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太怕倒霉就全点气运了 第482章

作者:亿点玄机

“我死后,不用为我守灵了,如果你想下山,那便去吧。”

老人说着,露出慈祥的微笑,又摸了摸张玄生的头。

“师傅,我……”

张玄生的话说道一半,停住了,因为老人的笑容已定格,师傅寿终正寝了。

他一直都知道,师傅不过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员,凡人尔尔,就连掌教师爷也快到大限了,唯有这黄庭山的传承不绝。

他最终还是没按照师傅的吩咐,在坟前守孝三年,黄庭山都快忘了有这么一个愚笨的弟子。

…………

十九岁那年,张玄生被贬为杂役,他师傅已经去世,在无人护持他,宗门不愿意供给资源给一个愚笨的孩子,就连某些杂役都比他聪慧嘞。

张玄生也没什么愤恨遗憾之情,在他看来做杂役也挺好,都是过日子,人为何要分三六九等呢?

他不再练剑,不再抄写道经,每日只是在那山门处,打扫那瑰丽的红枫。

扫把起伏间,枫叶飞舞,他看着那些旋转飘零的枫叶,思绪被带往山外的世界。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扫地挑水吃饭。

…………

二十四岁那年,皇位更迭,新的皇帝好像更喜欢佛教,削去了黄庭山的第一宗名号,也削去了资源的供给。

黄庭山盛况不复往昔,开始进行大量的裁员,许多杂役和资质较差的外门弟子都被遣送下山,张玄生就是其中之一。

他下山了,可他不知道去哪。

天下很大,他想走走,但不知道该朝哪个方向。

…………

江湖六载漂泊,张玄生三十岁了,没有什么惊险刺激的江湖冒险,没有什么生死别离的儿女情长,他只是走走看看。

盘缠没了,他就会找一处城镇做些抄书写信的活计,然后再次上路。

他翻阅山峦,穿过大江,走过东西南北,去过皇都,也去过边境。

一路上他也结识了不少人,有男人,有女人,有好人,有坏人。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往何方,他很愚笨,以前在山上,有师傅教他,他听师傅的话。

师傅去世后,他在山上接受安排做杂役,日子平淡简单。

三十而立,可他没感觉自己“立”起来,他只是在漫无目的走在这世间。

…………

又是十年,长年在外漂泊,张玄生的额前已经开始出现皱纹了。

在大街小巷穿行时,还会被嬉闹的孩童叫一声大叔,他也只是憨厚的回应笑容。

这一年,武国对邻国发起的战争,他被征召了,其实他这种“散人”也是可以通过缴纳兵役税避免参军的,但他没钱,抄书的行当越来越不景气,因为有一位聪慧的先生发明了活字印刷术。

他见过,感慨人与人的脑袋真是不一样,他如此愚钝,却有人如此聪慧,惊世的发明或许能让武国更加强盛吧?

他不知道,因为他已经踏足战场。

于那纷飞的箭雨中穿梭,他每每经历这一幕,都会有些恍惚,似乎他还处于黄庭山上,眼前的是那飘落的红枫。

可箭雨不是红枫,只是能带起那鲜艳的红,那是人的血。

或许是他运气不错,中过箭,但没有死,和他同期的不少人要么得了战功晋升,要么就是死在了战场上。

战争结束了,最终还是以谈判收场,两国没有一城一池的得失,让张玄生不明白战争的意义到底何在。

那些比他小一轮的年轻人,死前会握着他的手,求他把家书带回家,或是让他帮忙传句话。

四十五岁的张玄生离开战场,成了传信人,他穿行在武国,为曾经死去的战友一一送信。

他见过悲伤过度晕厥的老人,见过等待良人归来的少女泪流满面,也见过妇人和半大的孩子相拥泣不成声。

战争的意义何在呢?或许是他脑袋愚笨,想不通吧。

既然国家越往上,就是聪明人越多,那高高在上的帝王,一定是最聪明的人,他们进行战争的意义,当然不是他这个愚笨之人能想通的。

四十而不惑,可他却对这世界深感疑惑。

…………

五十岁的张玄生已然两鬓斑白,他不再行走天下了,找了一处小镇安顿了下来。

平日里给小镇中的人代笔写写信,其他时间在院中雕刻做些玩偶,集市时卖给那些孩子们。

可孩子们总说他雕刻的技艺太差,小猪刻的像大象,猴子刻的像人,人刻的像猴子,就连刻那最简单的长虫都刻的四不像。

第六百八十二章 人生

每当孩子们数落自己时,张玄生都只是憨笑笑,他确实愚笨,做什么都做不好。

雕刻也只是他儿时的一些小兴趣,只不过那时是捏小泥人儿,现在手持刻刀,自然是更难了。

日子过的很清贫,不过张玄生从不知什么叫苦,山上山下的日子,他感觉也没什么不同。

就像他也曾作为黄庭山的正式弟子,在那奢华的食堂中用餐,也曾在杂役屋前和其他人一起蹲在门槛前抱着大碗吃白面。

山珍海味,糟糠米面,在他看来没什么区别,无非是填饱肚子罢了。

他曾与师兄们说过这番言论,师兄们却嘲笑他,他愚钝的脑袋想辩论,可最终只能简单的说出“拉出来都是那些”这样的话,让正在用餐的师兄们神情不善。

他与师傅说白日里发生的事,师傅却是大笑,只是摸了摸自己的头不予评论。

所谓命运,一切一切,都是自己造就的,因此就应不怨天、不尤人。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符合了,但他没怨过天,没恨过人。

五十而知天命,他这回好像沾上一点。

…………

又是十年苍苍过,张玄生感觉自己睡的时间越来越少了,他和村中其他的老人交谈得知,人老了,觉就是会变少。

如今想来,师傅曾经确实睡的很少。

他的雕刻技艺依旧没什么长进,虽然他觉得自己对于精细处的把控好了很多,但孩子们依旧说自己刻的东西四不像。

曾经买自己雕刻的孩子都长大了,新的孩子依旧是老的评论。

挑完一桶水坐在台阶上休息半晌,张玄生意识到,自己真的老了。

六十而耳顺,可他却连自己的雕刻究竟是好是坏都分不清,又怎能分辨世间所有对错?

…………

张玄生七十岁了,他现在已经很少出门,夏日的炎热,冬日的寒气,秋日的湿气,都让他难以适应。

唯有春暖花开之时,他才会搬一把椅子,偶尔在村头晒晒太阳,那一把小刻刀,进行不知目的的创作。

“张大爷,今年收成好,这是俺家吃剩的,拿去吧。”

一个壮硕朴实的汉子来到张玄生身边,递上一袋米粮。

“是小牛啊。”

张玄生抬起头,有些疑惑,“可去年老天爷并不太作美,大家收成并不好吧?”

被叫做小牛的汉子嘴角抽了抽,心说张大爷还是那个样,于是就把袋子放到椅子边,道:“反正就是这样,我家吃不完的。”

随后小牛就转身离开。

张玄生看着地上的那一袋粮食,有些感慨,当年在自己这要木雕玩偶的孩子,也都长大成人了,连小牛的孩子都会上街打酱油了呢。

只是现在孩子们已经不玩雕刻了,听说镇上新来了个老头会吹糖人,吹得可好了,惟妙惟肖,是孩子们新的偶像。

张玄生起身,掂着那一袋粮食回家。

师傅曾经说过,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

师傅在这个年纪的时候,在为人处事的方方面面都成熟,做事的时候基本不会犯错,让他很是崇拜。

他曾心想自己到了这般年纪,也能变成这样吗?

如今他真的七十了,可他却觉得自己依旧愚笨,如同他手中雕刻到一半的木头。

好心的孩子来救济自己,可他连谢谢都忘了说,收成应该确实不好,小牛那么说只是想让他放心收下。

他也是回到屋中才后知后觉,连一个孩子在处事上都比自己成熟了……

从心所欲,不逾矩,师傅,真的好难啊。

是我太笨了吗?

…………

十年匆匆,张玄生的牙齿都快掉完了,身形也变得愈发佝偻,想步行到村头,都十分吃力。

“张大爷,我来帮你搬把椅子。”

有村民见张玄生一步步走向村头,好心招呼道。

然而张玄生却回头笑了笑,摆摆手道:“狗娃,谢谢,不必了。”

“哎,张大爷,你这是要去哪啊。”

年近四十的狗娃心生疑惑,张大爷已经走过的村头,也没有在他经常发呆的老树下停留,反而走上了驿道。

张玄生脚步停顿了下,扭过头来,咧嘴露出快掉完的牙齿憨笑道:“有点想家了,想回去看看。”

“张大爷,你发什么癔症呢,你家在后头呢。”

狗娃上去搀扶,心说张大爷估计活不了几年了,本来脑袋就不灵光,现在更是糊涂。

张玄生回首望去,默默道:“那只是我的屋子……不是我的家。”

狗娃也是愣了下,心说张大爷难道没糊涂,听说大爷是从外地来的,可来的时候孤身一人,如今都八十高寿了,就算你想回乡探亲,你哪还会有什么亲人?

“大爷,别犯傻了,跟俺回去,晚上来俺家吃饭,今个过节呢。”

狗娃想要把张大爷拉回去。

“娃儿啊,就别拉我了,好孩子,大爷知道你是替我着想,大爷只是真的想回去看看。”

张玄生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