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左墨辉
“那就好，圣城如今位于我的梦境，战斗中造成的损坏很快就能够修复，到时候我会将它还给新党。”
听闻此言，导师却摇了摇头。
“不，你留着它吧，这件艺术品能够被保存下来我就心满意足了。虽然新党中的确有曾经的睿缪尔氏族成员，但以我们的人数和实力显然无法维持聚云与浮空两道法阵，更何况我们是要逐渐与人类融合的，如果依旧和密党一样将自己置于人类之上，融合又要从何谈起？”
“我明白了，如果你们无处可去，那么可以考虑前往苹果城，那里有着完善的地下都城，能够暂时作为栖身之所。”
圣城陨落，三大祭坛只剩下最后的雾都祭坛，可祭坛指向的存在现在都站在他们这边，事实上他们已经完全可以撤离这个世界，毕竟那道封印上的裂隙已经由安阳所指出，被雷鸣惊用狼魂修补完全，过程与其说是填补不如说是缝合，狼魂本身并没有任何消耗。
据安阳所言，前任华胥游的封印其实具备顽强的自我修复效果，血族的祭坛除去不断往他身上加被子之外还有一部分效果就是维持住这个裂隙存在，睿缪尔大公能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强行摸索出这种方法，资质的确相当优秀。
不过狼魂强行修补上缝隙之后，就算血族再造他千八百个祭坛也没用了。想要合拢的电梯门还能被力量阻拦，可摩擦系数为零的光滑表面要怎么攀附？
“同时，有可能解决吸血冲动的心理医生也在苹果城，我会尽快联系我的同事，水银剑依旧保持有银币的全部特性，那是位非常强大的生物工程师，曾经被我用作诱饵的鲜血就是他的手笔，技术值得信赖。”
导师对着雷鸣惊郑重颔首，满怀感激。
“谢谢你，雷鸣惊。”
“不客气。具体如何还是等着见到他们再说，毕竟扭转整个种族的习性没那么容易，为了信念和本能战斗至今的你们相当了不起。”
少年将目光转向张千巧，青年此时稍显急躁，坐立不安，似乎很想离开这里。
“狼群已经派人过来全城追杀吸血鬼残党了，没错吧？”
毕竟原本的计划只是盗取圣物，没想到突然就一转攻势变成了歼灭作战。大量吸血鬼被特效组吸引到圣城外面，而就算叫出援护蜘蛛也没用，即便是原本的闭锁空间也无法笼罩整个圣城，更别提这个世界强韧的空间让范围进一步缩小，因此有许多吸血鬼见状不妙选择逃跑，他们毕竟只有五个人，有漏网之鱼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得到霜鬼天蛾转告的消息后，狼群立即派人前来参与战斗，甚至是上次人数的六七倍，苹果城是密党和狼人都舍弃的城市，但圣城却是现如今密党的核心，重要程度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是的，所以我也想赶紧参与狩猎，这是我的城市。”
“正因这是你的城市，所以你才被留下来和我们接洽。那群吸血鬼残党只要还有点脑子就不会再想驻留此处，就算没脑子的估计也被吓破了胆，鹏城只是这场追猎的起.点，而非终点，你接下来估计会清闲一段时间了。”
少年沉吟片刻，看向张千巧的目光有了微妙的变化。
“顺便给你一个善意的提醒，小心女大学生。”
“……什么意思？”
张千巧疑惑地眨眨眼，眼睛里满是无辜。
“那个和我们有两面之缘的女学生，她其实是是托瑞亚德大公。我不知道她是否猜出了你的真实身份，但小心点总没坏处。”
锐牙呆然片刻，猛地打了个寒颤。
第498节 EPISODE65 报偿
“虽说如此，托瑞亚德氏族已经脱离密党，接下来应当是中立态度，你也不用过于担心，说不定你们俩就是另类版本的罗密欧与朱丽叶呢。”
张千巧用尽全身力气翻了个大到惊人的白眼。
“目前记录最晚的公爵也是从几百年前出现的，这个年纪的老人家有没有爱情可说不准。就算有，我看过档案里的吸血鬼和人类伴侣最后全都是以初拥或捕食来充当结局，我很喜欢自己狼的身份，不想变成吸血鬼，也不想死。更何况我们根本就不是那种关系，只是比较谈得来的好朋友，别拿我打趣。”
“那就证明她已经知道你是狼人了，在你身边待着就是为了监视，等你做出不符合她利益的事情时直接一巴掌拍死你。”
青年的脸色微微有些发白，他倒是不惧战斗，可日常生活中他也只是个普通人，不可能每分每秒都精神紧绷时刻准备着甲。张千巧对自己的实力也很有自知之明，吸血鬼公爵，即便是不善战斗的吸血鬼公爵，想要捏死他都不是什么困难事。
“总之吸血鬼的事先放到一边，托瑞亚德氏族将来如果加入新党那么你们还能再见面，就是不知道那时候你老死没有。这把剑原本是普通的魂钢剑，被我将前任华胥游的信物放上去之后就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了。”
雷鸣惊将水银剑从原本的剑鞘中拔出，这个动作让导师影子里的那些猩红眼眸迅速后退试图远离他，密密麻麻地挤在影子边角里。
“这是剑？尖端很像是网上挺火的那个什么……唐刀？”
“两侧都有锋刃，所以应该是剑。”
张千巧只利用铠甲上的利爪战斗，不清楚武器演变的具体谱系，雷鸣惊更是“能用就好”的实用主义者，比起分类更在乎武器够不够坚固锐利，导致他们的对话听起来异常马虎。
“你拿一下试试。”
“我不会用剑啊……”
张千巧迟疑着接过水银剑，但在剑刃入手的瞬间便神情一变，立刻将其松开。
剑身上涌动着想要攀附向他手臂的水银这才归于平静，张千巧的眼眸也从狼眼恢复成人类的眼球。
青年审视着自己的双手，看向水银剑的目光又赞叹又戒备。
“这把剑能够大幅增强狼人的力量，但是副作用也很明显，我在那瞬间能体会到比兽身还要强烈数倍的野性，如果我强行持有它的话说不定意识都会被铠甲吞噬，变成真正的狼。”
“嗯，这倒是稍微有点麻烦。”
雷鸣惊取回水银剑，端详片刻将其收入鞘中。
“我本来想在离开时将这把剑送给你们的，毕竟狼人的圣剑留在狼人手中比较好，而且就我所知剑术在狼群中相当普遍。可没想到它竟然有这种副作用，我刚才看到剑中的水银似乎想要逆向包裹你，说不定这把剑本身就意味着一副铠甲，持有它的人就会变成水银之狼魂牙。”
“很有可能。它不是效果不好，而是效果太好了，好到让我有些害怕。我只是普通的狼，如果是那些真正强大的狼持有它然后陷入疯狂，那么造成的危害不会比吸血鬼少到哪去。”
“那就回头和狼群联系之后再告诉我答案吧，即便是会带来副作用的底牌，底牌也依旧是底牌。我并不缺少武器，我们的世界也没有吸血鬼。为了完成对新党的承诺，接下来我们还会再叨扰一段时间，不用这么急着否定。”
他并不是寄宿有狼魂的人类，所以水银剑的两面效果在他身上都无法体现，只能发挥出最基础的武器作用。在知晓水银剑的副作用后，雷鸣惊觉得这柄剑最合理的使用方法就是给老狼充当“光荣剑”。老狼的精神更加坚韧，有可能抵抗住兽性冲击；残余的生命不多，即便暴走也会很快燃烧殆尽；最重要的是还能满足这群垂垂老矣之人最后的心愿，虽然地下都城与云中圣城都被捣毁，但吸血鬼可不只存在于这两个城市，百足之虫断而不蹶，狼人和吸血鬼的战斗依然会持续很久很久。
“唔，虽说你的确是不会缺少武器，但与生俱来的叶剑想要释放人类的剑技还是会稍显别扭，没错吧？”
昏昏欲睡的安阳勉强睁开眼睛，看向雷鸣惊。
“我无所谓，如果连这种程度的变式都无法做到，那我也枉学了这么久的剑。”
“我之前说过会做出回报，你送出了自己的武器，那我就还给你用不完的武器吧。”
安阳张开翅膀飞到雷鸣惊身旁，雷鸣疾好奇地伸出手去想要触碰安阳，却被蝙蝠轻巧地躲开了。
“抱歉，孩子，但我不是玩具。”
它环绕着雷鸣惊飞行两圈，用温和却不容置疑的声音说道：
“伸出手来。”
雷鸣惊本想说他不需要用不完的宝剑，但是安阳的态度让他把话憋在心里，乖乖伸出右手。
于是那只蝙蝠张开嘴，在他的虎口处用力咬下。
它的牙齿并不尖锐，嘴里也没有任何唾液，感觉就像是被玉质挤压，没有任何痛楚。
如水光华在他被嗫咬的地方亮起，继而沿着血管一路向上，隐没在衣袖之中。
雷鸣疾握住他的右手仔细端详，没能看出有什么改变。
“您做了什么？”
“注入武德……开玩笑的，其实是赋予你创造武器的能力。”
安阳落回到子夜稚嫩的肩膀上，收拢双翼。
“你现在可以将叶剑直接以剑器的方式创造出来，而不是再让它与自身连接在一起，也可以利用介质创造武器，这样武器上就会带有介质的特性，利用腰带进行记录后即可直接创造。比如说你那同位体的甲壳材质就非常不错，虽然比不上我的尾巴，但在‘坚不可摧’这方面也少有事物能出其右。”
“除去剑器，别的武器当然也可以创造，比如说会哗啦哗啦响的长棍，双头长矛，能够连射的狙击劲弩什么的，只要你能想到的都可以，不过造出来是一回事，会不会用又是另一回事了。”
第499节 EPISODE66 故人
安阳说的没错，雷鸣惊真正钻研下去的武器只有利剑而已，其它武装就算创造出来也是碍手碍脚，最多不过在并非生死相搏的战斗中以棍代剑。
更何况这个能力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方便，它不会提供任何模板，想要创造出合理实用的武器就必须由雷鸣惊自己在脑海中准备好结构蓝图，否则长棍折断，劲弩崩弦，枪械炸膛之类的结局完全可以未卜先知。雷鸣惊觉得自己现在能做到的无非是给叶剑加上用于握持的剑柄，就连蛇腹剑都无法还原，因为他从来都不知道蛇腹剑的构造究竟是什么。
即便如此，这也是个前景极好的能力。雷鸣惊本就没有奢求回报，物归原主在他看来是相当正常的事情，这份补偿超出了他的预想。
“谢谢你，安阳先生。”
“不客气，这是你应得的。”
张千巧思索片刻，突然离席走向厨房，其余人等都没有理会他。
“那么，让我想想……叙别梦现状如何？”
早在初次见面时安阳就称他为“叙别梦出身的人”，即是说所谓“叙别梦”应当就是他们所处那个现实的真名，少年因此而感到些微悚然，如果说他们始终笃信的“现实”也是别人的“梦境”，那么真实与虚幻之间的差别究竟在哪里？
他暂且丢掉这份不安，无论如何，自己要做的事情都不会有改变。
“现在状况良好，梦窠七贤在维持现实世界的和平与稳定，如果有超出其他妖怪能力范围外的危机就会出手解决，现实中妖怪的活动也相对较少。”
“原来如此，看来他终于找到了自己要做的事情，那就好……”
安阳轻轻颔首，由于构造问题，这个动作他做起来就像是在摇晃整个身体。
“还有，年轻人，你不必纠结这个问题，‘叙别梦’只是那个世界的名字，这并不意味着你们的人生就是虚假的。”
似乎是看穿了雷鸣惊潜藏的不安，白玉蝙蝠露出笑容，语气温和地消解他心中的忧虑。
“谢谢。槐先生曾说他见过的神明象征着‘虚无’和‘一切’，为什么我没有在您的身上得到相同的感觉？”
“因为我真的只是个变身器而已啊。”
安阳无辜地扇了扇翅膀。
“确切来说，神明这个称呼也很奇怪，唔，这倒是让我想起了那个经典问题。年轻人，你觉得一个你们语境中的‘神’能够创造出祂自己也举不起来的巨石吗？”
“我不清楚，我只知道这是个悖论。”
“那么我就告诉你我所知晓的答案吧，那个答案是：能。”
“对他们来说这是可以做到的事情，因为那所谓的神明并非是单一个体，与其将他们称为神明，不如说是觉悟者与超脱者，他们与已知未知的一切都产生了联系，同为一体，因此而超越万物。比谁都知道的多一点，比谁的力量都强一点，而当后来者与他们等同时，后来者也就成为了他们的一员，或者说，他们的一部分。”
“以个体意志显现后，他们在神学意义上其实是劣化了，与万物同存同生的庞然之物中牵引出重拾自身个性的涓涓细流，如同超越之人摘下桂冠陨落凡间，只不过时刻都能重新回归。在这个故事中，神明是他们，围观者是他们，提出问题的质疑者是他们，就连那块石头都是他们……不是说神明从不影响世界，而是神明本身就是世界。”
安阳环顾四周，露出微笑。
“即是说，此刻在座的每个人都是神明的一部分，也正因如此，他们根本就没有必要去做些什么。你口中的‘神明’与‘凡人’就像是在同一个莫比乌斯环上奔走的两点，以个体意志显现的神明与凡人毫无区别，回归到一切之中的神明又等同于不存在，二者的轨迹终将重合。”
“根本就没有‘神明’，或者说人人都是‘神明’。”
雷鸣惊将安阳的话牢牢记住，方便日后进行更细致的剖析与消化。他注意到了这只蝙蝠在语句措辞中的奇怪表现，不由得出言询问：
“您始终都以‘他们’来称呼超越之人，难道说您自身并非其中一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