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左墨辉
“奶奶不是说了吗，只要肯伸出援手就是善良，而你已经证明了自己的善良。苛责他人不够尽心尽力的都不值得被拯救，而正在拯救他人的绝对没那个闲工夫多嘴多舌。”
双胞胎妹妹在后面说的悄悄话雷鸣惊全都听到了，他发现和身为妖怪但思维只是个普通善良少女的林茜比起来，林葵的各方面都要更加成熟，成为妖怪之后可能比林茜更加可靠。
不过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了。
孙晓莲比原本要活泼，可在同龄孩子中仍旧算是沉默寡言的那一批，这里的孩子们大多背负着沉重而深刻，足以让稚童成为战士的感情，孙晓莲甚至已经算是气质比较明快的那批。
“奶奶，这种气氛真的没问题吗？不会对孩子将来的成长产生什么不良影响？”
“当然会，但是仇恨如果这么容易化解的话，世上也不会诞生出那么多悲剧了。”
奶奶轻声叹息：“被妖怪残害的孩子成长为斗士，斗士抱有对妖怪的仇恨前去战斗，将更多孩子培养成相同的斗士，这基本上是个恶性循环。像是沉浸骑士那样的理智派越发式微，倒不如说就连沉浸骑士那种强度的超越传奇都在明面上被联盟边缘化，这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我们能做的事情不多，可即便如此也要继续做下去。”
“林茜这次做的就很好，骨匠是游离于联盟斗争之外，却又具备相当重量的学者，连他都承认度过这次危机借助了妖怪的力量，对于激进派来说是不得不承认的事实。或许这只是那个人的心血来潮，但造成了有利理智派的结果。”
“好了，就是这里。有什么事情的话可以通过这个呼叫我，这些是慰问品吧？请交给我吧，许先生，老太婆也还有两把子力气。”
“不用，我还是和您一起去吧，除了这些之外还有更多东西存放在梦境里。我去放些东西，很快就回来。”
除去许风拎着的大包小包外，他真正的援助品实际上是森林巨龙结出的果实。那批机器人已经在上次交货的时候同步转移给了宣和公司，算是傅枢专业对口，相信他们能够恢复人身，得到妥善的处理，可这样一来原本准备的物资就排不上用场了，凭借身边这些亲朋好友根本吃不完果实，干脆都捐给孩子们，反正槐安守给予的植物种子能够拿到现实中，作为果核存在的灵魂宝石质量和矿藏形式的相比要差上少许，但也能给福利院带来新收入。
“许风哥哥再见。”“小莲好有礼貌啊。”
由于性格与经历，郑妍和许风一样都对孩子非常温柔友善，她牵着孙晓莲的手在会客室的沙发上坐下，林茜与林葵紧随其后，而雷鸣惊则单独坐到她们对面。
这间会客室不算太大，也就八十平米左右，茶几上放着些零食，品种不多，包括孙晓莲在内没有人伸手去拿。
“我不太了解孩子的想法，如果有什么让你感到不开心或是委屈的地方一定要跟我说。那么，现在习惯这里的生活了吗？”
雷鸣惊的问题开门见山，他非常清楚对任何人来说迈入新生活都会感到忐忑不安，尤其是孙晓莲的年纪还这么小。
“很习惯，和以前在家里只能按照爸爸妈妈说的去做不同，我现在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比原来要开心好多，虽然偶尔会想爸爸妈妈，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变好，到了那时候我想重新和爸爸妈妈生活在一起。”
“……你甚至还会想他们吗？”
“是啊。”“雷同学，孩子想父母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这之中稍有些因由——”“爸爸妈妈曾经把我丢向雷鸣惊哥哥的剑，想要用我来阻挡他的步伐。”
孙晓莲直接说出了雷鸣惊顾虑到她的心情而不想说的事情，这个答案也理所当然地将双胞胎姐妹所震慑。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规定我的生活，限制我的行为，不让我和朋友来往之类的事情，不过我知道爸爸妈妈只是被坏人欺骗了而已，他们最初不是这样的。或许那么简单就会被欺骗的他们也有不好，可是爸爸妈妈没有伤害到其他人，他们曾经让我很受伤，也只伤害过我……但是我原谅他们了。”
“做了坏事就要受到惩罚，所以爸爸妈妈现在正在受到惩罚。等到他们变回原来的爸爸妈妈我就去迎接他们，告诉他们我已经很强大了，会保护他们，不让他们再上当受骗的。”
雷鸣惊沉默片刻，轻声叹息。
“好孩子，这或许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但你会的。”
郑妍摸了摸孙晓莲的头：“所以，保护爸爸妈妈就是你的愿望了？”
“不只是，但是因为许风哥哥还没回来所以不能说……啊，他回来了，那我可以说了。”“嗯？我怎么了？”
和奶奶共同回到待客室的许风先是将看向郑妍，在发现沙发上挤满了少女之后便快步走到雷鸣惊身边坐下，不明所以。
小女孩凝视着雷鸣惊和许风，眼睛里仿佛有星光在闪烁，她以孩童特有的稚嫩语调做出宣言，或许略显天真，却也饱含因天真而格外纯粹的笃信。
“我的梦想是，想要成为和两位哥哥一样能够拯救别人的人！”
第737节 EPISODE53 剑盾
站在旁边的奶奶闻言便露出欣慰的笑容，许风和雷鸣惊对视一眼，都觉得世事奇妙，他们只是来看看这个孩子过得如何，没想到会得知这种事情。这在意料之外，却在情理之中。
他们救过的人不算少，也改变了很多人的人生，但“让成人走上一条更好的道路”和“成为孩子向往的目标”仍旧有所不同，前者只是做了好事的欣慰，后者却会让人萌生出莫名的感动。
“这就是你留在斗士之家的原因？”
“是的！”
“……好，虽然本来有些迟疑要不要把这些东西给你，不过现在看来，应该是没问题。”
雷鸣惊开启梦境通路，从中取出一把灰白色的骑士重剑和一面如同燃烧日轮的赤色盾牌。
“这是我的战利品，既然你打算用剑，那么给你倒也正好。拯救别人当然是个优秀的梦想，但也不能忽视自己，你同样是理应得到保护与拯救的‘人’，长剑用来保护别人，盾牌用来保护自己，能记住吗？”
“当然！”
“很好，不过它们对现在的你来说太危险了，在能够使用之前还是麻烦奶奶保管。不用着急，只要按部就班的训练就好，武器不会逃跑。”
“放心，雷先生，我会好好保管它们，不让其他人接触的。”
那面边缘布满火焰状锯齿的日轮盾牌看上去甚至比骑士重剑还要狰狞，奶奶一眼就看出这不是什么能让小孩子拿来玩的武器，盾牌都能轻易割掉别人的头颅。能把这种危险品送给孩子当礼物，雷鸣惊果然是小陈的朋友，激进的行事风格如出一辙。
不过我又有什么资格说他们呢。
院长轻轻松松地提起剑和盾，开启传送门将它们谨慎地放入其中，长年照顾孩子让她越发温柔细心起来。
雷鸣惊和许风的到来对于孙晓莲来说完全是意外之喜，她和刚被救下来时的情况相比本来就要更加活泼，现在则充满朝气，满怀对未来的希冀，在这座斗士之家中可说是与其他孩子格格不入的存在，这种特殊性让郑妍和许风有些担心小姑娘会不会被其他孩子排挤。
“这个是不用担心的，斗士之家的孩子里约有五分之一会逐渐展露出和小莲类似的气质，那并非毫无理由的大心脏，而是经历磨难后仍旧能够维持的乐观本性，难能可贵，有些孩子会被他们所影响，还有些则不会。正因为我们这里是福利院，所以对于霸凌、排挤、小团体事件有着丰富的处理经验——大多是从其它福利院那取经来的，斗士之家中的孩子没有心情和精力去做这些事情，他们只想着磨练自身。”
雷鸣惊隐约有种感觉，黄粱枕和华胥游其实并不在乎斗士们的心理状况是否偏激，梦窠七贤都有远离人世的隐居倾向，即便是蚁蛛和白蛇对于斗士联盟也更像是一种符号化的信仰，除去陈烟舟那种特殊之人外，斗士与贤者并无力量以外的瓜葛。
他们都被贤者铁律牢牢束缚，无论主观想法如何，事实上这份力量都只能用于打击罪恶，类似“培养死士以失去力量或性命的代价强行击杀不曾作恶的敌对者”这种企图钻空子的事情历史上不是没人做过，但贤者的空子没这么好钻——在培养的死士准备出手伤人的瞬间，所有参与此事者都被剥夺了力量，甚至还额外收取部分利息，让他们只剩下思维清晰，凭自己的意志连活动手指都做不到，只能稍微转转眼球，无论多想自杀都无法自杀。
“所以，从很早以前开始斗士联盟就不再试图违背神意，我们毕竟目的相同，想要利用贤者的馈赠为自己谋福祉的都是变质了的斗士，想要活得幸福没有错，人人都有得到幸福的权利。但过剩的贪欲并非幸福，而以伤害无辜为代价攫取到手的幸福也不过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终有一日会被戳破。”
院长奶奶轻轻叹了口气。
“从这家福利院走出去的孩子有很多，其中同样会有变质的孩子，这是我们的责任，是教育者的疏忽。”
“不能这么说，外界的一切都会对人造成影响，如果他们在福利院中没有问题的话，那就证明你们的教育也没有问题。归根结底，除去心灵控制者外没谁能把其他人注定塑造成自己想要的样子，您也没必要太过纠结，我有一位朋友的处理方式就非常豁达：他只要见到不平事就会拔刀相助，可如果救下来的人得寸进尺或是心怀鬼胎，他也完全不在乎对自己刚刚救助的人施以惩戒，就算最终两拨人都被他送进地狱了也不会觉得沮丧，比起结果更在意过程。”
“听起来是个很聪明的年轻人，如果他做的每一件事都发自本心，不曾迷茫，那就算他没有在意结果，这样的起因也必定会把他带向最好的结局。”
“承您吉言，我会转告给他的。”
或许是因为相当反感自己接受的宗教教育，就像弹簧一样，每次被灌输反智主义时孙晓莲都会在心中进行思考与质疑，进入斗士之家后完全解放，这导致她的逻辑思维能力明显高过同龄人，只是言语间还带有孩童的稚嫩。
虽说如此，斗士之家的生活相当规律而枯燥，乏善可陈。每天早上六点半集合，长跑结束后吃早餐，上午进行文化课方面的学习，午餐过后休息半小时，开始体能训练与战斗教学，晚餐后自由活动，周日有一整天假期。斗士之家里娱乐活动相当稀缺，联盟准备了大量适合不同年龄段阅读的书籍，也有电脑及智能机，为了保证离开这里的孩子不与社会脱节会提供部分游戏，但多数相当劣质，根本没有乐趣可言。
通常来说，学习中的战斗比重会随着年龄增长而增长。即便贤者能让获得赐福之前的身体素质差异变得忽略不计，但至少也要锻炼到能够承载力量的程度，加之正式成为斗士后锻炼仍旧能够提升实力，所以必须给他们养成这种习惯。
孙晓莲很想和雷鸣惊二人多聊聊天，始终都在搜肠刮肚地寻找话题，可是能找到的大多只是些生活琐事，就算勉强说出口、两名少年也温和地给出了回应，她自己也明白这其实只是在没话找话，让小女孩稍微有些沮丧。
孙晓莲一沮丧，旁边的郑妍和林茜就会去安慰她，摸摸脑袋捏捏脸颊，总觉得是在对待布偶。
“你做得很不错，小莲。我们斗士虽然身负超人之力，但本质上仍旧是人，注重生活细节是个很好的开端，享受生活可以让你避免在力量中迷失自我……不过就算我这么说，你现在应该也很难理解吧？”
“是的，听不懂，但我会好好记住的。”
孙晓莲诚实地点了点头，她距离“超人之力”尚有相当遥远的距离，最接近的一次是雷鸣惊、许风、血影三人的剿灭战，许风的纯粹暴力和雷鸣惊的精妙剑技都给她留下了尤为深刻的印象，但许风的暴力有点纯粹过度，与之相比，自然是雷鸣惊那副迅捷凌厉的姿态更容易让小女孩接受。
“小莲为什么这么努力地想要寻找话题呢？那两人就算无话可说也不会觉得尴尬，不用担心气氛问题啦。”
面对郑妍的温柔询问，小莲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我也这么觉得，哥哥们杀妖怪的时候话都很少，不过……”
“不过？”
“不过那时候的我什么都没有说，明明是哥哥们救了我，但是连道谢都没有，我想把那时候没说的话补回来。”
雷鸣惊瞥了眼许风，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时候许风正因为初战而格外亢奋，战斗时啰里吧嗦地说了一大堆废话，还变着花样嘲讽敌人，这种程度在孩子眼里原来是“话很少”吗？
“没关系，我们不是为了听到感谢才出手的，你不用太在意，以你当时的精神状况没人会苛求什么。”“是啊，知道你现在过得很好我们就放心了，你那时候看起来像是对一切都是失去了希望，什么也不在乎，现在这么开朗我高兴还来不及。”
“找不到话题也不用硬找，既然你已经决定要走上战士的道路，那么我可以教你我的剑术。不过我对自己的教学水准没什么信心，文化课还好，战斗技巧基本都是硬打出来的，要怎么样才能让你在非战斗状况下学到呢……”
雷鸣惊在说话的同时将目光缓缓转向许风，语气平淡，可许风怎么都觉得这家伙不怀好意。
“好了好了你不用暗示我，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奶奶，这里有那种比较私人的小型训练场吗？最好要坚固一些，比较抗打的那种。”
“大家都要训练，这种地方自然是有的，请各位跟我来。”
奶奶点点头，带着他们离开会客室。
“请放心，斗士之家的工作人员也经常会互相切磋，作为激励他们训练的表演。考虑到孩子们的人身安全，这面透明墙壁将场地内外完全隔绝，似乎是宣和公司的某种空间阻断技术，具体情况我也不算很了解，我只是会使用而已，毕竟年纪大了，跟不上时代啊。”
“不不，这和奶奶你的年纪没有关系，只是他们公司的东西全都有这种黑到底的技术黑箱，我们年轻人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理。”
“这样吗？我还以为年轻人肯定能懂呢。”
外表只有二十多岁的女子温和地笑了笑，而力场内部，雷鸣惊和许风伫立于粗糙的金属地面之上，以十米间隔相对而立。
“这次是给孩子看的，我们打个商量，能不能不要那么血腥？对情操教育很不好吧。”
“我明白。你放心，不会太吓人的……考虑到你的自愈速度。混成。”
“等一下你最后那句话让人很不安啊！Amazon！”
雷鸣惊将右手在腰间轻轻拂过，涡轮腰带便自发浮现，血石涡轮旋转起来。圣银与翠绿的甲胄将少年包裹其中，骑士握紧右手，叶剑便凭空生成，剑尖斜指地面。
许风的双相腰带在进入场地之前就已经扣在腰间，他扭动左侧握把，苍青色的火焰随之爆发，在金属地面上烧灼出大片扭曲痕迹。
二人都默契地选择了基础形态，但许风在开战之前还是忍不住指向雷鸣惊手中的银色长剑。
“不是说好了避免血腥的吗！你为什么要用叶剑啊！”
“要展现我的剑术，当然是叶剑最趁手，而且别的念刃也没好到哪去啊？对你来说创口越平整越方便愈合吧？你放心，我会注意不砍到骨骼和内脏，或者砍到了也不让它们注意到的。”
“你这话里哪有半点让人放心的要素……”
许风叹了口气，十指成爪主动出击。
他始终都贴着地面移动，没有重蹈跳跃扑击的覆辙。雷鸣惊的灵巧远高于自己，不灭孽蜥形态又没有翅膀，再加上引力之线，敢跳起来那可真是狗头都要被打爆。
转瞬之间蜥蜴便出现在虫人面前，这面力场和闭锁空间的技术又有些不一样，为了保证观看者能欣赏到原汁原味的对决，决斗场内的一切声光效果都会经过无害化处理后传递出去，比如此时，观众们就听到了震耳欲聋的碰撞声响，许风在金属地面上留下三个深深凹陷下去的足迹，前深后浅，这三次蹬地只发出一次爆响，几乎重叠。
许风知道雷鸣惊不可能在切磋里动用时空剑术，一来这两招旁观者根本摸不着头脑，二来拿出这种招式也就算不上切磋了。
雷鸣惊在许风的前进过程中平挥一剑，将他的突击势头阻断——如果不是突击被阻断，那就是许风拦腰而断了，他们对“距离”的掌控全都炉火纯青。这种程度的切磋对他们来说不过是表演赛，甚至有余裕在骑士频道中聊天。
第738节 EPISODE54 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