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左墨辉
第504节 EPISODE71 后方
倒也不意外。
在空中坠落时，骑士平静地想道。
如果这个魔域的确是王的梦境世界，那么这就是相当普通的事情。
然而雷鸣惊的攻击惊动了古堡，有三五吸血鬼从窗口中飞出，手持利矛或长剑，与布鲁赫大公的真身有六成相似，但体型较小，装饰较少，主色调也并非漆黑而是赤红。
这就是许风他们面对过的“王陵卫队”？来得正好。
为首那只吸血鬼的身形骤然下沉，而雷鸣惊则冲天而起，用水银剑将对方斩杀。
他们能从那出来，我就能从那进去。
它们虽然同样丧失了自我意识，但与其它野兽化的吸血鬼比较起来仍旧知道协作，配合起来也相当默契。只可惜手持水银剑的雷鸣惊完全不是他们能够对抗的敌人，在引力之线的作用下被雷鸣惊当作垫脚石，几个转折就来到窗口面前，轻巧跃入其中。
“多谢。”
窗口外侧，残余的四只卫队成员正向下坠落，身体各自以不同的方式被切开，随风消散。
少年环顾四周，古堡内部像是异样的教堂，所有窗户都是由彩绘玻璃所构成，大量复制品般的王陵卫队缄默立于室内，像是一排排精致的雕塑，或者说，待命中的石像鬼。
察觉到入侵者存在，它们便活动身体，无数双眼眸望向雷鸣惊，动作从僵硬迅速转变为流畅，向着少年袭来。
“简明扼要，挺不错的。”
水银剑刃延伸为纤细的河流。
在随雷鸣惊前来的数人中，有一个男人完全没有参与战斗，那就是骨匠。
“医生！这里有伤员的手臂被废墟砸断了！”
“哦，手臂有带回来吗？”
“这就是！”
“那没问题，你们先给他清创，我处理完这个内出血的病人就帮他把手臂接上。”
“明白！”
“医生！这有个孩子头盖骨被砸凹下去了！”
“啊，那让断手的病人稍微等等，还是脑子更重要。”
医院之中除他以外还有许多医生，但没人会把骨匠和其他人弄错。除去他完全超出当前时代的技术外，还因为他脸上戴着的并非口罩，而是由黑骨制成的鸦喙面具。双手被白色几丁质薄膜覆盖住的骨匠从白大褂中摸出一个罐子在手里用力晃了晃，然后均匀喷涂在患者的伤口处，那些创伤就迅速愈合起来。
他随手将喷罐丢给旁边的护士，语气相当轻描淡写。
“拿去用，我还有很多。不过这玩意只能治治皮肉伤，断手断脚什么的还是得让我先把骨头接上再说。”
“啊，好的，谢谢医生。”
男护工怔愣片刻，连忙握紧喷罐前去处理伤患。
骨匠就这么闲庭信步地走向孩子，每时每刻都在变魔术似的从衣兜中摸出喷罐交给身边的人。那之中实为万用生物质，通常来说碳基生物的收到的皮肉伤都能够利用那个迅速修复，然而像是大脑神经元这种精细构造就不能这么处理了。
男人刚一来到孩子旁边，他的母亲就扑上前来牢牢攥住骨匠的衣服，妇人的身上也有多处擦伤，但她根本就没有心情去处理。
“医生，求你救救他——”
只是她话还没说完就被骨匠用喷雾喷了一脸，用力推到旁边护工的怀中，男人的力量远在她想象之上。骨匠的语气温和带笑，却又透露出谁都能查觉的厌烦与不近人情。
“白大褂看起来是白色的，但其实等同于简易版的防化服，很脏，请您松手。这是我的工作，我当然会尽力完成它，脑子也不难修，等我鼓捣完您儿子说不定会比原来更聪明，不过丢失部分记忆应该是少不了的。嘛，也幸亏是砸得不深，否则脑死亡的病人就算我也回天乏术，我能让身体重新睁开眼睛，可惜原本的人格是绝对救不回来的。”
骨匠放下罐子，从衣兜中摸出隐有玉色的骨质手术刀飞速剃掉孩子的头发开始处理。他对这些伤患产生不了任何同情或怜悯，这具身躯不曾搭载那些对技术无益的性格，随着生命形态逐渐异化骨匠早已不具有人类的同理心，对他而言那是需要主动激发的性格碎片。
但无论如何，他都会竭尽全力完成自己的工作。
“好了，我就连头发都帮他催生出来，很贴心吧？”
骨匠随手拍了拍孩子的脑袋瓜，那随性的举动和施术时全神贯注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大力拍打头壳和修理电器一样都是很好的唤醒方法，孩子迅速睁开眼睛，先是被近在咫尺的诡异鸟面吓了一跳，随后才注意到旁边提心吊胆的母亲。
“……妈妈？怎么了？”
妇人立刻紧紧抱住自己的孩子，痛哭流涕如同见到了失而复得的珍宝，对着骨匠接连道谢。旁边的护工都为此而动容，但骨匠只是摆摆手，去给清创完毕的病人续接手臂。
“不用谢，只是工作而已。”
他从中体会不到任何满足或喜悦，锤炼技术并应用技术，对他来说是本能般的事物。
“话说回来，比起这些人类果然还是吸血鬼更让我好奇，上一个样本还没来得及检查就离开了……等着这里忙完，我也去和雷鸣惊他们会合吧。”
鸟嘴面具下方传出了某种坚硬事物彼此碰撞的“嗒嗒”声，并非人类牙齿所能造成的响动。
“毕竟我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嘛。”
古堡之中，雷鸣惊遇到了难题。
“我是应该向下探索，还是向上进发？”
现实里的千年古城将王的棺椁置于地下以方便保护，然而这是王的梦境，没道理他在梦中也把自己放在地下室让子民从头上走过吧？
骑士迈开步伐，踩踏着积满灰尘的地毯前进。
子夜身处魔域之中仰望天上的红月，她比周禄兴要更早抵达。
“别看了，那又不是我。红月或者说血月是个相当常见的意象，没必要大惊小怪。”
安阳环绕着子夜飞行一圈，出言说道：
“既然你是来报答他的，就别让那年轻人孤军奋战。”
血牙轻轻颔首，发动机车引擎。
第505节 EPISODE72 古堡
这座城堡内部构造错综复杂，但得益于第三只眼带来的全域视觉，少年还是能够找到前进的路。
雷鸣惊发现在这里斩杀的吸血鬼反而不会复活，与之相对的，实力也和外面的野兽有着显著区别。水银剑对吸血鬼的极强针对性让雷鸣惊得以畅行无阻，若非有这把长剑在手，骑士想必也没办法如现在这般毫发无损。
魔域之中突生异动，他有所察觉，从窗边向外望去，在见到熊熊燃烧的血河刹那便明白周禄兴已经抵达此处，狱炎此时便展现出火焰的优秀特性——只要燃烧条件充分它就能一直烧下去，熊熊狱炎从远处蔓延而来，无数重新生成的吸血鬼尚未见到敌人就在烈火中化作灰烬，凄厉哀嚎高低起伏彼此交织，为魔域再添几分阴森。
只可惜血河本身并不蕴含任何生命力，它只是个重新创造吸血鬼的机关，原料是王的梦境之力，成品是不断生成的吸血鬼，而周禄兴就算吞下血河也得不到补给，不如放火烧掉。
少年起初也有过使用心剑·夺梦的想法，然而硬撼古堡的过程让他明白了这梦境中的一切都互为整体，除非他能直接斩开整个梦境否则古堡与血河都坚不可摧，但如果他都能一剑斩断整个梦境了，那他为什么还要深入腹地解决问题源头？
还是只能让周禄兴放火烧河，河流中总会有新的吸血鬼出现，迫不及待地充当柴薪。
直到现在这梦境依旧只是按着预设模板僵硬执行，应变能力如此低下，吸血鬼王真的从封印中脱离了吗？
【雷鸣惊，你在哪里？】
【城堡四层。】
雷鸣惊立刻将自己记录下的古堡结构发送给同伴，片刻后，子夜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马上就到。】
【好。】
没过多久，窗外就响起清越的龙吟，血牙形态的子夜从窗口中灵活跃入，对黑龙轻轻颔首。
“到这就可以了，谢谢骧粼姐。”
“它不能参与战斗吗？”
虽然略有不同，但雷鸣惊依旧很想要亲眼见证神话中走出的图腾战斗，而且他能感觉到，那条黑龙绝对具备着相当庞大的力量。
“原则上来说她不出手，只是充当海陆空三栖搬运工而已，最多有时候出来喷火劈雷助助兴。”
安阳代替子夜做出回答，被固定在腰带上的蝙蝠环顾四周，露出笑容。
“而且，感觉你其实并不怎么需要增援，小伙子。”
“只是仰仗水银剑之利罢了，布鲁赫大公与黑狼都能让我陷入苦战，那么仅凭我自己显然无法战胜吸血鬼的王。”
雷鸣惊摇摇头，他对自己的实力有很清晰的认知，他可能一瞬间战胜敌人，也可能一瞬间被敌人打败，他的身躯还是太过脆弱了些。
“我们走吧，我已经能听见夜鸦号的引擎声了，周禄兴应当很快就会赶到。”
与子夜会合后推进速度就变得更快，除去王陵卫队外城堡中同样有其它吸血鬼的身影，但无一例外都具备蝙蝠特征，那不具备任何花纹的丑陋人蝠混种似乎是尚未成年的表现，随着时间推移、力量增强，王族的身上就会逐渐出现金属花纹与宝石点缀，皮肤也越发趋近于大理石的质感，花纹越繁杂的吸血鬼实力越强，但雷鸣惊依旧没能找到可与布鲁赫大公比肩的吸血鬼。
“应该快了，”安阳用长者的智慧作出分析，“如果这是吸血鬼王用记忆搭建出的梦境，那么能在城堡中出现的必然是他的心腹。除去布鲁赫与睿缪尔外血族大公多有陨落换代，说不定其中就存在比布鲁赫更强的敌人。”
迄今为止见到的所有敌人依旧是轻松解决，子夜甚至不曾用蛇笛呼唤武器，而是仅凭徒手作战就能扫荡来敌。
“唔，虽然和水银剑的原理不同，但子夜变身后的确相当克制吸血鬼，毕竟这套装甲在设计之初也有吸血鬼的要素加入，就算不多也够用了。”
两名骑士一路上缄默战斗，只有安阳始终在分析周遭，他真的是像个上了年纪的老人一样絮絮叨叨喋喋不休，所幸雷鸣惊和子夜都不会被他干扰。
【喂？雷鸣惊？我到城堡门口了——我进来了，你们在哪？】
周禄兴的选择和雷鸣惊相同，他直接驱车飞跃护城血河，然而他并不具备引力之线和雷鸣惊那夸张的跳跃力，在城堡外侧数次尝试蹬墙跳依旧无果后只得环绕城堡找到大门，泄愤似的用夜鸦号直接撞开大门，驾驶着重型机车在城堡中肆虐。
【你点开我之前发送的地形图，有我的动态位置。】
【嗯？哦哦，厉害啊，科技版活点地图？我马上赶到。】
周禄兴那边传来了用摩托车硬爬台阶的声音，青年好像是打定了主意要在室内飙车，雷鸣惊只能暂且屏蔽他。安阳的声音只是让人想要睡觉，但周禄兴那会同时传来引擎声、枪声、饰品碎裂声，不一而足，极其嘈杂恼人。
“他暂时可能还上不来。”
“没关系，你们足够面对目前的敌人。”
就在安阳说完这句话没多久，他们面前就出现了一扇厚重大门，雷鸣惊用全域视觉探查过，周遭道路殊途同归，最后都会来到此处，而伫立在门前的是与布鲁赫大公造型相仿，但花纹明显不同，且主色调为黑紫二色的蝙蝠怪物，他比布鲁赫大公要更加瘦小一些，见到他们便上前两步，双手摘下腰间的两柄弯刀。
“啊哦。”
安阳左右看了看，趁着两名骑士的目光都锁定在敌人身上时悄悄闭嘴，想要佯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却被子夜一把从腰带上扯下，血牙握住挂在腰带右侧的蛇笛将其刺入安阳背后缺口，将握柄扭动九十度用力拔出。
“这不是空手能对付的敌人，我需要欢乐颂。”
子夜似乎是在解释自己并非公报私仇。她用无名指轻敲某个吹孔，于是蛇笛的握柄迅速延伸，剑身不变，将名为“欢乐颂”的武器转化成一柄枪刃颇长的利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