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熟练的小薪
“求求你，我愿意赎罪！我愿意赎罪啊！无论做什么都可以啊！”
然而，盖伦闭眼持剑，脸色虔诚而刚毅，仿佛早已经历过无数次这样的场面，对他们的求饶声置若罔闻。斩除邪恶，是他的天职，也是对这些前人类的真正救赎。
终于，几个呼吸之间，天空中的云团，终于完整成形。
那是一个人形存在的上半身，他的表面是均匀分散的薄薄云彩，内里则映照着周边的无数星辰，仿佛整个宇宙的光明，全部汇聚于祂一身。
千仞雪仰视着天空，心中有些发懵。
因为天空之上这张脸，与她和盖伦和何等的相似。
况且对方是一头披肩金发，面部更加女性化，比起盖伦而言，更像是她。
“这就是天使神吗？”
“爷爷让我继承的，就是这位神明的神位吗？”
然而，相像的面容没有让千仞雪感觉到亲近。
反而，她觉得那等存在高不可攀，而且令她感到自惭形秽。
在此等威势之下，就连她也不得不抑制住不久前对神明滋生的厌恶，心怀敬畏地单膝跪下，垂下头颅。
这是一种本能，她无从解释——她不敢等待那双紧闭的眼睛睁开，因为她，这个天使武魂的继承人，同样被罪恶所沾染。若是引起了神明的注意，她不知道自己会感到何等的惭愧。
下一秒，天空之上的存在陡然睁开双眼。
祂伸出手臂，从虚空之中抽出双剑，一剑立于身前竖起，一剑遥遥指向那两只动弹不得的吸血鬼。其中那向下的利剑，剑身燃烧着仿佛能够焚尽天空的圣火，散发出真理与惩戒的意味。紧接着，那存在便展开三对仿佛没有实体、既像是羽翼，又像是蝉翼的透明你说呢翅膀，剧烈的风压席卷整个森林。很快，就连这三对翅膀也燃起圣火来。
千仞雪只瞄了一眼，便陷入了对天神法相的沉迷之中。
这世间一切已有的词汇，都不足以描述她所看到的景象。
她看向天空，却感觉自己像是在直视太阳——那至高无上的存在优美又恐怖，迫使她流出眼泪来。
此时，那两只吸血鬼早已被圣光照耀得皮肤皲裂。他们仿佛被抽干了灵魂一般，除了苍白的颤抖之外，不敢再发出一点声音。
“审判已至！”天空之中，宏大的声音如同钟鼓般奏响，同时也在所有人心中响起。
那被盖伦称为正义天使的存在双眼燃烧，闪烁且沉重的眼神中射出了觉不妥协的烈火。
三枚被火焰包裹的镜面就这样，出现在了四环、三环吸血鬼以及画戟魂帝的头顶。
他们一生的所有恶行——从出生以后幼年时的偷窃、到成年之后传播谣言、再到成为吸血鬼后的滥杀捕猎，都如同电影一般，一一呈现与镜面之中。
就连画戟魂帝，他为武魂殿肃清无辜之人的，为了前途而构陷同事的场面也在播放着。
盖伦看着画戟魂帝头顶的回溯，露出复杂的神情。
他没有想到，自己身边这位天使武魂传承者的保护人，居然也有如此深刻的罪孽。他心中清楚，如果这审判落下，画戟魂帝一样会被烧成灰烬。但是，在他接受的教育之中，对人类的惩罚，并不在他的权力范围之内。
“我现在无法活动，快把你的同伴从他们之中带回来，审判就要降临，他会被波及的。”
盖伦对千仞雪说道。
但后者看向悬于三者头顶的火焰圣剑，只觉得喉咙干渴。
千仞雪自己也不是什么无辜之人。
她有些担心自己过去的时候，那道火焰铸成的圣剑便会轰然斩落，将她一起诛杀。
“你还在等什么？”
在盖伦口气焦急的催促下，千仞雪知道，自己不得不行动。
绝对不能再给这个神秘的少年留下更多不好的印象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挥动翅膀朝着三环吸血鬼身旁瘫软的画戟魂帝飞去，同时余光也在打量着天空之上，好在那云雾聚成的存在表情没有什么变化。这让她松了一口气。
然而，就在她扶起画戟魂帝的瞬间。
一股被掩藏了多年的负疚感浮现在她的心中。
一面与吸血鬼同款的回溯之镜，出现在她的头顶，画面开始在其中演绎。
那是在一场皇家打猎时，身为侍女的她，无情割开那位温厚太子喉咙的一幕。画面中的千仞雪，看起来是那样的冷酷无情。接下来，她伪装成了这个被她杀死的少年太子，又先后下毒杀死了雪清河的两个弟弟——
“不！”
我是为了母亲——
我是为了爷爷——
我是为了武魂殿能够一统大陆！
我所做的一切都有着崇高的目的！
我为何会感到愧疚？
然而雪清河临死前，那被背叛的茫然与失落，不断地伴随着火焰的升腾而重现。
冥冥之中，千仞雪仿佛听到了自己的判决。
【欺诈者，烈火焚身！】
在圣火的冲刷下，多年来，将这些行为正当化的千仞雪感觉自己的信念开始崩塌。
在正义星灵的面前，一切行为只有正邪之分，不再考虑其背后的目的——无论是为了更大的良善，还是为了满足一己私利，正义只看一个人的行为与抉择本身，而非最终的后果。
“快点回来啊，审判已经快要降临了！”盖伦焦急地喊着，他身为施术者，自然看懂了画面之中的一切，但人类的罪人，并不在他的审判范围之内。
千仞雪瞬间惊醒，但却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发愣了两秒，这才拖着画戟魂帝离开了被圣剑笼罩的范围。
终于，那两个吸血鬼头顶回溯之镜的内容，也终于走到了尽头。
这意味着，审判已经达到了尾声。
“潜伏于黑暗之中邪恶阴影，你们的升华即将到来，从此，成为正义的柴薪吧！”
盖伦与正义天使异口同声。盖伦将高举过头的大剑猛然插进身前的土地，齐根而没，天空中的火焰巨剑应声而落，如同彗星一般朝着已经心如死灰的两个吸血鬼轰然砸去！
此等圣焰，身为黑暗生物的他们根本无从抵抗，刹那间便被巨大的剑刃化作了灰烬。
想象中的大爆炸没有发生，在二人被摧毁殆尽的瞬间，那巨大的剑刃也化作漫天金色的光点散开。天空中的存在也完成了盖伦的请求，那些散发着无尽光辉的祥云立刻失去了耀眼的色彩，并随着高空中的狂风被吹散一空，化作了它们本来的样子。
那数百米的半身像就此消失。
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一般。
盖伦这才从地下站起，全身的伤口肉眼可见的复原，面色复杂地与千仞雪对视了一会儿，才出声说道：“我没有审判人类的权力，但你的罪孽必须得到救赎，即使你继承了六翼天使的武魂，也依旧如此。神明派遣我来到这里，不仅是为了帮助你们铲除邪祟，也是要让我帮助你这样的罪人回归正道，清除高贵羽毛上的一切污秽。”
“请记住，我们的相遇，乃是天神的意愿，乃是命中注定。”
第一百七十六章 够格的人才配拥有此等武魂
那两只吸血鬼被圣焰灼烧以后，千仞雪紧绷的神经和身体彻底放松了下来。
随着魂力来源的死亡，那不断蚕食她神圣力量的亵渎也无迹可寻。尽管如此，但浑身上下剧烈传来的疼痛让千仞雪根本动弹不得——她的手臂、肩膀、肋骨遭遇了严重的骨折，背部肌肉大面积撕裂，伤口深刻见骨，多处肌肉拉伤和数不清的皮外伤更不必多说。
之前能够在这种状态下把画戟魂帝救下来，还是多亏了盖伦的第二魂技：勇气带来的鼓舞效果，而这几乎耗尽了她的身体潜能。
盖伦给她做了简单的清创包扎和夹板固定后，就将其放在树下休息，自己则去检查画戟魂帝和独角兽魂帝的伤势。
“你就没有速效的药物之类吗？”千仞雪忍痛抱怨道。
也许是因为身体虚弱或者肾上腺素的缘故，她说话的口气，听起来终于像是个寻常19岁女孩了。
“我的伤势总是很会就恢复，”盖伦头都不会，“我还来不及上药，伤口一般就已经消失了。”
千仞雪无言以对。
短暂地沉默后，她口气中带着些担心问道：“他们两个怎么样了？”
不知道是受了盖伦的影响，还是潜意识里想刻意讨好对方，千仞雪头一次感觉到自己真正地在乎手下人的安危。放在过去，把自己本身都当作母亲或祖父实现目标工具的千仞雪，又怎么会在乎这些底下人的死活呢？
能把他们的牺牲当成垫脚石，已经是这些人的极大荣誉了。
但现在情况发生了一些变化。
“这位大叔应该是被那只三环吸血鬼吸食了差不多一小半的血液，皮肤都干瘪下去了，估计要好好修养几个月才行。”
检查了一下独角兽魂帝脖子上的两个细小深入的血洞，盖伦在伤口的周围涂了一些消毒的涂抹物，然后将其拎起来扛在右肩上，居然只占据了那宽阔肩膀三分之二的范围，“即使是接受了治愈系魂师的治疗，短期内，他都没办法跟别人动手了。”
千仞雪有些遗憾地点了点头。
毕竟独角兽魂帝是一一个能够治疗她伤势的人。但既然他自己都倒下了，那自然是照顾不了其他人了。
况且，失血过多和普通的受伤不同，已经是疾病的层次了，超出了魂师的能力范畴。
就算是九心海棠也只能快速恢复伤口，不可以凭空增生血液。在千仞雪的了解中，想要治疗这种问题，恐怕只有相赫那功效逆天，可以让断肢重生的治疗术才可以。
“至于武魂是画戟的大叔，他的情况很不好。”
盖伦仔细检视了一遍画戟魂帝浑身上下密密麻麻的伤口，最后将视线集中在胸口上五道夸张的爪痕，语气有些沉重地说道，“他必须尽快治疗，即使我替他承担了一半的伤害，但四环吸血鬼的魂技还是打穿了他的身体，不少脏器都被破坏了。反倒是后来那只三环的吸血鬼伤害有限，造成的伤口虽然很多，但都是些小伤罢了。”
说着，盖伦又小心翼翼地把画戟扛在另一个肩膀上，这才对千仞雪说道：“虽然我知道你伤的很重，但我们必须尽快离开了，再不赶到能够为他们治疗的地方，两个人恐怕都会凶多吉少。”
“我知道了。”
千仞雪知道了危机并没有完全解除。她一只手撑着树干试图站起来，但全身各个部位传来的疼痛，让很少受伤的她直咧嘴，发出了她以为自己一辈子都发不出的哼唧声。
那张属于天堂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
她还以为自己的耻辱已经随着吸血鬼死去而被洗净了。
现在又来了新的。
不过盖伦常年跟随无畏先锋作战，完全不在意她的窘迫。
一言不发地看了她一会儿，盖伦干脆直接走在千仞雪身前，背对着她半蹲下来，“抱住我的脖子，我背着你走。”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千仞雪倔强地说道，似乎不太领情。
被人照顾，并不是她擅长应对的情形。
尤其是顶着这张脸的情况下。
“你这样子只会耽误所有人的时间。”
盖伦闻言，之前的温和一扫不见，有些严厉地回过头说道，“不仅你的两个同伴需要治疗，营地那边，尤格他们还等着我们回去。他们等级不过魂尊，如果遇到了其他吸血鬼或者魂师，可能会遭遇危险的。”
“所以，也为其他人考虑一下吧，快点上来。”
被这样暗中指责为“自私”，千仞雪刚刚升起的一点感激立刻就烟消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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