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种 第184章

　　“真是方便的能力。”

　　“是吧？尤其在现代社会中更是异常方便，不过有些时候我也会想，如果作为普通妖怪觉醒的话，我的本相究竟会是什么呢？你应该也有想过吧。”

　　“我没想过，思考所谓的‘可能’也无法改变现实。非要说的话……大概是鲛人？”

　　“鲛人啊，我倒是不怎么喜欢鱼。像我这种不擅长也不喜欢战斗的人，应该是更加和平的本相吧。”

　　“蛾子就很和平。”

　　“你说的倒是也有道理。”

　　霜鬼天蛾笑了笑。

　　“怎么样，和另类的自己交谈过后发现其实也没有那么糟吧？能见到其他自己简直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既然如此，我就作为前辈给你些礼物好了。”

　　霜鬼天蛾抬起右手，将食中二指点在雷鸣惊的眉心。

第351节 EPISODE139 礼物

　　“你之前也在精神领域回击过我，但技巧太过粗糙，效率太差。”

　　霜鬼天蛾眼眶中的眼球迅速变化为小型复眼，配合着那张英俊脸庞，让他看上去有种非人的妖异。

　　“我知道你没有在精神领域下过苦工，所以我直接在你的脑海中铭刻下三道精神领域法术，你只需消耗精神就能自主激发。它们从弱到强，分别是心灵戳刺、心灵震爆、窒息错觉。心灵戳刺能够直接从精神层面造成痛苦与伤害，心灵震爆可以短暂打断对方的意识，窒息错觉正如字面描述的那样，本质是欺骗意识，但如果对方信以为真的话也可能窒息而亡，对精神脆弱的敌人使用有奇效。”

　　雷鸣惊能够体会到自己的精神正在被某种力量牵引、塑造，构建成型，它们像是游鱼那样沉入心湖，在意识中等待召唤。

　　霜鬼天蛾收回食指，眼球也恢复正常，因为精细工作顺利完成而松了口气。

　　“剑鬼豆娘毕竟不是霜鬼天蛾，我自己的话完全不需要拘泥于‘法术’这种形式，精神攻击千变万化，‘窒息错觉’也能随时改变成‘溺水错觉’、‘燃烧错觉’之类，它们的内核没有区别，都是欺骗意识，把你拖入幻境时我也使用了这种技巧。”

　　“和我的掠夺与吞噬不同，你的灵魂与剑鬼豆娘的灵魂彼此混合，无法区分，更无法剥离，即便是我也不能阻断你们的联系，所以我稍微用了些小花招。”

　　“我将你们共同拖入幻境之中，然后分别欺骗两个意识，让你们以为自己无法联系到对方，其实那只幼虫依旧能够直接与你交流，但她以为自己说不出话，你以为自己听不见她，事情就这么成了。”

　　“这真的很累，同时施展多重技巧消耗也会加倍，你的意志还极为坚强，我本来准备直接在幻境中战胜你，没想到还是被那只水虿阻止，功败垂成。”

　　“小虫子，你很厉害哦。”

　　这句话显然是对雷鸣疾说的，可她并不买账。失去雷鸣惊是雷鸣疾心中最大的恐惧，霜鬼天蛾将这份恐惧具现出来，因此荣登雷鸣疾讨厌排行榜的榜首，也是这个排行榜上唯一的活人。

　　她也清楚雷鸣惊不会允许她杀死勉强称得上好人的霜鬼天蛾，雷鸣惊自己也不喜欢这个另类的自己，但依旧在尽可能心平气和地与之交谈。

　　所以雷鸣疾只能在心中对霜鬼天蛾表示抗议，拒绝接受他的夸奖。

　　“雷鸣疾不接受你的称赞，还说她非常讨厌你，让你赶紧消失。”

　　雷鸣惊将她的话语转述出来。

　　霜鬼天蛾并不生气，而是宽容地笑了起来。客观来说，他的确是雷鸣惊所知性格最为温和的成年人。

　　“哈哈哈，虽然是虚假的，不过强行让孩子从父亲的怀抱中脱离，她会生气也很正常。不好意思了，雷鸣疾，还请你原谅我。”

　　“她说不原谅，而且拒绝再和你交流。”

　　“真可惜，我倒是觉得她很可爱。”

　　霜鬼天蛾遗憾地摇摇头，叹了口气。

　　“二十七岁了还没结婚，父母虽然不敢催我，但遮遮掩掩的反而更加醒目。我其实并不反感和谁喜结连理，可始终都没有合适的对象。还是你好啊，年纪轻轻就当上了父亲，比我有魄力多了。”

　　“……你是想再挨一脚吗？”

　　和两个雷鸣惊在对话中逐渐缓和的气氛不同，许风和许枫之间没有半点友好情绪，周禄兴只是接连把点心塞到嘴里，看似是在填补恢复人形后导致的腹中空虚，实则魂不守舍，连萝卜糕都吃了几块，完全没有分辨出自己最讨厌的萝卜味。

　　虽说如此，作为在座众人里胃口最小的人，他依旧很快就停下了动作，用纸巾擦净手套上的油渍后就呆坐原地，一动不动。

　　霜鬼天蛾很轻易地就看出了周禄兴的异状，他的工作就是和人类心理打交道，虽然驱鬼人不想扰乱他们的兴致，可其归心似箭在心理医生眼中依旧无比明显。于是长发男人笑了笑，站起身来。

　　“虽然过程有些不愉快，但结果总归还是好的。赖在贤者大人这里也有些失礼，诸位，我们就此别过吧。”

　　黄粱枕遗憾地摇摇头：“其实你们在这我没意见，很难遇到跟我这么合得来的人。”

　　他用手指抹掉复眼中流出的大颗泪水。

　　“我会想念你的，雷先生。”

　　“那么，我们也该告辞了。”

　　雷鸣惊会意起身，对黄粱枕、霜鬼天蛾和许枫点头致意。

　　“再见，黄粱枕。再也不见，雷先生，许枫。”

　　少年开启梦境通路，率领两名同伴转身离去。黄粱枕则不知从哪抽出张白手绢在他们背后用力挥舞，等到迷雾裂隙闭合后才改用手绢用力擦拭自己的螯牙，转头看向霜鬼天蛾二人。

　　“嗯，让你们白跑这么一趟也不太好……这样吧，作为朋友，我私人赠送你们两个礼物。”

　　蚁蛛丢掉手绢，露出打过蜡般光可鉴人的乌黑螯牙，从病号服怀里摸出两个手环。第一个是如同放大指环般的古银色手镯，在正中间镶嵌着拇指指节大小的圆润蓝宝石，第二个是内侧具有大量尖刺的人面臂环，像是下半截鸟喙却又布满锯齿的构造从本该是口部的为止凸出，双眼猩红。

　　“你不是为每次变身都要损毁衣物而感到苦恼吗？腰带宣和公司有版权，随意仿造会被追究责任，但这种功能较少的阉割版手环我还是做的出来的。至于这个兆千臂环，我见到许风胳膊上的臂环，那就能仿制出来。在众多贤者中，我是最接近老羊头的存在。”

　　“……虽然是因为职能加成，等着卸任之后就不行了。”

　　“感谢您的馈赠，贤者大人。”

　　霜鬼天蛾和许枫各自从黄粱枕手中接过礼物，蓝宝石手镯被霜鬼天蛾戴在左腕，严丝合缝。许枫将兆千臂环扣在右手大臂之上，转瞬而逝的尖锐刺痛没能让她的表情产生半点变化。

　　“不客气，而且这两个手环还有些别的功效，可不仅仅是换装道具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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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一左为猴戏大师村雨良，右为大首领JUDO的盛世美颜（其实用的还是村雨的脸），霜鬼天蛾人类状态下变化出的复眼参考大首领。图二是SIC小说里出现过的影月版RX，霜鬼天蛾的手环就参考他左手上的东西。

　　图一是骑士魂截图，图二源自网络。

第352节 第一四〇回 少年意气，便是倾盖如故；四下无人，方可黯然神伤

　　三人出现在雷鸣惊的梦境世界中，碧海蓝天，满目白沙。

　　对许风和雷鸣惊来说，这次旅途虽然没能立刻得到想要的东西，却也算不上失败。他们的力量都有着显著提升，最后没有通过“悖逆诡辩”也不觉得遗憾，在此告一段落没有问题，甚至心满意足。可周禄兴显然受到了极大冲击，宗布的记忆只有他切身经历过，然而紫青双剑、治愈之光和猫爪这些特征三人都亲眼目睹，其中因由为何很轻松就能猜测出来。

　　雷鸣疾在发现雷鸣惊归来的瞬间就跑到了他身边，十二三岁的女孩牵住他的左手，说什么也不肯放开。她依旧气鼓鼓的，嘴角下撇，眉头微皱，目光中有着大量不满，这不满并非针对雷鸣惊，而是霜鬼天蛾的举动让她感到十分恼火，恼火中又潜藏恐惧。

　　少年安抚性质地拍拍女孩的小脑瓜，看向周禄兴。

　　“我们先回你的世界？还有这么多东西要送回去呢。”

　　“……就留在这里吧，我们的旅程还没结束。都是些日用品，我回去之后自己重新添置就好。”

　　周禄兴摇了摇头，如果说之前的他只是为了看顾雷鸣惊二人才加入，那么现在的他则是终于有了目标与动力。他必须在活下去，至少要活到帮助沈流云等人度过那场劫难为止，而为了能够解开死结，避免那悲哀的未来，从未渴求过力量的他首次萌生“变强”这个想法。他确实获得了宗布的“八寒地狱·无间烟莲”，可那与其说是力量不如说是负担，一份燃料经不起双倍消耗，对周禄兴来说，只是让敌人能够选择被烧作飞灰还是被冻为冰烟罢了。

　　“我没问题，不过这个你总得带回去吧？”

　　少年将挂着金属水瓶的腰包递给他，周禄兴慢了半拍，这才伸手接过。

　　“哦，对。谢谢。”“还有这个。”

　　许风则是拿来折叠整齐的衣物和鞋子，周禄兴对他点头道谢，绕到他们看不见的角落解除变身换好行装。大家都是男人，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周禄兴也并非忸怩之人，只是雷鸣疾不肯离开雷鸣惊身旁半步，他总不好强行扯开小丫头的手，把她赶到病房里去。

　　没有骷髅头盔遮掩，周禄兴的表情变化便一览无余。和先前比起来他显得更加沉静，眉头总是无意识地微微皱起，散发着几丝与年龄不符的微妙沧桑。周禄兴今年仅为二十二岁，正常来讲应该是大四学生，至多不过是应届毕业生，然而他现在给人的感觉却像是历经世事的老者。

　　“雷鸣惊，就算时刻相同也无所谓，能别把我送回原处吗？”

　　背着背包的周禄兴如此说道：

　　“我想一个人静静，整理下思绪。”

　　在现在这个状态下直接见到他们的话，我怕是要当场老泪纵横……等等，我明明还很年轻。

　　青年晃晃头，努力把宗布对他的影响甩走，尽可能在两位少年面前维持原本的模样。这是他的烦恼与担忧，没必要传染给年轻人。

　　“我看看……可以，不过不能距离起始地点太远，楼道门口如何？”

　　“行，就那吧。”

　　周禄兴点头赞同，站直身体等待脚下传送的光辉逐渐明亮。不过就在他离去之前，从万能收纳格中取出呼符的雷鸣惊突然出言叫住了他。

　　“周禄兴。”

　　“怎么了？”

　　“我不会问你在担忧什么，但你遇到难关的时候，我们肯定会去帮你。或许不如你经验丰富，可除去学生这个身份外，我和许风也都是历经厮杀的战士，别太小瞧我们，战友。”

　　“是啊，我说过，我会帮助你们的。”

　　许风现在也能露出令人安心的笑容。

　　“而我不准备食言。”

　　周禄兴怔愣片刻，然后释然地笑了起来。

　　“好，那我就不客气了。”

　　周碌省，你也是见到我有他们二人襄助才能放心将未来托付给我的吧。

　　“下次再见。”

　　“下次见。”

　　光芒闪耀，当周禄兴恢复视野后，他便发现自己出现在黑暗的楼道之中。青年走到门口，从背包侧面抽出张纸巾垫在台阶上，这才坐下，他穿着的是洗完才收纳起来的干净衣物，作为负责家务的人，他不想让自己的劳动成果白白浪费。

　　四下无人，周禄兴也终于能够肆无忌惮地任凭悲伤在心中翻涌。这份悲伤并非源自宗布的火种，而是因为他本身，没有人比他更能对宗布的人生感同身受，看到杨不离、沈流云和秦舞接连牺牲自己换取胜利时，他首次明白了“心碎”究竟是什么样的感觉，也对宗布的改变毫不意外。

　　他佝偻脊背双手抱膝，尽可能把身体蜷缩起来以此取暖。火种带来的寒意由内而外渗透到全身，令他产生手脚冰凉的错觉，然而极致的冻伤其实反而会让人感到灼热，这份寒意不是苍焰的所作所为，而是他悲伤恐惧的心。

　　周禄兴始终都非常清楚，自己不是什么特别坚强的人。

　　十五岁便背井离乡，失去身份与家庭；被自己的能力折磨，在秦舞的帮助下才逐渐掌握诀窍；骤然得知凄惨的将来，继承火种，承担改变命运的重负……每件事情都是足以令他感到难以为继，会让他想要逃跑。他其实很容易被挫败，周禄兴至今仍旧记得自己在跟随教练修行烟剑道时，教练因为格外看好他所以在下课后无偿进行加练，但年幼的自己却因感到劳累而主动退出，让教练失望地无奈叹息。

　　孤独，痛苦，疲倦，压力，周禄兴其实非常不擅长应对这些，尤其是独自面对。他很少有动力为自己去做些什么，能够一路走到现在，都是因为他身旁有家人般的朋友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