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余与鱼
莉莉倒是很淡定，她只是以那种小鸟依人的姿态靠着歌莉娅，余光扫视着前方的路，完全不在意其他人。
突然，莉莉停下了脚步。
歌莉娅被她拉住身体，“怎么了？”
莉莉指了指蜷缩在街角的一团，很疑惑地道：“那边那个人，身上的波动很奇怪。”
无论是莉莉还是卡米拉，感知力都非常出众，既然莉莉说有问题，歌莉娅当然要去看看。
歌莉娅走上前，然后很快朝后退了退。
那一团身上的气味，有点难闻。
有些像是很多天没洗澡，还经过长途奔跑，满身汗酸那种怪味，有轻微洁癖的歌莉娅很难接受这种刺鼻的味道。
倒是莉莉毫不在意，在去到安多斯之前，她的生活环境可比这个糟糕太多。
莉莉走上前，拨开这人披散的灰色头发，发现他的脸上也满是污渍，脏兮兮的，还板结着一些泥块儿。
“这位太太，您别管那个人了，他两天前就在那儿了，失魂落魄的像是个傻子，嘴里也不知道在念叨什么，要不是还剩下一口气，早就被城卫队抛到乱葬岗去了！”旁边商铺的老板喊道。
莉莉却不管，她把手指点在这人的眉心，一缕精神力缓缓渗进去，她能感觉到，这个乞丐模样的人身体里隐藏着巨大的能量。
精神力渗入之后，莉莉还没来得及深入，蜷缩着的男人突然抱住脑袋，张大嘴大声怪叫，“啊啊——啊——”
这怪叫声中还隐藏着波动极低的声波，莉莉渗进去的那一丝精神力像是被卷入汹涌波涛的小船，没几下便被倾覆，她连忙松开手指，不敢再探查这人的精神。
饶是如此，她依然脸色一阵发白，心中作呕，像是被卷进了滚筒里一样难受。
强忍了一下，她还是没能忍住，扶住一旁的墙角，干呕了几声，这才稍微舒缓了一点。
老板又叫：“这位夫人，你想做善事也行，但你怀孕了，还是不要接触这样脏兮兮的人比较好……”
莉莉瞪了老板一眼，这憨厚的中年大叔转过脸，嘟囔了一声，不说话了。
歌莉娅握住莉莉的手，她没有看到莉莉的精神力折损，还以为她的身体又出了什么问题，“你怎么样，要不我们先去休息吧？”
莉莉摆了摆手，“找个旅社，把这人带进去。”
见莉莉坚持，歌莉娅只好捏着鼻子，把那个馊乞丐提在手中，好在看着一团，这人却不是很重，反而轻得很。
几人找好旅社，歌莉娅多付了几枚银币，老板才让她们把那乞丐带进去。
莉莉的状态稍微缓过来一些，她从歌莉娅手中接过麻烦，把他拎进了旅社单间的卫生间，将他烂布片似的衣服剥下来，直接放水开始冲洗。
这人身上积攒的污垢实在有些多，不这样来很难洗净。
歌莉娅在外面布置房间，首先她收起了旅社大床上的被子和床单，换成她们自己的东西，然后又用清洁魔法将房间过了一遍，这才摆放行李，坐下来歇息。
之前这些工作都是莉莉来做，这算是临行前女仆长罗琪的交待，虽然是旅行，也不能太过大意，旅社里这么多人用过的东西和器具肯定是不如她们自己的。
和两个孩子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会天，莉莉终于出来了。
她脸色有些怪异地将手中的人丢在地上，这人已经被她套上了一身宽大的法袍，身上的污垢被洗净，露出了原本的样子。
他那灰扑扑的头发本来的发色居然是趋近于大海的深蓝，除掉板结的泥块儿和污渍之后，皮肤白皙，犹如上等宝玉；五官秀丽，有一种雌雄莫辩的美丽；身材偏瘦，双腿显得格外修长。
总体来说，还算比较养眼的类型。
而且，大概是被洗澡水冲洗，这人稍微恢复了一丢丢神志，模糊的呢喃着，“水……水……”
歌莉娅奇怪地看了一眼莉莉，莉莉现在的状态她都不是很明白，现在又捡回来另一个怪人，这怎么处理？
莉莉叹了一口气，把房间里的凉开水倒了一杯，慢慢滴在这人的嘴唇上，一点点渗进去。
喂了一杯水，这人还在喊着要水，莉莉却不管他，只是把他扶到靠墙的椅子上坐好。
贤淑的幼妻莉莉靠着歌莉娅坐下，招手将两小只也叫过来，这才低声道：“这人，有可能是深海皇族的人。”
歌莉娅眸子一瞪，惊呼，“什么？！”
深海王庭的皇族，这种身份兑换到大陆上，大概和歌莉娅差不多，是皇子帝姬的程度。
莉莉揉了揉眉心，轻声道：“我刚才给ta冲洗的时候，发现ta是无性别状态，既没有男性该有的东西，也没有女性该有的东西，所以，我几乎可以确定，ta应该是深海皇族。”
深海皇族的人鱼是非常特殊的种族，根据魔导科研生物部门那些老学究的说法，皇族人鱼在成年之前都属于无性别的混沌状态，ta们在这个时期具备很高的修行天赋，大部分皇族都能在这个阶段到达七级以上的程度。
一旦通过某些特殊的仪式确定性别之后，ta们就正式进入成年状态，虽然修行天赋会衰减一些，但会觉醒自己独有的天赋能力——就像那些越过七级门槛的魔兽一样。
顺带一提，这一部分的资料，主要来源于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热心魔女。
莉莉没有接触过这一部分资料，但在灰影女士向她传授“特殊礼仪”的时候，将有关情报一并传递了过来，毕竟那套礼仪是古代海之双子国度特有的东西。
所以莉莉也知道深海皇族人鱼的这种特殊性，在看到那种令她吃惊的性别状态时，她才断定这是深海皇族。
只是，深海皇族，不都是人鱼吗？ta为什么会长着一双腿呢？
看着椅子上长着人腿的人鱼，歌莉娅马上在脑海内补足了不下百万字的宫廷争斗剧目，什么兄弟夺权父子反目，吟游诗人早就讲过无数遍的那些故事被套在了眼前之人的身上。
歌莉娅不由得给这人送去了一丝怜悯的目光。
歌莉娅的出身幸运而又不幸，有那么一阵子，她心里阴暗的时候，一直觉得自己会不会是父王树立起来的靶子，表面上是明珠，但随时可能被外嫁交易什么的。
毕竟这种剧本，中央大图书馆也有。
但她内心里其实也明白，奎里安家是那种比较重亲情的皇族，她才不会沦落成那种热兵器公主。
可眼前这个人鱼，只身孤影来到大陆，还没了鱼尾巴，混到缩在街上等死，这个样子，妥妥是那种政治斗争失败，然后被放逐的可怜家伙吧？
当然，具体的情况只能等ta醒过来再说了。
在房间稍作布置之后，四人暂时离开。
趁着天色还没完全暗下来，歌莉娅决定先去买东西，补充一下消耗的物资。
经过她和莉莉的简单商议，她们决定给薇诺和维迦办理职业卡，然后注册一下冒险家，开始做一些简单的任务来锻炼。
闭门造车是不行的，只有实战才能真正提高战斗力。
她们风卷残云般的扫买了一些食物和材料，却发现兰德城的冒险家协会聚集了很多人，被围的水泄不通，根本挤不进去。
但当莉莉拍着前排一个冒险者的肩膀，询问发生什么事情的时候，这个被美色迷了眼睛的年轻人很快就说出了自己知道的消息。
中央军团的莱昂大公来兰德城的冒险家协会发任务了，这边的冒险家也正式纳入了被征召的范围，可以参加中央军团和北方三省的战斗。
要知道，战场任务这种东西，赏金高，任务级别和记录也高，要是完成的好，佣兵们不光有钱拿，升级还快，一向是热门任务。
战场任务比一般的任务要难，但有风险收益才高，这也是铁律。周围其他几个城市很早就开始佣兵征召，兰德城算是比较迟的。
这群佣兵挤在这里，都是为了接下才发布不久的战场任务。
歌莉娅叹了一口气，拉着身边的几个女孩子走到一边，暂时放弃了让薇诺她们注册佣兵的事情。
“居然到了这种地步吗？”
歌莉娅看着眼前杂乱的人群，眉头微皱。
莉莉接过话头，“看来是了，大王子的依仗建立在和深海族的勾结上，那老首相的王牌恐怕也不简单，女王腹背受敌，两处开战，还要做深海入侵的防备工作，手中的兵力应该早就不够用了。”
歌莉娅很有些惊讶，莉莉是个聪明的女孩子，但这种方面的事情，没有一定军事智慧很难看清。毕竟，就目前的消息来看，女王在两边战场上都是小优局面。
迎着歌莉娅疑惑的目光，莉莉淡淡道：“这是很正常的猜想吧，如果中央军团的兵力管够的话，莱昂大公为什么要雇佣佣兵参战呢？”
佣兵在战争中的作用十分不稳定，这群利益至上的人随时有可能反叛，而且他们成分复杂，很难进行间谍和奸细排查，根本无法执行重要的军事行动。
云龙佣兵团那种除外，他们那边的人大部分本就是军团出身，在娜塔莉和安洁的领导下向心力十分强大，比起佣兵团更像是一只精锐的军队。
莱昂大公之前没有全线雇佣佣兵，肯定也有这些方面的考虑，现在放开限制，新任的艾露雅恩女王手中的可用之人真是已经到了匮乏的地步了。
发生在吉里安联盟内的这场战争，已经不仅仅是王权的争夺，这其中涉及到了大陆其他势力的博弈，甚至还涉及到了深海族。
或许，等留在旅社的那个深海皇族清醒过来之后，能问出什么来。
反正看ta现在那惨兮兮的样子，多半也没什么是完全无法透露的。
四人找个地方吃了晚饭，莉莉打包一份食物，一起回了旅社。
蓝色头发已经清醒了，ta没在椅子上坐着，反而蜷缩到了墙角。
大概这种背靠墙壁的坚实让他更有安全感吧。
歌莉娅走上前，“你醒了，状态还行吗？这是晚餐。”
莉莉递过手里的食物，闻到香气的蓝色人鱼粗鲁地打开包裹，抓起里面的肉饼就开始吃。
Ta应该是很久没吃过东西，大口大口的咬着肉饼，囫囵嚼了几下便吞入腹中。
莉莉递过一杯水，ta顺手接过，哗啦啦满杯喝完。
好歹曾经是个皇族，现在却沦落到用这么惨烈的方式进食，看起来吃了很多苦啊。
幸亏ta还算聪明，用那些脏东西掩盖住了自己过人的容颜，不然的话，指不定遭遇什么样的无惨剧情。
不过，像ta这样中性的存在，偏偏又和扶她完全不同，该怎么进行无惨呢？
看着ta把包裹里的食物吃完，歌莉娅这才问道：“你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吗？”
蓝发人鱼皱着眉头，有些不确定地道：“里，里斯？”
“那你来自哪里？为什么会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啊？”
里斯眼睛里满是疑惑，他似乎是很用力在回忆，道：“我应该是来自海边，至于现在这样子，我，我，我好像是遇到了人贩子！”
里斯突然激动起来，“那群人说是带我去吃好吃的，但我一吃就昏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发现他们要扒我的衣服，还说要把我卖掉，这，这实在是太可怕了！”
他颤抖着说出这些话，又把自己抱成一团，缩回了墙角。
歌莉娅还要问什么，莉莉却伸手拦住，递了个眼神。
歌莉娅叹了口气，带着两个孩子去隔间，把这片空间留给了莉莉。
小小只穿着女仆装却人妻气质十足的莉莉走上前，摸了摸里斯蓝色的头发。
“不用怕了，在这儿你是安全的，没人会卖了你，也没人会给你下药，你会有吃的东西，还会有新衣裳，安心，别害怕……”
莉莉的声音里有一种令人沉静下来的特质，在她的低声安抚中，里斯紧张的样子慢慢放松，他那宛如大海的眼眸定定看着莉莉，然后轻轻抽了抽鼻子，“是你，是你救了我？”
莉莉点点头。
里斯松开一团的身体，抱住莉莉的小腿。
“那我相信你，你身上的味道很好闻，让人安心……”
失去尾巴却长出人腿的人鱼抱着幼妻淡粉色丝袜覆盖的小腿，呼吸慢慢平稳下去。
Ta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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