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余与鱼
不不不，这绝不可能！她与宁靖公主交情匪浅，也见过圣天后数次，她们之间的关系还算融洽。而且圣天后和宁靖公主都与蜀山剑派有关系，自己的飞剑之术在她们面前算不上什么好东西，她们没有必要对她出手。
况且如果圣天后要对她动手，这几日她一直留在长安城，早就该有后续行动展开了。
若是排除圣天后对她动手这种可能，那结论便只有一个——那些袭击过她们的贼人混进了京畿守备，他们一定有阴谋！
公孙烟云能靠剑舞名满天下，当然不会是个笨蛋，她脑子里快速转过各种念头，再结合近日所见的种种不对劲之处，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有人想谋反！
而且这帮人绝不是一般势力，居然能让逆贼混进京畿守备部队，还把控了城门。
公孙烟云摸了摸两把长剑的剑柄，心中稍稍安定，她们已经被卷进这次事件之中，恐怕不能轻易脱身，但有这两柄一流剑器在手，她也不用太过惊慌。
公孙烟云深吸一口气，拍了拍秦十二娘的肩膀，低声道：“你们不要惊慌，我们先出城再说。出城门之后，我们改道而行，不去山谷道场，立刻远离长安城，越远越好！”
“是，师傅！”几位弟子出声应答。
几名妙龄女子整理了一下衣裳，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再次走向城门。
然而，那位左眼上方有枫叶黑斑的守将忽然伸手拦住了公孙烟云几人。
公孙烟云尽力放缓呼吸，问道：“将军何故阻拦我们？是有什么事情吗？”
银甲守将脸上带笑，问道：“您是烟云大家吧？”
公孙烟云保持一贯的高冷，“是又如何？”
守将道：“烟云大家，某并无恶意，是这样的，越郡王对您仰慕已久，想请您过去一叙，请某代为通传。”
越王李镇是出了名的好色之徒，常以各种手段网罗美人，但又会很快厌倦。不过他并非那种嗜杀之人，对于那些失了兴趣的美人，他会赠以金银遣散，并不刻意为难，所以名声倒也没有烂透。
烟云大家是天下有名的美人，越王会对她感兴趣也很正常。
但公孙烟云可不想蹚这摊浑水，脑筋微转，道：“越郡王有请，妾身自当前往，不过眼下罗天大醮开幕在即，妾身想先去看看，至于你家郡王的邀约，妾身可否明日再去？”
“烟云大家，越郡王对您的思慕已经到了茶饭不思的地步，近来消瘦不少，已危及性命。在下也是好不容易见着您，佛家常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您大发慈悲，还请现在就去见越郡王一面吧。”守将皮笑肉不笑，暗暗把住了刀柄，说的是央求的话语，语气里却带着明晃晃的威胁。
公孙烟云知道自己要是去见越郡王，多半就无法脱身了，恐怕还会遭遇不好的事情。她低叹一声，握住了袖中的剑器。
城门就在咫尺之外，以她的剑道修为闯出去并不难，但要把几个弟子全都带出去就没那么容易了。
公孙烟云正在打量着周围，她背后传来一道雄浑的男声。
“烟云大家要出城去看罗天大醮，你们拦她作甚？烟云大家乃是宁靖公主密友，也是圣天后的忘年知己，你们对烟云大家如此不尊重，难道不怕圣天后怪罪？！”
不远处，千牛卫备身李水生把持着刀柄信步走来，身后跟着十数名千牛卫，具是气宇轩昂的年轻武者，步伐整齐，气势迫人。
门口守将拱手行礼，有些尴尬地说道：“李将军，吾等并没有强留烟云大家，只是替越郡王传达消息而已。”
“传达消息？”李水生怒视守将，“你以为我是瞎子，看不到你威胁的动作？”
“将军息怒，将军息怒，卑职这就放行。”守将不敢忤逆李水生，后者是千牛卫备身，乃是南衙十六卫中的顶尖人物，比他一个小小的城门守将不知高了多少官位。
“烟云大家，京畿守备出了这样的货色是我们的过错，让您受惊了。”李水生对公孙烟云道，“您先出城，我们会处理好这件事，给您一个交代的。”
公孙烟云微微欠身，“妾身谢过李将军。”
两人对视时，李水生给烟云递了个颜色，示意她赶紧离开。烟云会意，带着秦十二娘等人快步从城门口附近离开。
看到公孙烟云离开，银甲守将低下头，眼中闪过一丝狠辣，他紧咬嘴唇，压下心中的怒意，强行挤出几分惭愧，道：“李将军，卑职知罪，今日事毕，卑职会主动去领罚，还请将军恕罪！”
李水生的视线在守将脸上停留了几个呼吸，忽然开口问道：“你是哪个分队的？我此前似乎没见过你。”
守将道：“卑职名叫郑春来，半个月前晋升为下等守将，此前在京畿守备第三军吴将军手下办事。”
“吴令应？”李水生问道。
“是。”郑春来应道。
“可是我没听吴令应说起过你。”李水生直视郑春来，目光中带着审视。
郑春来抹了抹额头，道：“李将军日理万机，辛苦繁忙，没听说过卑职也很正常。这是卑职的军牌，将军请过目。”
郑春来从腰间解下一块铁牌，双手捧上，态度恭敬。
这铁牌是京畿守备军士证明身份之物，外人仿造不得。
李水生接过铁牌，看了一眼，上面确实记载着郑春来近年来的履历，与他本人的诉说对得上号。
李水生随意抛出军牌，郑春来伸手去接，那军牌却正好落在他身前几步，掉在了地上。
郑春来咬紧牙关，他身着甲胄，弯腰不便，只能半膝跪地，捡起自己的军牌，顺势又对李水生鞠了一躬。
“哈哈哈……”李水生却笑了起来，“有趣有趣，你们这些贼人，编造假身份的确有一套，看来京畿守备的高层也有你们的人，此事过后，有必要好好清洗一番了！”
“李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郑春来终于爆发，怒视着李水生说道，“您的意思是说卑职是假冒身份的逆贼？！”
“就是这个意思！”李水生拍了拍巴掌，他身后十数名千牛卫忽然出手，如疾风迅影一般掠过人群，城门处的士兵顿时倒下一片。
此处的骚乱很快就引起出城民众的混乱，哭喊声叫嚷声随之而起，场面变得更加混乱。
郑春来想拔出腰间长刀，却被李水生一脚踹中刀柄，刀未出鞘又缩了回去，与此同时，李水生欺身向前，抬指一戳，点在郑春来胸口，封住了他的元力。
郑春来拼着最后一份力气喊道：“有贼人——”
后续的话还没出口，李水生又是一指戳了上去，郑春来穴位被封，无法发声，成了个张嘴哑巴。
“你以为你们偷梁换柱的把戏真的很高明？”李水生讥讽道，“你们故意袭击烟云大家是为了引动京畿守备军前往调查，然后伺机动手，用你们的人手替换京畿守备军。圣天后和狄公早就看穿了你们的意图，已经布好后手，请尔等入瓮！”
在李水生放倒郑春来时，跟在他身旁的那十余名千牛卫已经将城门处的近百名守备军全部击倒。与此同时，城楼之上的守备军也被突然出现的黑甲士兵击倒在地，这些黑甲士兵的甲胄武器比京畿守备更加精良，士兵的身手也更为了得，乃是北府六军中的黑犀军。
只用了不到一百息的时间，南城门处原本的守军被尽数清理，李水生掌控了这扇城门。
李水生这才派遣人手去安抚出入城的百姓，尽力恢复秩序，纷乱的人群中却走出几个身穿布衣的壮汉，一边走一边拍着巴掌叫好。
李水生凝视几人，察觉到几人身上的雄浑元力，变得警惕起来，“你们又是何人？”
其中一名壮汉走出几步，朗声道：“李将军不用知道我们是谁。”
“那就是敌人喽？别怪李某不客气了！”李水生抽刀离鞘，身旁十数名精锐的千牛卫掠身飞出，将数名壮汉包围。
为首的壮汉并不慌张，反而摆出一副闲聊的态势：“居然能猜到我们要对城门动手，不愧是圣天后，果然心思缜密，非同小可。”
“不光是城门，你们还想对皇宫下手吧？可惜金吾卫和羽林军已经在皇宫候着了。”李水生沉声道，“当然，你们最大的目标还是身在道场的圣天后。你们的所想所做，已经全都被圣天后看穿！尔等乱臣贼子的阴谋不会得逞，天监地牢才是你们的归宿！”
“没错，我们的最终目标就是杀掉那个篡政两百余年的妖女！”壮汉道，“今日妖女李芷必死无疑，你们这些助纣为虐的奸臣也不会有好下场。”
“牛皮吹得很大，能不能做到就要看你们的本事了。”李水生凝视着几人，随时准备动手。
“有何不能？你以为李芷当真是算无遗策？”壮汉脸上露出讥讽的笑容，“你以为你已经稳稳拿下这扇城门？你以为我们只准备了这些东西？”
壮汉从怀中取出一面小鼓，右手握拳，轻击鼓面。
旁边有一名千牛卫挥刀阻拦，却被另一名布衣壮汉一拳捣中胸口，倒飞而出，摔在地上不再动弹，生死未知，这一招暂时镇住了其他人，不敢轻易动手。
似乎是感应到鼓声召唤，哗啦啦的密集脚步声在城门附近响起，不多时，数支队伍从数面而来，列队成军。这支军队的旗子上绣着一柄长戟，乃是陇右道保平将军李敬晖手下的精兵。
这些士兵结成整齐的军阵，从城门上观望的黑犀军被军阵震住，喃喃道：“怎么会？怎么会……”
在长安城外聚集的陇右道精兵足有万人之多，在这么近的距离攻城，攻城者又是作战经验丰富的陇右精兵，李水生不知道该怎么防守。
李敬晖率军驻营时曾发过报告，说他带来的陇右精兵只有三千人，纯粹是为了保护西突厥使团顺利来到长安。他报备的人数是三千，根据千牛卫的调查，实际粮饷约为五千，行军沿途留下的灶台营帐也是五千人的标准。
但李水生万万没想到，李敬晖实际带来的兵力竟然超过万人。
圣天后早知李敬晖有反叛之心，却不曾料到他竟然调动了如此多的兵力。
“事至如今，我也不怕告诉你。”敲鼓的壮汉扬声说道，“敬晖将军手下的三万五千血甲军已经全部抵达长安，其中一部分已然化整为零，潜入城内，只待我一声令下，便可响应召唤，杀尽汝等！”
李水生面沉如水，陇右道的血甲军是真正的血战精锐之师，三万五千血甲军足以击溃人数不足的北府六军，就算搭上南衙十六卫也未必够看。
京畿守备军的人数倒是够多，但谁也不知道其中有哪些人手可用，哪些已经投敌叛变。
这场叛变本就是一场互知意图的博弈，就看哪一边准备的后手更加充足。歌莉娅慧眼如炬，早就看穿了真相。但棋盘中的人还在为各自的胜负手胶着难分，看不清态势。
壮汉似乎是觉得现在的场面还不够震撼，对李水生的打击不够大，他继续扬声说道：“我不瞒你，此时城内不光有血甲军潜伏，还有西突厥的勇士磨刀擦枪。谢利可汗账下排名前百的勇士大多扮作胡商潜入东西两市，等我们这里动手，他们也要一起行动了！”
李水生的脸色更加难看，怪不得这几天集市里的那些胡商一点也不安分，时常发生吵闹，市政监的人都闹到他们那里去了，原来是这样。
“怎么样？”壮汉咧嘴嘲讽，“还觉得你们的圣天后英明神武，算无遗策？她以为她面对的只是几位郡王的联手反叛，殊不知整个天下都在等着看她的笑话！我倒是很想看看，一旦她从宝座上跌下，会面临怎样的结局？！哈哈哈哈！”
飒飒——
一道奇怪的声音响起，正在大笑的壮汉忽然一怔，不敢置信地摸向自己的脖子。
他粗壮的脖颈上已经多了一道红线，鲜血汩汩而出，一身元力也随着血液的流逝逐渐溃散。
“你的话真多，赶着去向阎王爷说吗？”
清冷的声线在他耳边响起，壮汉捂着脖子倒在了地上。
李水生的身边出现几个身穿白衣，脸上带着白色面具的人，从身形来看，周灵均赫然在列。
壮汉们的身边也站着一位同样打扮的白衣人，一身杀气无比惊人，让这几个狂妄的布衣壮汉吓得呆立在原地不敢动弹。
此乃白月，只对圣天后一人负责的神秘组织，地位凌驾于南衙十六卫和北府六军之上，不为外人所知。
看到这些白衣人到来，李水生这才松了口气，道：“这几个人就交给你们处理了。”
“外面那些血甲军呢？”有一名白衣人问道。
李水生道：“狄公已有安排，诸位马上就能知道了。”
第1075节 第八十二章 不该出手的人
圣天后的软轿已经远离城门，听不到那边的躁动。李芷坐在软轿上闭目养神，似乎是在思考着某些事情。
换作以往，天子出行可不会像李芷这样马虎随意，一顶软轿就能抬着到处走。先帝在时，所用车驾华盖都是有规定和说法的，旁边的百姓也不许靠的这么近，要远避三丈开外。
李芷上位之后，逐步废除了这些复杂无用的礼仪，只有每年天子巡视时才会将那辆金马车拿出来使用。
长安城的百姓们几乎已经习惯了李芷的软轿，倒是那些从外地赶来的人觉得这幅画面无比新奇，不少人都在偷瞄软轿上的圣天后。不过这些视线大多被侍女们托起的扇子挡住，落不到李芷身上。
越是靠近道场，气氛越是热烈，潜藏在热闹之下的杀机也越发浓烈。
李芷很清楚，此时的长安城内肯定乱成了一片，她不确定自己在那边的布置能否完全奏效，因为对于这一次的叛乱来说，长安城并不是最重要的战局，她这边才是。
只要圣天后不倒下，就算反贼占据了长安城，也得乖乖让出来。反之，若是李芷失败了，就算那些人替她守住了长安城，也挽救不了败局。
她会失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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