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左墨辉
说到最后，雷鸣惊冷淡地瞥了周禄兴一眼，让他发出憨傻的讪笑。
“嘿、嘿嘿……你这么夸我，我多不好意思啊。”
“我并不是在夸你。”
“话说回来，你们是怎么从包围圈里面溜走的。”
“这还不简单，飞檐走壁啊。我们都有人类巅峰的身体素质，就算因为体型导致侧重各有不同，还原狂战士信条里面的爬楼动作也还是轻而易举。雷鸣惊这具身体是真的轻，跑酷比我自己的身体要方便太多。”
身体素质是基础，武学技巧是倍率，二者相乘决定了他们所能做到的动作上限，而无论如何这都远超常人想象，阴燃城中又只在关键位置存在监视摄像头，丢失踪迹是必然的。
“当时我们刚刚脱离包围圈，周禄兴自己也觉得事情不妙，在我面前哂笑着说‘你该不会真要动手打自己吧？’，这个时候倒是知道害怕了。”
“然后呢？”
“然后我就照着脸给了他一拳。”
许风看向周禄兴，试图从那张属于雷鸣惊的脸上找到淤青，不过周禄兴只是低着头从火锅里捞鱼丸，似乎很不好意思。
“看我干嘛，快吃，快吃，吃完了好干活。”
虽然没有刻意维持什么“大人的威严”，但周禄兴一直自认立派成年人，这次因为骤然失去狱炎灼烧的痛苦而萌生出解放感，以至于做了很多幼稚放肆的事情，周先生自己也觉得蛮丢人。
但是用别人的脸撒欢真的好爽。
“对了，周禄兴，这是我从‘你家’带来的一些装备，应该是给你量身打造的，你看看能不能派上用场。”
“嗯？让我康康。”
周禄兴打开琴箱，看到里面排列整齐的诸多装备，顿时双眼熠熠生辉，露出见猎心喜的笑容，一样样拿出来进行审视。
“弩、飞刀、匕首、钢丝……我该不会是个杀手吧？这棍子手感不错……哦哦！还能弹出刀来！给劲嗷！连环刃都准备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东西。”
他从琴箱里摸出一片碗口大小的环刃套在手指上旋转起来，但是并不敢转得太快。
“我跟你们讲，在熟练的刹帝利武士手里这东西指哪打哪，打中了就是断手断脚，连竹子都能砍断，而竹子的硬度甚至超过人类小腿胫骨。还有种环刃型号更大，是手持武器，我觉得那玩意还蛮憨的……”
“那你呢，你能做到指哪打哪吗？”
“呵……”
雷鸣惊的问题让周禄兴露出自信的笑容，他突然加快了旋转环刃的速度，继而朝着厨房掷出。
案板上那只尚未化冻的白条鸡顿时被环刃连骨带肉一分为二。
“师夷长技以制夷……这招可是真能打死人的，要不是当初教练看我武德充沛都不可能教给我，我又怎么能辜负教练的一片好心呢？”
“很好，吃完饭休息半个小时，我们去做些饭后运动消消食。”
于是在接下来的一周，原本平静的阴燃城被各种动乱所充斥。
那个抢劫银行的持枪悍匪“雷鸣惊”出现在城市各处，每次出现时都会发疯似的在街上挥洒自己抢来的脏钱，吸引来许多居民捡拾，又在警察到来前一哄而散。可“雷鸣惊”就是在利用这点，他混杂在人群中击倒警察，却从不击杀，只是出手夺取包括橡皮子弹在内的各种装备武装自身。
除此之外，“雷鸣惊”的同伙也在犯案，许多管理人员都受到了袭击，令人奇怪的是犯罪团伙似乎相当清楚管理阶层的内部事物，以至于管理层内部互相猜忌，人人自危。
他们自然不会知道“间谍”其实是一只身上绑着便携摄像机的猫咪。
第706节 EPISODE22 灰白
正如周禄兴与雷鸣惊预料的那样，伴随秩序崩溃、漏洞生成，他们本有的力量也正在幻境中逐渐回归。
就是回归到的个体稍微有那么点差池。
“周禄兴，你平时是怎么忍住痛苦像正常人一样活动的啊？”
“靠毅力……说是这么说，其实就是习惯了而已，我最开始也和你现在一样惨，所以不用感觉不好意思。张嘴。”
在水床上扭来扭去的许风闻言乖乖张嘴，吃掉周禄兴递来的一勺冰镇橘子罐头。
“过来人跟你讲，狱炎在所有方面打的都是真伤，没有任何手段可以规避，你想想，就连没有神经系统的无机物都能强制感受痛苦，这玩意可比辛辣天塞过分多了，也就能用身体上的清凉感骗骗自己，不过着凉之后该生病还是会生病，你先忍忍吧，咱们这又没有秦舞在，不能随便换皮囊。等着我们继续搞事，让苍焰也过来之后事情就有新转机了。”
许风病恹恹的脸上流露出几分期待：“到时候就能冷热平衡了？”
那张属于雷鸣惊的脸上顿时绽放开明艳的笑容。
“哈哈哈哈小伙子想挺美啊，我都没想过这种好事。狱炎和苍焰是分开算的，到时候你就能同时体验铜汁灼骨和血肉冻裂这两种痛苦了，到了那时候吃冷饮也不好使，只能拿出毅力硬扛咯。”
“不是，周禄兴你这么说只会让我更加不安啊，你不是来安慰我的吗……”
他们三个的能力竟然也是按照外貌归来的，这直接导致许风再起不能，躲在藏身处痛苦辗转，由身披银甲、鼻子如同钻头的小小鼹鼠陪伴他共同休息。
周禄兴满脸都是“你在说什么鬼话”的疑惑。
“啊？这种时候不都是要对后来人伤口撒盐，从中体会‘我吃过的亏你也要吃’的快乐吗？许风你站在我的立场上难道不会想要对后继者落井下石吗？”
“不会啊，我如果受过这样的苦就不会再想让别人受相同的苦了。现在倒是明白你平时的感受了，周禄兴，你好强大，承受着这种压力与痛苦都没被打垮，还能正常生活，真的有着无比强韧的精神。”
许风眉头微皱，神情疑惑而自然，随后化作坦诚与敬意，这显然是他的真实想法，而非场面话。
“我、我靠，这纯洁善良的光芒好耀眼，我的脸竟然能做出这种表情吗？！糟糕！肮脏卑鄙的大人要被净化了！唔啊啊啊！！”
周禄兴抬起双手挡在面前，张口闭眼发出相当做作的惨叫，得到了杨不离的轻蔑一瞥。
“别闹了，周禄兴、杨不离，准备出发，这次争取将警察系统彻底瘫痪。”
身着米色风衣的高大少年表情冷淡，他活动着双手十指，墨色鳞片自皮肤下方生长再隐没，和历经磨难才终于控制住野性自我的许风不同，不灭孽蜥的力量雷鸣惊轻松上手，一用就会，让他稍微有些受到打击。
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雷鸣惊对“自我”始终都有着极为清晰的认知，双相腰带的有无根本不会对他造成任何影响。
“没问题，不过说真的，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想要崩溃警察系统还挺困难的吧？”
周禄兴又往许风嘴里送去一勺橘子罐头，随后将勺子和罐头瓶都放在许风触手可及的位置上站起身来，整理行囊准备出发。
随着伏魔三剑侠逐渐取回力量，阴燃城也开始暴露出平静表象下的真实，如今每到夜晚城市里的居民就会产生一定的畸变与腐化，在“警察”的带领下与他们作对，而白天又会失去这段记忆，过着平凡的人类生活。而最为可怕的是那些在“夜晚”被斩杀的怪物到了白天就不会有人再记得他，仿佛从最开始就不曾出现过一样。
这座“阴燃城”，就是由怪物扮演成人类上演“生活”剧本的舞台。
“你们三个没问题吗？”
许风的灵魂庞大而坚韧，比周禄兴当初的状况要好上很多，加之狱炎灼烧的痛苦尚未完全传递过来，所以勉强自己的话仍旧能进行战斗，只是他不想全程摸鱼，更愿意为同伴分忧。
“嗨，你歇着就成，我们俩的实力你还不放心吗？雷鸣惊的战斗风格和我还蛮像的，虽然我没记错的话他的武术风格最开始是走堂皇大气路线，也不知怎么现在搞得这么激进……不过感觉挺好，和我自己比起来简直就像开了加速挂一样。你安心休息，冰箱里有什锦罐头和草莓罐头，还有几盒果冻布丁，你要是没法动弹就让郑妍帮你拿过来，不过当心吃太多变喷射战士，那种时候会更加烦躁，信我。”
可能是因为“雷鸣惊”和“雷鸣疾”在灵魂判定上无法区分，也可能是雷鸣疾并不存在自己身体的缘故，他们在这个幻境中完全没能找到雷鸣疾的踪影。不过现在的雷鸣惊本身就有大半都被转化成了剑鬼豆娘，即便脱离雷鸣疾、失去涡轮腰带也有包括《铸心斩我剑诀》在内的自身能力。
周禄兴本想让许风帮忙召出锟斤拷，以其为介质塑造带有“愤怒”狱炎，将来还能补充“悲伤”苍焰的双刃枪剑，毕竟锟斤拷是唯一一个能够承受这两种火焰的武器。不过周禄兴也不知道塑造成念刃后上面的火焰究竟能否按照雷鸣惊的想法控制，万一让雷鸣惊也尝到冰火两重天的酸爽那就得不偿失了，雷鸣惊和雷鸣疾难分彼此，到时候可是六个烫字。
比起《铸心斩我剑诀》塑造的念刃，周禄兴还是选择了琴箱中那把能弹出刀刃的短铁棍。雷鸣惊的念刃好归好，但并不适合他，周先生当惯了鸡腿侠，烟剑也称不太上是真正的剑，不想抛弃自己的钝器熟练度。
“那我们走了，不打扰你们两个过二人世界咯。”
周禄兴对着他们摆了摆手，杨不离和郑妍一样都恢复了部分力量，灰蓝猫咪此时正站在周禄兴肩上，因为立足点和往常相比更小而略显不满。
“谢谢，一路顺风。”
“我们天亮就回来。”
雷鸣惊轻轻颔首，和周禄兴共同离开这间小屋。
许风勉力向着二人一猫挥手作别，抱着郑妍叹了口气，鼹鼠冰冷的金属甲壳能够稍微缓解狱炎灼烧的痛苦。
“我算是明白为什么周禄兴脾气那么差了，每时每刻都要承受这种痛苦，脾气不差才奇怪呢。”
他在过去时常仰仗不死身以伤换伤，对疼痛具备很高的耐性，但根本地狱最可怕之处并非在于其格外剧烈的痛苦，而是源自“无间永恒”，许多人身患病痛时脾气都会变差，因为他们急于想要脱离这种状态，但狱炎从最初就表明了受害者无处可逃，这份痛苦犹如附骨之疽，只要还活着，就必定承受它，如同西西弗斯的巨石。
就连许风都是靠意志力强行控制自己，避免对同伴态度恶劣，周禄兴每逢战斗时便歇斯底里真的很好理解，这是他仅有的发泄手段。
“希望他们在外面一切顺利吧。”
在昏沉黑暗的街道上，雷鸣惊束指成刀甩动手肘，紫色光芒汇聚成的锋刃便随手掌动作将血肉怪物一分为二。
“你这灵魂大剑怎么用的像阿古茹光刃一样。”
周禄兴正从怪物的尸体上拔出环刃，需要处理的目标变成血肉怪物后寻常的武术手段便有所掣肘，那些保留着大半人形的怪物还好，心脏仍旧是弱点，周禄兴能够一棍点杀，可有些怪物就像血肉侍女，全身都大同小异，需要靠雷鸣惊喷吐龙息击杀。
但除此之外，部分怪物具备相同的独特外形，它们约为三米高，体表覆盖着灰白色的半透明皮肤，肤质坚韧，源源不断地分泌出无色无味的粘液，能够隐约看到内里与人类并不相同的内脏，身躯健壮，手臂极长而下肢粗短，肢体末端有三趾，每根手指都有四个指节，内侧布满吸盘，不存在明确的脖颈，本该是头颅的地方为一丛丛紫黑色的滑腻触手，力强身大。
会变成这种怪物的大多是城市高层，而二人察觉到这点之后就开始盯着这种怪物击杀，只是周禄兴相对而言并不算很开心。
“这东西的皮是真烦人，如果不是正好以垂直角度落上去的话环刃都会滑开，我是真的不想和这么恶心的东西打近战……”
“要给环刃上面加装锯齿吗？”
“啊？可以吗？”
“我试试。”
周禄兴一愣，将腰间挂着的大量环刃递给雷鸣惊。雷鸣惊在战斗时会将袖子挽到手肘以上，他的两条小臂都覆满漆黑鳞片，边缘延伸出结晶刀鳍，但也仅此而已，雷鸣惊最多也只肯改变小臂小腿，不会全面变身，周禄兴则是从不变身，按他的话来说坚硬的外骨骼会影响手感，因而始终都保持人类形态，反正在没有雷鸣疾和涡轮腰带的状况下身体数据不会受到变身与否的影响。
对伏魔三剑侠来说，同伴的变身状态比他们自己的人形样貌更加深刻，所以都不想完全使用或是遮住面容。
少年伸出猩红利爪，轻轻点在那一串环刃上，环刃边缘便立刻蔓生出参差不齐的结晶锯齿，看上去像是使用过度导致刃口崩碎的刀剑。
“我不擅长对能量或物质的控制和塑形，念刃都是在意识里精雕细琢后才拿出来的造物。这些锯齿可能会影响投掷手感，不过以你的技术应该能控制住吧？”
“哦哦，这个好，多谢多谢。”
周禄兴接过环刃，露出充满期待的狞恶笑容。
原本飞檐走壁是伏魔三剑侠的独有优势，然而入夜后的怪物们能够凭借蛮力高高跃起，以大猩猩抓猴子的姿态强行追击雷鸣惊和周禄兴。而那些半透明的触手巨怪身旁往往聚集着大量低等怪物，周禄兴的远程攻击又完全依靠投掷武器，和发射九泉水箭的杨不离一起打黑枪，只有雷鸣惊冲锋陷阵，靠两柄光刃斩杀敌人。
他并不像许风那样习惯以伤换伤，就算使用着不灭孽蜥的力量也是如此。灰白触手怪的数量相对有限，固然每次斩杀后怪物所对应那个“人”的职位也会被新人继承，但怪物本身却是不会增多的。或许是它们也萌生出了危机感，白日里对伏魔三剑侠的搜查力度越来越大，双方针锋相对，寸步不让。
“雷鸣惊，我有种想法，这些灰白怪物似乎是脑用来控制幻境的‘节点’，等着我们把它们都杀光了，事情应该也就了解了。”
“我也这么觉得，但现在的问题是它们并不好杀。”
二人躲在楼顶向下窥探正在巡逻的诸多怪物，如果被发现的话接下来就是夺命逃亡。“夜晚”意味着超自然力量解放，那些灰白怪物都被脑赋予了当前幻境所能容纳的上限实力，尤为强劲，比只能自己钻漏洞撬防火墙的雷鸣惊等人要方便不知多少。
“反正先滚雪球，踏踏实实杀嘛，你先去搞死一个？”
“嗯，一会记得回收我。”
雷鸣惊点点头，他在离开藏身处时就是赤足行走，现在小臂小腿覆盖着漆黑鳞片。雷鸣惊深吸一口气，褐色眼眸顿时化作猩红的爬虫竖瞳，继而和手脚外侧的结晶刀鳍共同亮起紫色辉光。
少年从高楼顶端纵身一跃而下，浑身缠绕着紫色光焰骤然刺向巡逻部队中央的灰白怪兽。
风雷电！
在这突如其来的攻击下，灰白怪兽被雷鸣惊整个人透身而过，贯穿伤内侧的组织上有着无数利刃劈斩的拖割痕迹，其中夹杂有大量细小结晶，内脏那徒劳无功的蠕动渐渐停止，整头怪物由内而外化作结晶制成的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