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左墨辉
在极致的情感冲击下，周禄兴的精神状况似乎已经开始变得不太正常。受到厉鬼身上的阴冷寒意刺激，少年的体温再度升高，甚至让他觉得自己的脑子里发出了咕嘟咕嘟的声音——那是他的脑浆被煮沸的声音。
浑身伤口带来的痛苦、由内而外，如同被烈焰灼烧的痛苦、与厉鬼接触的血肉正在迅速腐烂的痛苦、从厉鬼身上的怨气带来的痛苦，这些痛苦在周禄兴混乱的大脑中搅作一团，与厉鬼的怨气共同将他进一步激怒。
你还有怨气？你他妈还敢有怨气？老子被无故牵扯进这种鬼地方，说要帮你报警你也不干，我才最应该有怨气！
既然你无视了我伸出的援手——那你就给我去死吧！！
越发浓烈，犹如炮烙磔刑、千刃加身的痛苦，越发炽热，恍若酷烈残阳、雷霆万钧的愤怒，此二者让周禄兴彻底陷入狂暴状态，他像是某种猛兽那样从喉咙中发出威胁性的呼噜声，用力甩动头颅，最终硬生生将女鬼的天灵盖整个掀了起来，露出其下灰白色的脑组织。
“呼噜、呸——吼！！”
皮肉下方透出赤色火光的周禄兴高高仰头，他吐掉口中的腐肉、组织液与骨骼，朝天发出狂怒的咆哮。
在咆哮声中，少年全身骤然爆发赤色烈焰，将他灼烧为一具干枯、焦黑的尸骸。
愤怒将周禄兴点燃，带来投身烈火的痛苦。痛苦刺激着周禄兴，让他更加愤怒。少年的理智被无穷无尽的痛苦淹没，只剩下最为纯粹的本能与情感——由无穷无尽的痛苦所带来的，无穷无尽的愤怒！
赤炎焦尸一把扯下女鬼的左臂，他本想再扯掉女鬼的右臂，却没想到自己早已在先前的痛苦中不自觉地将其捏断了。女鬼像是从包装袋中抽出雪糕那样抽出自己的臂骨，趁着难得脱离凶星魔爪的机会拼命向外侧爬去。
“吼！！”
一只缠绕着火焰的干枯脚掌一脚踩在她背上，然而用力过猛导致他彻底踏穿了女鬼，透过腹部将其钉死在地。女鬼绝望地向着前方伸出只剩下半截的手臂，却在马上就要够到门槛时被焦尸轻易拖回身旁。
接下来便是惨无人道的凌虐处刑。拳击、挖脑、下劈、肘击、断背、膝撞、啃咬、撕扯、践踏、分尸，女鬼反抗会被暴打，尖叫会被暴打，逃跑会被暴打，什么都不做也会被暴打。在施暴过程中赤炎焦尸的体格逐渐膨胀，那些被自身火焰烧至碳化的组织因而脱落，露出其下的赤铜骷髅。
他将地上那滩原本是女鬼的灰白丨粉末用双手归拢，单膝跪地将起高高举起，在下方大张开嘴。粉末渐渐从指骨与掌骨的缝隙中流逝而下，落入骷髅口中后极不科学的消失无踪，最后只有一颗玉石般质感的充血眼球留在骷髅手里，他将其举起塞进眼眶里，然而尺寸不和，那颗眼珠在髑髅的眼眶中滚来滚去。
失去目标的赤铜骷髅依旧被怒火所驱使，他开始肆意破坏楼房，在无俦巨力与高热火焰的双重作用下，这栋楼宇很快就千疮百孔，摇摇欲坠。
“呃……我其实原本是打着助人为乐的想法过来的，不过现在看来，可能得先控制损害了。”
身着运动服头顶道士髻的长发年轻人背着手站在地面上，遥望楼宇中的赤色火光。
“少扯那么多，不就是发现里面那人你自己有可能打不过才叫我过来的吗。我还以为是舞舞叫我，真扫兴。”
留着齐颈短发的少女蹲在一旁，和年轻人共同仰望狂暴的赤铜骷髅，无趣地咋舌。
“我警告你，不准对我家秦舞打什么坏心思啊，你个蚊香蛙。不过你说的倒是没错，里面那位实在太强，倒是你的能力可能对他有所克制。”
“啧，行吧，来都来了。别忘了付账就行。”
“这个账单就算在他身上吧，毕竟以他当前展现出的实力来看，前途无量。所以哪怕是为了能收到报酬你也得尽力把他救下来，杨不离。”
“个牛鼻子，还真会甩锅。”
杨不离皱着眉头站起身，她白皙纤瘦，双眼湛蓝，穿着简单的短袖衬衫和牛仔裤。一条无色水龙凭空生成，将其驮在背上直奔楼宇而去。
九泉九狱·牧魂司罗。
火光顿时大盛，少女叱骂声、骷髅咆哮声、水火相激声不绝于耳。十分钟后，水龙口中含着常人大小的赤铜骷髅，背上载着少女凯旋归来。
“辛苦了。”“你要真觉得我辛苦，让舞舞和我约个会就行。”
“滚。”
第217节 第五回 沈流云仙人指路，周禄兴背井离乡
“怪不得鬼域仍未消失，那厉鬼的鬼眼都被他炼出来了啊。”
青年弯下腰，从赤铜骷髅的眼眶中抠出那颗玉石般的充血眼球。
他把玩片刻，将其递给杨不离：“用这个顶他欠你的债，怎么样？”
少女的回答是一个大大的白眼。
“想得美，这小子这么能打，我将来肯定让他帮我抓个能力特殊的妖魔鬼怪做报酬，一颗充血鬼眼，你打发叫花子呐？”
“行吧，等他醒了你们自己商量。”
年轻人从兜里摸出一张对折起来的符纸，看着那副模型般的骨架犯了难。
“这……他连食道都没有，这要怎么喂符水？”
“你把符灰洒他身上算了。”
“能行吗？”
“总比你喂骷髅喝水靠谱吧？”
“那我试试。”
年轻人右手以剑指夹符箓，左手掏出个打火机把符纸点燃，随后像往烤串上撒料那样把符灰均匀洒在骷髅身上。效果立竿见影，在柔和的白光中，骷髅迅速变得饱满起来，青年便连忙脱下运动服上衣盖在他私丨处，以免不雅。
白上三个色号，瘦了那么一点的周禄兴睁开双眼，他迅速皱起眉头，表情似疑惑似痛苦，对着居高临下俯瞰自己的二人点点头。
“你们好。”
“你好，我叫沈流云，是个道士。这位叫杨不离，是个弯成蚊香的佣兵捉妖人，但是很有实力。”
那帅到惨绝人寰的桃花眼道士对他行抱拳礼，纤瘦的短发少女则用眼神表示沈流云说的没错，对周禄兴开口：
“哦对，我救了你一命，你将来记得还我这个人情。你那能力强是强，不过是要烧命的，要不是我阻止你，你今天估计就要在这鬼域里直接把寿命烧干净了。”
“是这样吗？”周禄兴颦起的眉头从未舒缓，“多谢救命之恩，来日必有回报。”
“你记在心里就好。”
杨不离的表情非常满意。
“这是你的战利品，鬼眼，由于你现在没法拿，我就先帮你保管了。”
“好的，没问题。”
周禄兴坐起身，看了看予以自己遮羞的这件运动服上衣，稍显困窘道：
“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先让我回家穿身衣服。”
“抱歉，这有点困难。”“不行。”
“理由呢？”
“在解除鬼域之前，我们得告诉你世界现在的状况或者说，真相。”沈流云的表情平静且温和，“你也不想对自己被卷入的事件一无所知吧？”
“好吧。”
周禄兴把运动服围在腰间系好，站起身来。
他听了一堆彻底颠覆自己至今三观的秘辛。
少年揉揉自己从未舒展开的眉头，略感不可思议地重复道：
“你是说，以前那些道士和尚都是有真本事的。”“对。”
“然后，这些本事某天突然没了。”“是的。”
“从那以后，相对较弱但格外难缠的厉鬼和相对较强但大多只是强化版动物的妖怪就开始在世上肆虐。”“没错。”
“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这个社会还没崩溃？”
沈流云露出自豪而复杂的笑容。
“因为有我们。”
“如果说妖魔鬼怪是人类的病毒，那么我们就是人类的抗体，你也是。”
“哦，‘天赋’转化为‘能力’的那套说辞，我记得。你作为一个道士用来比喻的东西倒是意外的科学。”
“这样能方便你理解。”
周禄兴表情阴郁地说道：“最后一个问题。”
“你说我们这些具备能力的人会吸引妖魔鬼怪，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证据。”
“我就是证据。”
沈流云身姿挺拔，语气却略显萧瑟。
“我们沈家世代修道，虽不算大家，但也小有名气。然而现在，敬陪末席的我却身负家主之位。”
他认真地看向周禄兴的双眼。
“你不会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这道士说的是真的，你要是不想殃及家人最好就离他们远远的。当然，要是像我一样闲云野鹤，没有家人，那就不用管这么多了。”
杨不离也出言劝诫，她倒不是为了周禄兴着想，而是周禄兴真正加入他们这个圈子成为驱鬼人或捉妖人才能为她带来最大收益。
少年审视着他们，他尚未发现自己的虹膜已然变为赤铜，但他的确发现自己能够看到他们的部分过往信息，自称沈流云的道士一生坦荡光明，与人为善，杨不离则是彻头彻尾的利己主义者，并且的确弯的像蚊香，他们没有欺骗自己的理由，周禄兴没在他们身上看到“谎言”的罪孽。
所以他深深叹息，认命了。
“可我该如何脱身？如果我直接离家出走，我爸妈肯定要满世界找我，如果他们在这个过程中遇险的话我可受不了。”
在一旁的杨不离就好像早等着他这句话似的跳到周禄兴面前，比他矮半个头的少女得意地拍起没几两肉的胸脯，胸骨发出坚实可靠的砰砰声。
“找我啊，你忠实的朋友及债主，杨不离！”
“杨不离的‘九泉九狱’中收集了许多古怪的能力，其中有一个就叫做‘李代桃僵’，或者我们说的直白点，‘替死’。虽然不能直接剥夺敌人的生命，但是可以让某人与一个死者替换身份，所有不清楚真相的人都会把死者的身份当成那个‘某人’，是没有杀伤力，但颇具战略意义的能力。”
“而且还能帮我赚到很多小钱钱。”
少女得意地仰起头。
“至于你担心的家人问题，我也可以帮你暗中保护，怎么样？我和你们这群无脑打手不同，能力可是非常灵活的。”
周禄兴疑惑地审视着杨不离。
“当然可以，而且非常感谢。不过你这么热情，反倒让我觉得格外可疑……”
“安心，没什么可疑的。我的九泉九狱可以消化、掌握别人的能力，而我本人对打打杀杀没那么多兴趣，正好你的能力最适合打打杀杀，这么难得的双花红棍当然要建立长期合作关系啦。”
“你这么说我倒是能理解了。”
沈流云适时切入对话。
“既然你已经下定决心，那么我诚挚邀请你加入我的事务所‘驱鬼敢死队’，我们现在急缺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