因为智力不过关而导致的结果能一样吗?

  老子这叫陨落,你特么那叫被淘汰,也有脸跟老子比?

  去你奶奶个嘴儿的!

  脸上面无表情,满肚子填满MMP,耿江岳满腹不爽地走进熙熙攘攘的食堂,从门口的消毒餐柜里拿了个干净的餐盘,然后排在长长的队伍后面,一步一步地往前缓缓挪动位置。

  他住的这幢大楼很大,大得耿江岳自己都不知道这里到底住了多少人。

  反正几十个食堂,每天早中晚三顿,向来都是人山人海——早餐时间稍微好些,因为有些货堕落久了,已经放弃吃早饭了,不过也只是比中午和晚上少大概两三成左右,因为很多人堕落久了之后会得胆囊结石,这年头的医疗费用又很高,所以穷屌们吃过苦头之后,哪怕再懒,也努力每天都吃早饭;只有那些仗着年纪轻,而且坚决认定自己不可能得病的二三十岁的人,才会无忧无虑地坚持不吃早饭,直到某天犯了病,一个人在房间里痛得满地打滚,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最终按下房间里的急救按钮,白白浪费好几百块去享受一次外科手术……

  而相比早中晚的不排上二三十分钟就吃不上饭,食堂里真正人少的时间段,是晚上9点到10点半这个时间段。一方面因为有闲钱吃宵夜的人不多,另一方面则是,这年头的人对夜晚还是存有一丝骨子里带出来的恐惧感——即便海狮城市政厅花了二十多年宣传夜生活很安全,欢迎广大市民在天黑后多出去走动,但绝大多数人依然坚持认为,这不过是市政厅骗人的话术。大家都出门的话,人气十足,当然安全。但问题是我们凭什么一定要出来?白天让我们干活,晚上还想让我们出来当免费的安全零件,市政厅在想屁吃呢?

  耿江岳对夜生活的抵触感,和绝大多数人差不多。

  要不是得回家看看老妈,顺便给老爸上几炷香,他今晚也是真心不想出门。

  “要不算了,还是等明天早上出去,晚上回家再干活?”耿江岳心里嘀咕着,如果早上7点就出门,走上一个小时的路,就能到自己以前的家。他反正跟老妈也没什么共同话题,最多在她哪儿待不了半个小时,快去快回的话,两个半小时就能回来,说不定还能赶上食堂的最后一点早饭,吃多几口,连午饭钱都省了。

  游戏的强制停止时间是晚上10点到早上6点——倒不是游戏公司不需要他们打工,主要是这段时间正好是职业比赛的播出时间,为了保证带宽,所有的二级公民,也就是耿江岳他们,是不会被允许挤占公共资源的,他们只被允许观看现场直播而已,当然,观看过程中所产生的脑波电肯定换不了工分。因为按游戏商的说法,看直播属于娱乐时间,还是免费提供的,不让耿江岳他们倒贴钱就不错了,还特么想捞一笔,就太蹬鼻子上脸了。

  所以基于这么无耻的条款,耿江岳从小到大一共也没在10点之后看过几次直播。

  有那个时间,他还不如多做几道数学题。

  耿江岳神游物外地胡思乱想着,一边跟在一个大叔身后,往前挪了足足26分钟,才终于挪到了打菜的窗口。没吃午饭的耿江岳要了一大盘炒面,一盘奢侈的炒鸡胸肉,一个苹果和一瓶啤酒,在打菜大妈那充斥着对耿江岳的不满,认为“这小孩真是不懂事”的眼神中,他刷掉足足两块七毛钱,然后端着沉甸甸的餐盘,朝不远处一个刚走掉客人的位子走了过去。

  这大妈的眼神让耿江岳有点不太舒服,因为跟老妈很像,老想管着他的那种。

  话说老妈年轻的时候也跟这个大妈一样,是在他家那幢大楼里干活,不过不是食堂打菜这种肥差,而是当洗衣房的工人,每天清洗床单、被单、枕套——这几件都是公家提供的,换洗免费。个人的衣服鞋袜,就得另外花钱洗。所以耿江岳小时候享受到的为数不多的特权就是,他们家洗衣服裤子是不用钱的,因为老妈每个月除了能拿公分,还能拿到很多洗衣票,平时根本用不完,到过年的时候,还能送点给外公外婆当。

  只可惜外公、外婆活得都不长,在耿江岳五六岁的时候就没了,再然后就是爷爷,老爸,到现在,他们家只剩祖母一个老人。前两年祖母也跟他们一样,是住在这种超级大楼里的,不过前年被查出脑波频率过低后,就被市政厅送去了养老中心,距离耿江岳住的地方,步行要走上3个小时,耿江岳只有过年的时候,才会跟老妈一起去看望她一次。

  但看样子,也看不了几次了。

  耿江岳端着餐盘坐下来,看着四周喧闹的人群,心里微微恍惚了一下,有点疑惑人活在世上,到底是图个什么。现在这样的生活,跟禽类养殖中心里的鸡鸭鹅,好像区别也不是特别大吧?

  然后一想到这里,耿江岳就又忍不住咬牙切齿。

  奶奶的,要不是灵力测试结果的原因,他现在本该在读大学,有一个更美好的将来才是啊!

  “操!”耿江岳冷着脸骂了句,拿起叉子便埋头狂吃。

  没过一会儿,耿江岳风卷残云地解决完晚饭,仰头喝完瓶子里的最后一口啤酒,拿纸巾擦擦嘴,稍微坐着缓了片刻,便起身往食堂外面走去,径直走通往楼下的扶梯口。

  2分钟后,从偌大的大厦大门里出来,耿江岳抬手看了眼时间,心里叹了口气。

  7点36分了……

  看来今晚是只能在老妈那边过夜了。

  真是不想和她共度夜晚啊,指不定分分钟就能吵起来……

  但上星期都说好了,不去又不行。

  耿江岳站在大厦门口踟蹰了几秒,最终还是一咬牙,快步走了出去。

  在他身后,大厦的看门保安轻轻摇了摇头。

  这些年轻人,真是没吃过苦头,不知道夜晚的厉害。

第四章 夜路(中)

  耿江岳从大厦里出来没一会儿,就感到气温下降得厉害。

  他紧了紧已经特意穿出来的冬装,但仍抵不住室外的寒冷。

  耿江岳很想不明白,以巴特弗莱大陆这样的沙雕气候,为什么全球90%以上的人口,仍然义无反顾地住在这里。白天热死,晚上冻死,所有的庄稼只能室内种植,室外只有寥寥几种像紫桃树这样耐寒又耐旱的植物还能活,野生动物更是早就灭绝得一干二净。

  而反观雨林大陆,传说四季如春,气候温和,有钱人在自家的别墅院子里开派对的时候,时不时就会有一些可爱的有袋小动物,傻乎乎地跑进去卖萌、要饭、求摸,然后被烤成八分熟吃掉。

  “唉,狗日的有钱人……”耿江岳只是骂。

  虽然知道嫉妒不好,但仍是忍不住。

  气温越来越低,耿江岳只能小跑起来,盼着能早点到老妈家。马路上时不时有公交车和出租车经过,但全都没有为耿江岳停留。耿江岳一路向北,越靠近城北,路上的行人就少。

  海狮城的格局就是这样,南边是GK区,市政厅、商业中心和其他乱七八糟的中心都在那儿,富人区也在那边,天黑后路上的人也相对比较多。

  北城则是纯居民区和工业区,哪怕是白天,也就只有食品加工厂和少数几个机械厂有点动静,其他时候,马路上基本看不到几个人影。

  毕竟住在各个超级大楼里的人,有什么需要,去各自的二楼就能解决。

  真正需要每天出门的,只有那些货运公司的人而已。

  耿江岳在路上小跑了大概40多分钟,终于在8点出头的时候,赶到自己之前住了十几年的超级大楼。从外观上几乎和现在的家一模一样,但气息上却亲切得多的大楼大门进去,耿江岳先上到二楼,走到一家熟悉的杂货店前。

  杂货店门可罗雀,没屁点生意,耿江岳连队都不用排,直接把头探进售货窗口,朝里面的大叔喊道:“麦肯,给我拿半斤水果糖,半斤葱油饼干,两根红烛,一捆最好的香!”

  杂货铺里正在看今晚“玄秘职业联赛”直播介绍的麦肯转过头来,见到耿江岳,不由嘴巴一咧,露出一口黄牙,起身上前道:“今天回来看你妈啊?”

  “抓紧抓紧,我上去给我爸烧个香马上就走!”耿江岳不耐烦地催着。

  “还跟你妈闹脾气啊?晚上就留在这里睡嘛,你妈爱信神有什么不好的,你自己不也烧香?信哪路神都一样的嘛……”麦肯叨叨咕咕,手上的动作却不慢。没两分钟,就把耿江岳要的四样东西装进了一个塑料袋里,从窗口里面递出来。

  耿江岳抓过塑料袋,拿出市民卡刷了钱,就话不多说地抓紧朝楼梯口跑去。

  老妈家住的楼层低,就三楼,属于福利房——

  福利的意思就是,楼层越低,生活越方便,也越方便个别住在楼里的人上下班。

  耿江岳的老爸之前是这幢楼里的保安,配枪,属于市政厅的外围雇工,在这种超级大厦里,地位还是挺高的。至少比耿江岳现在的处境好上好几个档次。

  跑上三楼,耿江岳又快步奔跑了将近十几分钟,才气喘吁吁地来到老妈家的家门前。

  按响门铃,过了几秒,房门一开,貌似是刚洗完澡的老妈心情明显很不错地一下就抱住耿江岳,高兴地大声道:“来啦?妈妈想死你了!”

  耿江岳明白这开场只是暂时的,但愿待会儿别吵起来就好。

  “进来进来,床都给你铺好了,今晚在妈妈这里睡吧?”老妈拉着耿江岳走进家里,顺手把房门一关。这屋子比耿江岳自己的小房子稍微大一点点,进门是个五六平方大的小客厅,以前就是耿江岳晚上睡觉的地方,客厅里面的小房间,是爸妈的卧室。

  小客厅里的沙发已经被掀开,上面铺好了褥子和被子,家里还开了暖气,从卫生间的窗户看出去,外面的天井上方,已经有雪花飘落。

  耿江岳把袋子放下来,任由老妈帮他脱掉外套,却没马上答应留下来过夜。

  老妈打开袋子,拿出里面的东西,先是笑容微微一敛,接着就嘀咕起来:“你又买这些干嘛呢,早说了这些东西没用的,要是有用你爸也不会出事。”

  “行了,你懂什么?”

  耿江岳眉头微皱,拿起两根红烛,走到门后玄关的壁龛前。壁龛里空空荡荡,耿江岳蹲下来,打开壁龛下的柜子,从里面拿出老爸的牌位和一个香炉。

  老妈不出耿江岳所料,立马就拉下脸,没好气道:“我也就是怕你不高兴,不然早就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拿去扔了,放着还占地方,神也不喜欢。你就是这种悖逆神的事情干得多了,灵力才会消失掉,你要是都听妈的,每天跟妈一起赞美神,神怎么会不让你上大学?”

  “不让我上大学的是中南联盟次大陆的法律,不是你的那个神……”耿江岳把牌位和香炉摆好,插上红烛,转过身,又抽出三根香来点燃,然后在老爸牌位前拜了拜,把香插了进去。

  老妈眉头越发紧锁,脸色相当不满。

  她故意做出一副无法忍受的样子,并换上一个阴阳怪气的调子,开始神神叨叨:“神啊,原谅我的儿子啊,他不懂啊,他不是故意要惹怒你啊。你宽恕他啊,你原谅他啊……”

  耿江岳听得额头上青筋微微跳动,但只能强忍着不搭腔。

  他知道只要这时候还嘴,老妈肯定要发飙。

  她一发飙,自己就得马上离开。

  而自己要是走了,那这刚点燃的这几根香,估计也就白点了……

  忍受着老妈狂轰滥炸的碎嘴,耿江岳耐心地等到三炷香烧完,然后又拜了拜,才灭掉蜡烛,小心翼翼地重新把牌位和香炉放回壁龛下面的柜子,省得老妈找借口,趁他不在真的把牌位和香炉扔了。要知道牌位和香炉可不便宜,重新定做,至少得花一百来块。要不是他住的地方实在太小,没事合适摆放的空间,他早就把牌位和香炉拿回自己家了。

  “我走了。”耿江岳站起身来,直接了当地说道。

  一直叨叨个没完的老妈,这下又不肯了,不依道:“干嘛来了就要走?话都没说两句呢?你有多久没跟妈妈说话了啊?你不想要妈妈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