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刺客有毛病 第406章

作者:任秋溟

  “不是他还能是谁?”方别淡淡笑道:“胡总督当初有没有受过那位大人的荫蔽恩惠什么的。”

  广济奇惊呆了,他环顾四周,如果不是顾忌方别的武功,恐怕已经冲上来捂住方别的嘴了:“饭可以乱吃,但是话可不能乱说啊。”

  “那就是有了。”方别笑了笑:“总之,广将军在应天府好像没有住处吧。”

  “那么不妨来我的船上小住一下吧。”

  ……

  ……

  林雪一路跟着这位灰衣管家穿堂过巷,最后在一家小小的书房前停下。

  “姑娘请进,胡大人就在其中等待。”灰衣管家如是说道。

  薛铃点了点头,轻轻拍了拍胸口,平复了一下心情,然后才推门而入。

  正如灰衣管家所说,胡北宗正坐在书房的窗前,面前正是一丛翠竹,苍翠欲滴,煞是喜人。

  “古人云,可以食无肉,不可居无竹。”

  胡北宗抬头看向林雪:“林姑娘,你看我这书房摆设,是否合姑娘新意。”

  薛铃并没有东张西望。

  怎么说呢。

  两江总督的书房,当然是经过名家布置的,如果说书房的摆设不好,只有两种可能,第一种就是主人自己审美奇异,一番瞎指挥之后弄一个不伦不类的书房出来哗众取宠,而另外一种情况则是,前一人主人摆出来一个不伦不类的书房,下一个主人太懒或者说改不了,所以就只能将就着住。

  当然,胡北宗自然不属于以上两种情况,他是进士及第,本身并没有什么政治背景,一路上能打能拼,政绩斐然,无论朝中怎么城头变化大王旗,无论是哪一方主政,都需要任用胡北宗这员能臣悍将,而今胡北宗能够就任两江总督的大位并且稳如泰山,可以说不靠别的,就是单纯靠非他不可四个字罢了。

  “胡大人的书房,自然就是好的。”薛铃如是说道。

  “不知道比起来薛大人的书房怎么样?”胡北宗淡淡说道。

  薛铃看向胡北宗:“不知道胡大人是什么意思。”

  胡北宗笑了笑:“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见薛姑娘吗?”

  “那年我就任两江总督府,倭寇之乱如火如荼,我焦头烂额,奔走无方,心想一世英名,可能就要毁于一旦。”

  “而这个时候,薛平薛大人从燕京来信,问我在应天府住的还习惯否。”

  “我回答说,吃住都可,就是院内没有佳竹。”

  “结果我信送过去的第十天,薛大人就派人从武夷山上取了数株佳竹给我送了过去。”

  胡北宗指了指面前:“你看就是这几株。”

  “来到江南也没有水土不服,反而生长地越加青翠宜人。”

  薛铃没有说话。

  胡北宗笑了笑:“让姑娘笑话了。”

  “我给薛大人写信,说这里没有竹子,当然不仅仅是没有竹子那么简单。”

  “毕竟我这个两江总督当得再无能,不会连几株竹子都弄不到吧。”

  “我当时所苦恼的是,手下无人可用,无良木佳竹做屋中栋梁,我之股肱。”

  “而薛平大人一眼就看出来了我的苦处,于是不仅把竹子送到了,并且送竹子的人,都是薛大人几个最得意的暗哨手下,他们替我出谋划策,领兵征战,运筹帷幄,陈守一方,真的是立下了大大的功劳。”

  “这些竹子我用了三年,三年之后,根基已定。”

  “我想向薛大人归还这些竹子的时候,朝中出了惊天大变故。”胡北宗看着薛铃:“锦衣卫指挥使薛平,一夜之间离奇死去。”

  “薛平大人一生只娶妻一人,并且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女儿。”

  “他这样用意,其实是想向皇上证明——他没有儿子,也就没有野心。”

  “毕竟这世上自古到今,除了那位则天皇帝,还有哪位女子能够登临大宝,九五之尊?”

  “因为薛大人手中的权力实在太大了。”

  “平日里,这样的位置应该是由一位九千岁来坐的,虽然说我们这些读书人士大夫都不喜欢那些阉人,但是连我都不得不承认,阉人至少有一点好,就是阉人做不了皇帝,就是皇上的一条狗。”

  “皇上让他咬谁他咬谁,皇上哪天不想养了,从宫门中塞出来一张纸条就能够把这条狗宰了给下人出气,顺便还能炖汤煮肉吃。”

  “阉人一辈子都是奴才,但是薛大人不是奴才啊。”

  “只是我没有想到,薛大人忠心耿耿,最终还是免不了被君王猜忌,落得个这样的下场。”

  薛铃轻轻抿住嘴唇:“您怎么认出我来的。”

  今天胡北宗对薛铃说的这些话,如果说被第三个人听到了,那么这就是大不敬之罪。

  大不敬,和欺君,都是死罪。

  “薛姑娘小的时候,我见过姑娘几次,不过,我并不是薛大人的心腹,从前不是,现在不是,将来更不是。”胡北宗淡淡说道:“所以我从来不会贸然进薛大人的私宅,我胡贞汝一生无朋无党,只为谋国之利,造万民福。”

  “我向薛大人讨竹子,是因为我相信薛大人也是一个以江山社稷为重,不重朋党利益的国之栋梁。”

  “薛大人一生,也无愧于国。”

  薛铃紧紧咬住嘴唇:“不要再说了。”

  她喃喃说道;“不要再说了。”

  “我爹是怎么死的。”

  “我已经不想去搞清楚了。”

  因为越来越多的证据,都指向了那个唯一有能力动手的人,而如今所不清楚的就是其中的细节。

  但是,就算弄清了细节又有什么用处呢?

  最终难道薛铃还真的能够杀了那个人报仇吗?

  “薛大人怎么死的,我其实也不清楚。”胡北宗叹了口气:“如果说圣人真的对薛大人动了杀心,那么直接就降诏杀了就是,就算说薛大人门生故吏遍天下,但是再大,大的过开过的那位胡丞相?”

  “胡丞相怎么死的,薛大人一样也逃脱不了。”

  “但是薛大人的具体死因,至今也仍然是一个迷。”

  “就连朝廷中大员的位置,也没有什么大的变动。”

  “其实不仅仅是我,朝中与各方的大员,至少有半数都或多或少受过薛大人的恩惠,对于薛大人,我们心中多少是有一些恻隐之心,但是为了这些恻隐之心,就上表直接质问圣人,我们是做不到的。”

  “但是心底的声音,是最无法欺骗的。”

  胡北宗看着薛铃:“其实,我这次叫姑娘来,只是想要问一句。”

  “姑娘究竟是怎么想的。”

  “是想要继承你爹的遗志,完成他未完的事业。”

  “还是说。”

  “只想要过好自己的一生。”

第一百三十三章 揉剑

  一个人应该选择怎样度过自己的一生?

  薛铃看着胡北宗,一时间讷讷不得言语。

  道理胡北宗已经讲的很清楚了。

  他认识薛平,也认识薛铃。

  只是薛铃不认识他罢了。

  他其实和薛平没有什么大交情,也算不上他的心腹下属,但是君子之交淡如水,同朝为官,不结朋党本身就是一种朋党。

  现在薛平死了,薛平的女儿来到了他的面前。

  胡北宗问一句接下来打算如何,并不是什么出格的事情。

  薛铃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我想我应该回不去了。”薛铃叹了口气说道:“从我离开燕京开始,我大概就没有回去的那一天了。”

  “就算有,也不会是现在。”

  “其实在走出来之后,我也认识了一些很有趣的人,经历了一些很有趣的事情,连我自己,都有了一些有趣的成长。”

  这样说着,薛铃看向书房角落悬放的一柄金色剑鞘的长剑:“这把剑应该不是很贵重吧。”

  薛铃问向胡北宗。

  胡北宗笑了笑:“就是个装饰……”

  胡北宗话音未落,薛铃就伸手拿起那柄长剑,将其从剑鞘中抽出——虽然胡北宗自己谦称只是装饰,但事实上,能放在两江总督府书房的剑,就算是装饰,也并非凡品。

  当然——薛铃更多是确认一下,这把剑有没有什么特殊的价值。

  比如说是皇上赏赐之类的。

  胡北宗静静看着薛铃,不知道薛铃葫芦里面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当然,他并不担心薛铃会行刺自己。

  毕竟自己是真的不怎么会武功,寒窗苦读,进士出身,虽然说也曾经带兵打仗,但是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文臣。

  毕竟不是每一个朝廷要员都是白鹭书院出身。

  而薛铃则看着手中的长剑,然后左手伸出,抓向剑刃。

  “不可!”胡北宗看得心脏直跳,却听到了薛铃银铃般的笑声:“你看。”

  这样说着,薛铃松开了左手。

  胡北宗赫然看到,方才薛铃伸手就握住了长剑的剑锋,此时松开左手,胡北宗赫然看到,长剑上已经被薛铃握出来了上四下一五个指痕。

  就好像那柄长剑是用泥捏的一样。

  胡北宗真的是惊呆了。

  虽然说也看过之前蜂巢刺客那出神入化的武功,但是怎么说呢,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就武功境界来说,蜂巢刺客赵肯定是要比薛铃强的,但是就从表现力上,你让赵来捏一捏这把剑,他做到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