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先生的小小麻烦 第991章

　　“看来朕没有来迟，偷溜进来的老鼠还没跑出去。”李芷的脸色依旧淡然，身躯如往日般挺拔，只是面色稍显苍白。

　　石光计却像是见了鬼一样，呼吸骤然急促，朝后微退几步，“你、你、你竟然没有死？！”

　　“朕说过，三岁小儿拿着宝剑还杀不了朕。”李芷眼角吊起，连这副讥讽的模样都和之前一样。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那种攻击——那种攻击之下怎么可能还有活人！？”石光计瞪大双眼，伸出手掌抓向李芷，想试试自己是不是看到了幻象。

　　他的手掌落空了，有一把剑顶在了他的喉咙上。剑刃上寒光闪烁，剑尖部分散发着死亡的冷意，若是他再往前一步，就会被这把剑刺穿喉咙。

　　“你、你——你到底是什么东西？！”石光计看着李芷，脸庞变得扭曲起来，他的样子有些疯癫，显得格外丑陋。

　　“因为见到超出认知的事情就露出如此丑态，还真是可笑。”李芷道，“你这样子，就像一个最普通不过的凡人，如何担得起魔君这个称呼？”

　　“我明白了！你是妖怪！你是妖怪对吧？”石光计像是想到了什么，他不顾顶在喉口的长剑，激动地指着李芷，“你是妖怪伪装成的人类！只有这个可能了！”

　　“脆弱而荒唐。”李芷低喝了一声，一脚将石光计踹翻在地，“看来你也是个不成器的废物。”

　　“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说？！”这句话却引爆了石光计的怒气，“你这样的怪物，如何能理解我的努力！？我和你们这些怪物不同，我是一步步走到此处的！就算我败给了你，你也别想否定我！！”

　　“朕不了解你？”李芷冷冷一笑，“你叫石光计，本名韩长青，柳州人，生于一百五十七年前。十四岁时，柳州刺史的儿子强占了你的青梅竹马，你当年饱读诗书，一腔热血，上门与刺史儿子理论，被打瘸了一条腿丢了出来，是也不是？”

　　石光计的面色骤然发冷，浑身战栗，不可思议地看着李芷。这是一段被他深埋在心底的旧事，他从未对别人提起过。韩长青这个名字，连他自己都差点忘记。

　　“此后六年，你心灰意冷，靠写通俗小说和话本约稿为生，直到被柳州书院的岑夫子看上，收为弟子，改名韩守知。”李芷继续道，“你在柳州书院待了十二年，琴棋书画样样皆学样样不通，倒是偷学了书院内部的修行法门，走上武道修行之途。”

　　石光计的身体在颤抖，李芷说的没错，他当年加入书院就是为了修行，而不是为了琴棋书画修身养性。

　　“神龙历七十四年，你背着书箱离开柳州书院，加入庐州相国寺，成为了一名辨僧，法号悟理。此后十二年，你研习禅理，因辩才无二闻名庐州。神龙历八十六年，你脱僧入道，拜入定心观，得师父赐道号玄明子，意为玄门空明，悟性超然。此后十二年，你精修道法，武道修为越发高深，但心中的怨结苦果仍然不得解脱。”李芷看着石光计的眼睛，像是将他一切过往看穿。

　　“神龙历九十八年，你脱下道袍，重回柳州，杀尽当年柳州刺史一家，连仆役和牲畜都没有放过。身染如此血案，你索性投身魔道，加入天魔宫，改名为石光计，再十二年后，你入大宗师之境，于门内争斗中夺得上任魔君祝之玄的传承，成为天魔宫的新一任魔君。”

　　李芷冷冷地看着石光计，“十二年儒，十二年释，十二年道，十二年魔，你的经历确实很精彩。你觉得自己饱尝世间之苦，领略万般法门，你觉得自己应该站在最高处——是这样吗？”

　　石光计怔怔看着李芷，眼睛几乎瞪出眼眶，“你怎么会知道，你怎会知道？！”这个女人不光知道他过往的心路历程，还知道他内心里的那些想法，她到底是什么怪物？！

　　巫照影也一脸惊诧地看着李芷，师尊的经历就算在魔门内部也是个谜，这个女人却一清二楚。

　　“哼，我为什么会知道？”李芷笑了起来，她的笑容明艳而张狂，“我当然知道，因为我经历的比你更多，我所感受到的也比你更多！来吧，想知道原因的话，就握住这把剑，然后再来挑战我！”

　　圣天后丢下一把覆盖着明黄色光晕的长剑，剑柄正落在石光计身旁。

　　石光计认得出来，这把剑就是李芷用来与天地之力对抗的那把剑。

　　这把剑一定是神兵利器——

　　石光计的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他合身一扑，握住剑柄朝一旁滚去，想趁机拉远与圣天后的距离。

　　可在石光计的手触碰到剑柄的一瞬间，他整个人如遭雷击，身体一僵，呆立在了原地。

　　神龙殿的景色在石光计眼中快速褪去，他看到了万里无云的长空，看到了山河大地，看到了无边无际的海洋，然后下一刻，他的意识被扯落云间，落入大地。

　　“卖糖葫芦喽！”

　　“新鲜的鱼！”

　　“你怎么老是这样？日子还过不过了？！”

　　“他还是个孩子……”

　　“来都来了！”

　　“大大大！中了！通吃！这都是我的！！”

　　“呜呜呜——你这一去，叫我们娘俩可怎么活啊！”

　　……

　　纷纷扰扰，吵吵闹闹，喜怒哀乐，数不清的声音在石光计脑子里说话，各种各样的复杂情绪涌上他的心头。

　　他像是在大海中飘荡的小船，完全主宰不了自己，只能随着波浪四处飘摇。

　　那些声音里都带着情绪，而那些情绪都在石光计的脑子里绽放，他能感知到成千上万个不同的状态，他的脑容量很快就不够用，像是要被撑爆了一般，传来阵阵剧痛。乱七八糟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形成了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恐怖声响，重重叠叠，循环往复，将石光计可怜的意志力碾碎。

　　与此同时，石光计握住长剑的手掌也感觉到了刺痛。那把剑的剑柄上仿佛生长出无数细密的触须，顺着他的手掌钻入他的血肉之中。

　　这些触须一进入他的身体，就开始疯狂生长，汲取着他的气血，要将他的身体抽干。

　　针扎般的疼痛密密麻麻，遍布全身，他明明是大宗师级别的武者，却完全抵御不了这种疼痛。

　　石光计惨嚎一声，匆忙丢下了手里的剑，这把剑并非神兵利器，而是恐怖之源！

　　长剑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石光计脑子里乱到爆炸的情绪迅速减退，那种被触须抽吸血肉的感觉也缓缓消失。

　　石光计仿佛大病一场的虚弱老人，无力地躺在了地上，脸上的表情有些呆滞，还没有从刚才的地狱场景中回过神来。

　　李芷弯腰捡起地上的长剑，她轻声道：“此剑名为天子剑，能倾听万民之声，感知万民之情，握住这把剑，你才能握住整个天下。先帝挑选储君的条件，就是掌握这把天子剑，我那几个不成器的兄长，也是间接死于此剑之下，你感觉如何？”

　　石光计浑身打着哆嗦，眼神空洞，呼吸急促，完全说不出话。他的意识还在混沌状态，尚未回归。

　　“从握剑到弃剑，你总共坚持了三个呼吸。”李芷俯视着躺在地上的石光计，眼中带着悲悯，“这就是你的气量？”

　　李芷握着剑柄，剑刃悬在石光计身体上方，扬声道：“你所发出的攻击只是抽取了长安城区域的天地之力，而朕手中的这把剑，凝聚的是万民之力，是无数人的悲欢喜乐，是整个大唐江山！你凭什么觉得你能杀死朕？！”

　　“你也不过是那剑中万民之一！朕所承受的重量，比你肩上的要沉重千倍万倍！”

　　李芷垂下剑刃，刺向石光计的眉心。

　　巫照影没有阻拦，甚至朝后退了几步，表示自己不会出手。

　　落下的剑刃来到石光计门面之前时，这位有着传奇经历的魔君终于从天子剑的影响中醒来，他惊恐地看着剑刃落下，即将洞穿他的眉心。

　　“天魔！天魔降临！”值此关头，石光计用最后一丝力气，捏碎了手中的一枚黑色玉石。

　　李芷并未因为他的动作而停下长剑，天子剑穿过了石光计的眉心，刺穿他的颅脑，一代魔门魁首，就此落命。

第1088节 第九十五章 天魔降临

　　石光计死了，这次叛乱的幕后魁首已经倒下，和之前的许多次叛乱一样，圣天后又一次成为了最后的胜利者。

　　巫照影呆立在一旁，眼神有些复杂，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刺穿石光计脑袋的天子剑缓缓消失，不知被李芷收到了哪里。圣天后脸上的表情却并未轻松，而是看向巫照影，沉声问道：“他说的天魔降临是指什么？”

　　“您不是什么都知道吗？”巫照影莫名递出一句有些讽刺意味的句子，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轻咳了一声，道：“我也不知道。”

　　李芷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道：“天魔骨何在？”

　　巫照影心中一惊，“对了，天魔骨！师尊——石光计命令我把天魔骨埋了起来，就在永平、修行、青龙、归义那四坊之中！”

　　李芷似乎没打算杀掉巫照影，继续问道：“你们师徒手中一共有多少块天魔骨？”

　　“一百三十七块。”巫照影道，“在这次行动之前，石光计把现存的所有天魔骨都拿到了，让我按照一定规律埋在了那四坊之中。”

　　这一百三十七块天魔骨，天魔宫就有九十多块，合欢殿和十三鬼洞各有十几块，剩余的则在一些魔道散修手中，论手腕他们自然掰不过魔君。巫照影从合欢殿陆如华手中得到的那块指骨倒是留在她自己手中，没有上交，她也没把这块骨头算在一百三十七块之内。

　　“一百三十七块天魔骨，他还真是敢赌，不怕魔门就此绝后吗？”李芷的脸上露出一个稍显苦涩的笑容。

　　圣天后的表情让李灵月很是惊讶，莉莉也觉得奇怪。

　　不管是什么情况，圣天后总是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就算面对之前那气势恢宏的一剑，她都没有露出这种苦笑，现在这是怎么了？

　　“灵月，她就交给你了。”李芷拍了拍李灵月的肩膀，然后又转向狄怀英，吩咐道：“怀英，你去联系南衙十六卫，看看还有哪些人能行动，叫人疏散那四坊内的所有百姓，算了，以永平坊到修行坊为基准，往南直到城门，让这片区域的所有百姓都出城避难。”

　　“是！”狄怀英领命，同时又有些疑惑，“天后陛下，这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吗？”

　　之前城内乱成那样，圣天后都没有下令让百姓出城避难，此次行动必然有其特殊用意。

　　“是有大事要发生了。”李芷叹了口气，看了一眼石光计的尸体，“这家伙还算有魄力，不是纯粹的废物。”

　　无垢子似乎也知道李芷想做什么，开口道：“我回玄天观去取法器。”然后快步离去。

　　“莉莉，还有歌莉娅，要麻烦你们跟我走一趟了。”李芷迈开步伐，朝永平坊的方向行去。莉莉和歌莉娅对视一眼，跟在了后面。

　　偌大的神龙殿，只剩下李灵月和巫照影两人。

　　两人的目光对在一起，李灵月的眼神依旧清澈明亮，巫照影却有些躲闪。

　　“这一次，你彻底输了。”沉默了半晌，李灵月说道。

　　石光计已死，夏巧欢和沈无涯也死了，魔门精锐死伤无数，很难再成气候。作为魔门圣女的巫照影，自然是输的一塌糊涂。

　　“其实我早就有这个感觉。”巫照影轻声道，“虽然师尊一直在说他的计划有多么完美，可我心里却不觉得我们能赢。”

　　“因为某些原因，母后这一次不会手下留情。”李灵月道，“魔门的传承，恐怕要断绝了。”

　　巫照影苦涩一笑，“那我就只好另寻靠山了。”她转过身，看着李灵月，“你会放我离开吗？”

　　李灵月眨了几下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我们再打一场吧，这么久以来，我们大大小小交手过几十次，总该有个胜负结果，就以这一战为准吧。”

　　“好。”巫照影微微点头。她本打算用玉衡剑鞘示好，但师尊在剑鞘上做的手脚断绝了这条路，她只能硬着头皮去面对李灵月。

　　锃！

　　剑鸣声响起，李灵月身旁浮现出七把长剑，绕着她盘旋飞舞。

　　巫照影按照惯例平举手掌，这才反应过来，她的十个指环全部损毁，天蚕丝也所剩无几，已然失了武器。

　　李灵月轻叹一声，伸手一挥，两把长剑落在巫照影身前，“拿上这个吧，我记得你学过剑术。”

　　巫照影拔出两把长剑，眼神慢慢变得凛冽起来，她直直看着李灵月，身上的元力逐渐攀升。

　　飞剑呼啸，战斗一触即发。

　　————————————

　　狄怀英的动作很快，李芷带着莉莉她们来到永平坊时，南衙十六卫的士兵们已经在安排坊内的百姓撤离出城。

　　百姓们都在乖乖配合，原因无他，从刚才开始，永平坊附近的土地就开始发生震动，像是要陷下去一般。

　　“天后，能说说天魔降临是怎么回事吗？”莉莉小声问道。

　　李芷一边走一边查看周围的情况，说道：“天魔是魔门的创始人，传说他拥有通天彻地的力量和无边无际的知识，是一位非常强大的存在。天魔飞升之后，把自己的身体留在了人间，这幅天魔之躯中有两百零六块天魔骨，每一块天魔骨都有特殊效力，合在一起之后更是妙用无穷，还能召唤天魔的意志短暂降临。石光计埋下那些天魔骨，正是为了召唤天魔降临。”

　　天魔？飞升？

　　莉莉微微皱眉，她注意到了圣天后的说法，心中一动，问道：“天魔飞升也是去了上仙界吧？”

　　“没错。”李芷道，“这便是问题之所在。上仙界已经覆灭，天魔也应该消逝了，这天魔降临术理论上来说是召唤不出任何东西的。但就在刚才，朕感觉到了一股特殊的力量降临，恐怕是有什么东西借着这次召唤降临东境了。”

　　“难道又是虚空？”莉莉心中咯噔一响，虚空议员可不好对付，而且东境不是莉莉的主场，她能发挥出的力量很有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