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左墨辉
周禄兴现在开始考虑生命的收支平衡，而许风也因为女友随行而选择了保守的战术，二人都一转莽夫风格，变得谨慎起来。
雷鸣惊对此没什么不满：“那就先在三大祭坛的周边城市进行围剿，不过我们脚下就有着一座重要祭坛，霜鬼天蛾经营两个月，想必也积攒出了不少兵力，在分开行动之前我们先配合他铲除这座祭坛，至少要让他彻底掌握此地。”
“哦？我好像听到了对我很有利的话，弟弟已经会心疼哥哥了吗？诶呀呀，我好感动啊。”
霜鬼天蛾拎着杯加冰威士忌做到桌旁，他身着睡衣摇晃酒杯，让杯子里的冰块哗啦作响。
“只是出于战略考虑，事实上我非常好奇你为什么没有攻占这里的祭坛，以你的能力来看，两个月时间完全足够你将所有吸血鬼都洗脑成自己的奴隶，没必要等待我们到来。”
“嗯，坐以待毙的确不是我的性格。只不过这群老鬼毕竟活了这么多年，虽说醉生梦死的生活会腐蚀意志，不过近三十年里对神明的信仰让他们重新坚定起来，重燃希望的人都会比较难办。毕竟底子在那，普普通通的心智病毒很容易就会被他们免疫，而我如果下猛料的话普通人就会先他们一步中招，吸血鬼由人类转变而来，二者的精神结构有着相似相通之处，如果我把整座城市的人都洗成奴隶，那么到底谁更像反派？”
男人喝了口酒，继续说道：
“大苹果屯属于魔党的重要领土，魔党本身崇尚的混乱、暴力与厮杀同样影响到了这座城市的风气，有三分之一的市民本身就是罪犯，还有三分之一随时能在罪犯与良民间来回切换，最后的三分之一本身不会犯罪，可他们的亲朋好友中总会有些不那么安分的人士，真正干干净净，洁身自好的市民不超过五个百分点，这是座崇尚秩序的密党与守护人类的狼群都已经放弃的城市，只有老吉姆和手下的部分警员在苦苦支撑。那么，你们觉得我应该投放高强度心智病毒，让这罪恶之都彻底进入我的管辖吗？顺便一提，我已经处理掉不少犯罪分子了。”
“不行，总有些人不曾犯下需要偿命的罪过，被你洗脑等同于过往人格彻底消失，与死亡无疑。哪怕只是为了那些在黑暗中奋斗的人，我也不能允许你清洗整个城市。”
霜鬼天蛾点点头：“这就是我没有将整个大苹果屯纳入掌中的原因。”
“迄今为止，我的势力已经勉强能够笼罩地表，苹果城的大型帮派全都被我控制起来，铁板一块，仍在犯罪的都只是个体户。魔党似乎察觉到了城市的异状，不过派上来的探子和监控人类的暗哨都已经被我洗脑，让他们认为这是人类的权利更迭，你们清理的吸血鬼都是得知苹果城中有梦裔存在的密党成员，它们平日里是连靠近苹果城都不想的自诩优雅者，秉承着秩序——当然，是血族掌控下的秩序——而行动。魔党真正的势力范围我还不曾触及，人类对吸血鬼来说是一触即溃的脆弱生物，实在是无法作为战力期待。”
许风用食指挠了挠胸口：“听你这么说，就好像吸血鬼的势力范围在地下一样。”
霜鬼天蛾则笑着看向许风。
“为什么不是地下呢？虽然此世的吸血鬼并非见光即死，但它们依旧畏光，强烈的阳光也足以对它们造成伤害，所以血族会尽可能避免在阳光下行走。你们猜猜苹果城这复杂而又完善，甚至可称整洁的下水道系统究竟是在谁的推手下塑造而成的？”
“道理我都懂，就是钻下水道的吸血鬼让我觉得非常微妙，和我们那个世界里常见的古堡贵族之类的要素完全不沾边。”
“你说的那种更接近于密党，魔党是不在乎这些事情的，他们渴求的只有血液与战斗。”
重牙也来到桌旁，老人家的睡眠时间本就相对较少，再加上他并不放心，所以早早就醒了过来。霜鬼天蛾掌握的部分情报就连狼群都不得而知，毕竟吸血鬼全都对狼群有着明显的抵抗之心，宁死不从，透露的情报也极其稀少，大多由狼群在战斗中整理而成，不可能像霜鬼天蛾这样挖空敌人的脑子。
许枫捧着一摞平板电脑分发给所有人，郑妍对她说了声谢谢，许枫也对她回以浅淡的笑容，伸出手来摸了摸少女的脑瓜。鼹鼠小姐若有所思地停顿片刻，转头凑到许风的耳畔悄声问道：
“许风同学，那是你的姐姐吗？”
许风就像是不小心吃了只南方大蟑螂一样如鲠在喉，他表情难看地沉默半晌，咬牙切齿地挤出几个字。
“就当做是这样吧……”
许枫闻言当即向少年投来凶厉的目光，许风也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坐在周禄兴身旁的杨不离来回看了容貌酷肖的二人几眼，语气中充满疑惑。
“猩猩，这两人怎么回事？”
周禄兴只管低头看平板，许枫造成的惨案不能完全怪她自己，可青年依旧不喜欢这个人，索性不予理会。
“关系不好，多明显啊。”
“不，我的意思是——”“没什么意思，就是我说的那样。”
周禄兴给了杨不离一个眼神，杨不离只好会意地偃旗息鼓。
这两人性别不同，就算是双胞胎也只会是异卵双胞胎，可异卵双胞胎的样貌也未必如此相近，还有明显的年龄差别，比起亲人，更可能是另一个世界的自己，就像猩猩遇见过的那样。不过周禄兴和许风显然不想深谈，那就算了。
霜鬼天蛾也没有进行详细介绍，他只是示意众人把注意力放在刚刚得到的平板电脑上，开口解释。
“这是我们目前所能得到最为详尽的下水道地形图，既然要对吸血鬼发起进攻，那么这就是必不可少的东西，未必详尽，但有总比没有好。”
第440节 EPISODE7 战术
“我们不清楚魔党对地下究竟做过怎样的改造，地形探测机器人这样的东西过于显眼，会被吸血鬼摧毁。而吸血鬼们的听力范围又显著高于人类，用于探测地形的超声波他们都能够听到并加以干扰，所以做好与地图有出入的准备，这完全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他们的活动区域是地下，那么祭坛也必然在地下。如果是我来设计的话，最重要的东西绝对会放在易于保护的核心处，这是没办法的思维定式。也就是说，想要将祭坛纳入掌控或是将其摧毁诸位就必须突破重重包围，剿灭绝大多数的驻守魔党。”
“我建议以镇压为主，接手后便断绝血祭，魔党内部的指挥系统混乱不堪，而就算因信仰而联手，苹果城这种无法无天的混乱之地也依旧不受密党欢迎，其中有许多地方可以大做文章，欺上瞒下，至少能争取三个月时间。”
“现如今三大祭坛便是血族的命脉，吸引着大量目光，如果魔党祭坛陷落的消息传出吸血鬼们绝对会团结一致，优先铲除我们。难得有地理位置和各方面因素如此合适的祭坛存在，浪费机会就是暴殄天物，朋友们。古时尚有‘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之说，信息在战争中始终都是极为重要的一环，我知道在座诸位大多是‘什么都不想A上去就完事了’的战士，秉承‘只要杀得够快坏人就来不及作恶’这种原则，但是还希望你们能为我这种后排法师多考虑考虑。勇武当然是重要的美德，可因为鲁莽而痛失大好局面就得不偿失了，你们说对吧？”
霜鬼天蛾环顾四周，露出温和的微笑。
“具体的战术安排就由你们自己决定，我的工作是提供情报与引导方向，而非当保姆，你们脖子上面那个东西不能变成只是为了好看才长的摆设。不过这次突击我也要到场，我的心灵能力可以保证突击过程中的联络和压制吸血鬼，毕竟还是要保留一些血族作为联络专员，避免其它吸血鬼起疑心。那么，请吧，诸位，包括这位代表狼群的史密斯老爷子在内，活用你们的力量和情报。还有弟弟，你在幻境中也是考上大学过了六级的人，具备英语方面的日常会话能力，大胆开口，口语就是要多说才能练好的。”
雷鸣惊将目光转向霜鬼天蛾：“这是你的经验之谈？至少在大二的时候你可没有现在这种口语。”
“啊？我不是啊，我是直接复制了一份英国患者的语言能力，这样交流起来大家都开心，多好。”
“……那你说什么呢。”
少年摇摇头，叹了口气，霜鬼天蛾就是这种愉快的混蛋，他对此十分清楚。雷鸣惊将目光转向重牙，出言询问：
“史密斯先生，狼群大概能给我们什么程度的帮助？”
“我不知道，大多数狼都有着自己的领土需要看顾，未必抽的开身，我也是因为快要退休了才能来苹果城刺探情报。和能够轻松补充成员的吸血鬼比起来，狼的候选人必须经过大量锻炼才行，对身体与意志都有着相当严苛的要求，承载力量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虽然吸血鬼从很久之前开始就有意控制成员数量，不过那只是为了保障‘食物’与自身的数量平衡。”
“密党会把空出来的位置让给优秀的拜血者，魔党则毫无顾忌，随喜好增加成员。杀了一只还有一只，狼群的猎杀永无止境，这个世界的吸血鬼数量已经接近饱和，但即便战斗也不会有所减少，吸血鬼像是‘人类’这颗大树上的寄生藤，总有人会为了财富、力量、永生不死，甚至单纯的‘酷’而倒向它们。或许只有等到人类灭亡，吸血鬼才会随之彻底消逝。”
“所以得知有望前去其他世界后吸血鬼们才会如此躁动疯狂，它们并不在乎同伴，但对于扩张势力却显得尤为迫不及待。我会把这里的消息传递给狼群，应该会有部分具备空闲的狼响应召唤，但是不要太过期待，狼群永远缺少人手，来的应该也都是我们这种离退休不远的老家伙，新血脆弱又重要，那些甚至没有突破99.9秒着装时长的崽子来了也派不上太多用场，希望你们理解。”
“我们明白，能前来帮忙就非常感谢了。”
“不，应该道谢的是我们。”
重牙摇摇头，喝干杯子里的琥珀色酒浆。
“我不知道斩杀吸血鬼能让你们得到什么好处，可从结果来说，你们的确帮助了狼群，单单是摧毁祭坛这个行为本身就足以让狼群鼎力相助，只可惜我们自己也难有余力，毕竟每匹狼都要独身迎战诸多吸血鬼，狼归根结底只是某处的守护者，而非能够根除血族之患的强大力量。”
“这些我们都清楚。我们的世界里也有和狼群类似的组织，处境算不上糟，可也不能说很好，为了对抗吃人的妖怪……或者说作恶的梦裔而行动。”
“哦？梦裔也分为善良的与邪恶的吗？”
“正是如此，说到底我们和人也没有什么区别，好人能够成为梦裔，坏人自然也可以。”
“可是善良的梦裔会帮助人们对抗自己邪恶的同胞吧？我们就不一样了，吸血鬼根本就没有善良的，至少在我这六十年人生中不曾见过，不停战斗不停战斗，也只能迎来短暂的和平，诶呀，醒悟到这点的时候还真是挺泄气的。不过，怎么说呢……”
麦克·史密斯皱纹密布的脸上露出慈祥又和蔼的灿烂笑容。
“把那群吸血鬼的‘永生’和它们的脑袋一并砸烂，这种手感可真是让人欲罢不能啊，哈哈哈。”
“……您的性格是不是最初相见时有着相当明显的变化。”
“这才是老头子的本性，在年轻人面前倒是想要严肃点，可惜年轻人们比我还要严肃，再加上也已经确认你们不是吸血鬼的盟友，那就不用再装了，装起来也是很累的。”
第441节 EPISODE8 教学
“年纪大了身体机能的确是下降许多，不过老狗也有几颗牙。攻占祭坛，这不就等于是在吸血鬼的脸上扇巴掌吗，作为谢幕可真是轰轰烈烈，就算死在进攻里我也不会觉得遗憾，其他的老东西应该也是这么想的吧？”
“还请您不要轻易放弃生命，非要说的话，对苹果城地下祭坛的攻击短时间内都不会宣扬出去，就算想要壮烈牺牲也请留到最后一座祭坛再做打算。”
“哈哈，好的好的，老骨头好像让年轻人们感到担心了。”
“与其说是担心，不如说是弟弟他感同身受了吧？毕竟他自己不出意外的话也没几年好活。”
“嗯？这是怎么回事？”
史密斯先生疑惑地皱起眉头。
“弟弟不喜欢太多人知道内情，不过话说半截的确非常讨人厌，这样，史密斯先生，我在心里悄悄地告诉你……”
麦克·史密斯的表情从疑惑到凝重再到怜悯与敬佩，看向少年的目光都比之前要更加亲近。雷鸣惊知道这是霜鬼天蛾在利用自己身上的悲剧博取信任，这无良医生十分清楚这些针对人心的小伎俩，将职业优势活用到交涉的方方面面。
“抱歉，年轻人，我以后会更加注意言行，不会浪费这条生命的。”
“您也不要太过在意，我的确不想死，可也不觉得这是什么凄惨的经历，确切来说，我觉得很幸福。”
与父母的关系相继破冰，有朋友，有挚友，有继承人，能够自由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随心所欲而不逾矩，雷鸣惊对现在的时光没有任何不满。
老麦克只是缄默颔首，饮下霜鬼天蛾为他续杯的酒浆后站起身，摩挲着右手食指上的银色骷髅戒指，对众人告别。
“我去联络同伴，看看有多少匹狼能够响应呼唤。”
“好的。”
等到史密斯先生离席后，霜鬼天蛾十分开心地抿了口酒。
“老爷子身体很硬朗啊，人老心不老，血也还是热着的，真好。”
“所以才会被你煽动对吗？你这陋习什么时候能改改？利用别人的善心可算不上光彩。”
男人无辜地耸了耸肩。
“我没有利用他啊，你可不要污蔑好人，我只是将事实对他和盘托出而已，并不是我让他决定要这么行动，而是他自己发自内心地想要这么去做，我也很敬佩这些守护人类的战士，他们就像是好说话几十倍也不会因为我是妖怪就对我指指点点的斗士，简直完美。”
“那是因为你并非吸血鬼。”
吸血鬼与狼人的关系就是妖怪和斗士的翻版，只不过狼人受到世界的眷顾，是自然之子，整体战斗力要在斗士之上，吸血鬼也是更加纯粹的邪恶，不像妖怪这样立场复杂。
“你这么说倒也没错。唔，其他狼人想要过来应该还需要一段时间，人不齐你们也没法分配战力，那趁现在，许风和郑妍我借走一下。”
“你要干什么？”
“特训，或者按我的习惯来说，教学。这两人根本就是坐拥宝山而不自知，完全没有好好开发自己的天赋，不过其余人等都不用担心这个，我也不知道战士是如何训练的，找我也没用。”
“他们不也都是战士？”
“他们虽然都是战士，可对于如何更好的运用自身能力一无所知。而这，恰巧是我所擅长的领域。”
霜鬼天蛾站起身，用指尖轻点杯中酒浆，随着他将手指逐渐上提，一支寒冰玫瑰从酒杯里生长而出，花苞绽开的动作栩栩如生，宛如活物，的确是令人赞叹的控制力。天蛾人摘下这支冰玫瑰，弯腰递给身旁的许枫，语气温柔。
“送给你，我忠诚的护卫。”
“谢、谢谢您，主人……”
许枫激动的语无伦次，手足无措，好不容易才平复心情，接过花朵，十分小心地不让手指被冰刺刺破，以免流出鲜血将玫瑰变成蜥蜴眷属。
郑妍难以接受地竖起眉毛，在许风耳畔小声说道：
“主、主人？！许风同学，你姐姐和雷鸣惊同学的哥哥是不是在玩什么非常高级的游戏啊……”
许风沉默片刻，沉痛地说道：“就当做是这样好了，记得离那个女人远点，她不是什么好东西。”
“好了好了，小情侣们不要说悄悄话，赶紧跟我过来，小课堂就要开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