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九木立日
26
半个时辰之后，夏繁和符贤离去。
夏毅面前悬浮着一块玉简，雨儿述说着往事，告知夏毅天灵的变化，告知夏毅他所牵挂之人都安然无忧，告知夏毅他的父母甚至来到了天灵青云宗看看自己这个漂亮的儿媳。
夏诗还是和过去一样被惯坏了，明知只是留影，却也红着眼睛对着遥远星空另一头的夏毅破口大骂，各种出言不逊让夏毅这个不孝子什么时候滚回去看看父母和她。
夏毅的弟弟夏胜倒是变得沉默寡言了不少，估计是在修真界见识到了真正的天骄们，自信心被打击了，而也因为是夏毅的亲弟弟承受了不知道多少压力，不过还好压力并没有将他压垮，也是好几千岁的人了，居然还腼腆的笑着，让夏毅不要担心家里。
后方的阳光很是灿烂，青云宗的山水依旧，曾经的焦土一片早已经成为历史，雨儿甚至还穿上了过去清风派时期的衣服，特意站在还保留着清风派风貌的宗门一角和夏毅讲述着过去，只不过旁边偏偏有一个夏诗在哪里自以为是，叫着光感意象，什么镜头位置。
这在拍电影呢！
夏毅看到夏诗这臭屁模样忍不住在心中发牢骚，不过这也真是夏诗能做得出来的事情，他这个妹妹在嘴巴上从来就没尊敬过他，以前是，现在是，估计未来永远都是吧。
但真正让夏毅魂牵梦萦的还是雨儿，她真的穿的和第一次见面时一模一样，清风派的装束很简约，毕竟清风派穷，也没办法弄出多好的宗服，但这种如一缕清风般随意的设计也正是如清风般逝去的往昔。
一声声甜甜的师兄，隔开两片不同的星空回荡在夏毅心中，还有昭炼冰在哪里演自己被紫仙门追杀的往事，让夏毅赶紧回去救人，让夏毅莫名笑出声，只是可惜了紫霄韵没有出现，失去的东西就是失去了。
玉简完全中就是神魂留影，并未有什么值得一提且语重心长的话，一个有着一头耀眼金发，长相极美的女子在随后出现，她的笑容不再清冷，而是充满着人情味。
“我现在是你宗门的长老。”
“过去的事我告诉如伊了。”
“她哭了，她好像并不怪罪你，只是说如果你还回来，希望你去见她一面，她等你。”
仙月吟还是没有保守住秘密，但过去了这么久，仙如伊肯定也想通了许多，现在告诉她或许并不一定残忍，因为仙如伊已经亲眼所见夏毅的牺牲和作为带来了多么来之不易的东西。
而真亏青云宗这个被仙族毁于一旦的宗门还能抛弃成见接纳仙族。
后方如今简直就是一处桃花园，人人和乐，人人如龙，人人带笑，这是人道盛世，后方已经重回盛世的模样，他曾经发誓要改变的一切都确实被改变了，这的的确确是他用努力和血汗换来的。
他或许真的伟大。
但如果人族能站在泰坦的肩上，身边还有着曦族面带微笑呢？
再宽一些，就连远在星空的烈日，光芒都变得柔和不少，因为喜爱这一幕所以迟迟不愿落下。
光是想想，就根本难以抑制心中的喜悦，那似乎才是夏毅最想要看见实现的一幕，生灵温暖了冰冷的星空，星空因生灵的存在变得越发美丽，这种念想甚至是小孩子才会喜欢的童话，但也是所有生灵内心最为渴望的光。
玉简之中神魂留影的最后，是雨儿的鼓励与祝福，雨儿有模有样的将手握成拳头放在胸膛，满怀着善意和期望轻轻的说着：
“夏毅，我相信你能让人族荣光永在。”
又是愿人族荣光永在，但雨儿说出这番话时带着的感情和期望让夏毅不禁落泪，人族的荣光早已经随着道法巅峰时期落幕了，如今的人族没有荣光，只有执念。
纵使是在这地底，在这混沌火中，夏毅也能听到星空之舟升空的声音，它们将驶向远方灭杀一群又一群无辜的生灵。
“我为何……如此之弱小……”
夏毅感觉到了深深的无力，前所未有的无力，雨儿将死之时他未曾绝望，玄黄将灭之时他未曾停息，但在黄昏将尽之时，他却只能叹息，人族从未有过如此深沉的黑暗，这黑暗甚至侵蚀了人心。
岁月流逝，千年之后又千年，星空的彼方，炫耀着武力与霸权的星空之舟肆意的降下毁灭，结晶的每一次破碎和重组都会变得更加坚韧，曦族相信这是黎明到来前最后的苦难，它们充满了斗志。
任何生灵在死亡和压迫面前都会找到属于自己的力量，否则就活该被淘汰，人族曾在久远的纪元，对着强大到根本无法反抗的狮虎击出一矛，那一矛是人族文明之始，谱写了一切的开端，让人明白了自己为何是人，让血被火所点燃，就此发光发热。
在人族还未到达的星空深处，一颗硕大的结晶星辰上，难以计数的曦族个体聚集在这里，他们身穿结晶所造的铠甲，手持结晶所造的利刃，它们的站姿整齐划一，它们心中有热，眼放明光。
它们面前那结晶形成的高山之上，是一个身穿洁白衣装的曦族个体，他手中握着一把剑，而后慢慢举高。
“创造主啊……”
“若您能倾听我们的心声，请听我们述说。”
“我们不曾想取走任何属于你们的东西。”
“我们本该连生命都属于你们，可你们却不曾给予最基本的尊重。”
“我爱神，神却不爱我等。”
“既如此，我等自爱，我等需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我们的诞生不是为了毁灭。”
“星空万物，大道之选，长夜将尽，黎明已至！”
话毕，结晶震颤，整颗星辰都在嗡动着，距离这颗星辰周边的结晶星辰全部在星空颤抖，结晶绽放出让恒星都为之失色的明光，曦族唱着歌谣，将武器举高怒吼，从远方的地平线上朝阳缓缓升起，与结晶的光芒一起释放出绚丽的色彩。
“终结人族暴行，胜利属于晨曦！”
在初升的朝阳之下，白衣的曦族个体明悟了何为神明，无穷尽的光芒自他身躯绽放。
晨曦
一片孤寂的星空之中，无数还可以勉强辨认清轮廓的残骸漫无目的的飞散，它们被永远的留在了这片漆黑冰冷的星空。
这些残骸是人的尸身，有损毁的铠甲，也有断裂的刀刃，而比起这些残骸，更多的还是已经变得暗淡的结晶碎片。
不远处，一群曦族个体手握武器盯着眼前一位身穿黑甲的人族将领，这位人族将领已经少了一只手，手臂的断裂处覆盖着还没有脱落的结晶，他咬着牙单手握紧刀刃，看着眼前这一切并不符合他常识的现实。
曦族按照常理来说，不及半神甚至别想浮空，但眼前这些曦族个体顶多和人族圣者相差不大，它们用了某种技巧让自己可以和人族一样浮空，甚至是来到星空，它们身上的铠甲，它们手中的武器都有人族工艺的影子。
而最让这位将领感到恐惧的还是这些曦族个体的身后，居然有着结晶打造而成的巨大飞舟，这些飞舟就像是巨大的水晶一般，透过其半透明的外壳可以看到其中有着无数曦族个体。
这是一场遭遇战，一场匪夷所思的遭遇战，人族根本无法得知曦族何时掌握了这种程度的炼器术以及术法，这支飞舟舰队才刚刚靠近结晶星辰，就被从星辰之上升空的结晶飞舟给正面击溃，它们战斗的方式乃至躲闪的动作和出刀时的迅猛都说明了它们绝对经受过战斗训练。
且最要命的还是曦族悍不畏死，全员没有一人后退的那种意志，光看牺牲就能看出来，曦族要牺牲数个乃至数十个体才能击杀一个人族，但它们就是做到了，最后只剩下自己这个光杆司令还在困兽犹斗。
他一死，等于曦族将这只人族的飞舟舰队全歼，回忆起这场遭遇战简直就像是才刚刚开始，才刚刚开始就已经结束，曦族这种不畏惧牺牲的战斗方式太过于恐怖了，让被包围的人族简直退无可退。
可恶的人族之敌……
这位将领咬牙切齿，暂时放下刀将传讯玉简拿出，他不知道他的传讯还能不能传回去，但至少他必须告知现状，完成这一切后他重新拿起刀怒吼着义无反顾的冲向了那些曦族个体。
他是一个登神三阶的圣尊，但他从小所受到教育便是无论如何愿人族荣光永在，曦族与先天神勾结企图灭亡人族，这群该死的侵略者永远也别想战胜人族。
以人族荣光之名，愿为人族捐躯。
提刀猛冲而前，挥出自己人生中最巅峰的一刀，这一刀瞬间灭杀了那些拦路的曦族个体，它们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这位将领望着曦族的结晶飞舟冷笑，内心的愤怒愈加高涨，这是人族的技艺，这是人族的文明，曦族怎能偷去！
见他一刀斩去那么多同胞，曦族似乎是有些急了，从飞舟上立刻又赶来上百曦族个体，身穿黑甲的将领回过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残骸，看向了那些死去的人族士兵，又微微抬起头看向更远方，他回望的方向正是荣光要塞。
他从怀中拿出一柄打造得并不算精美的道器，那是一柄短刀，这是他儿子在他出发前亲手打造给他的，虽然他儿子的炼器术很一般，但他儿子依旧用着自己的方式在为人族荣光做贡献。
人族如今正是危难之际，一切为了人族。
他放下了刀，用仅剩下的一只手握成拳头放在胸膛，背后是数百曦族个体正准备前来袭杀他。
“爹先走一步。”
“无论如何，愿人族荣光永在。”
话毕，他转过身，他的表情极其狰狞，他一瞬间燃烧自身一切不顾剧痛如一颗流星般冲向了曦族的结晶飞舟，那些拦路的曦族个体就连挡住他的资格都不具备，虽然曦族能够悍不畏死，但人族的决意是是更加可怕的东西。
在自身破碎之前的最后一刻，这位人族将领看到了曦族那惧怕和恐慌的神情，这让他在临终前露出了笑意，他证明了人族的荣光。
炽光一闪，难以形容的爆炸冲击瞬息吞没了曦族的结晶飞舟，等到爆炸的余波散去，幸存的曦族个体飘在星空无言的看着这一切，它们付出的牺牲很大很大，它们心痛于同胞的逝去，但还是伸手举高，毕竟它们确实是胜了。
这就是他们的创造主，想要赢过创造主得付出多少它们心中已经有数，但为了迎来黎明，它们接受惨痛的牺牲，它们知晓接下来的命运，一切都是为了黎明晨曦。
幸存的曦族欢呼起来，将自己的胜利告知遥远另一方的同族，而这种事目前正在曦族大大小小的界域发生，人族大军遭到重创，等到荒神知晓这一切后已经是几个月后。
同样的孤寂星空，曦族的结晶飞舟成排飞起，拦在星辰之外想要阻止人族大军降落曦族界域，但稍有所不同的是这一次曦族遇到了人族最危险的存在。
荒神！
“呵……看来我人族内部有些叛徒需要清理一下了。”
荒神见到曦族的结晶飞舟，见到实力尚且弱小的曦族个体也能在星空行动自如之后，内心的升起一阵怒不可竭的火气，本来人族就搜寻曦族，如今曦族还掌握了抗争人族飞舟舰队的力量，没有强者带队的话很容易被曦族歼灭。
这样一来搜寻效率和扫荡效率将大大减少！
看着眼前那些曦族飞舟，结晶制造的飞舟非常美丽，如星空的宝石散发出奇异的色彩，荒神从自己的腰间解下一柄古老的铁剑，随着古剑出鞘，人道的意志降临在荒神的身上。
武帝之兵，人道象征，人帝开天剑。
“灭。”
剑刃轻轻滑过，荒神眼前的曦族飞舟解体爆开四散化作流光，其中的曦族个体更是瞬间成为了结晶碎片葬身于星空，它们根本不知晓发生了什么，甚至是连残骸都无法留下。
因为在结晶飞舟原本所处的地方，一条极长的黑痕突兀的出现在星空，并向内吸取着一切物质，即便是光都无法逃出，在黑痕周围形成细长光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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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神的内心此刻就如同是立刻就要爆发的火山，他的目的并不单单是为了让人族延续存在下去，他想要延续的不是人族，而是人族的天！
道法天！
人族不能只是活着，人族必须是星空的霸主，没有什么能决定人族的命运但人族可以决定其他生灵的命运，伟大的人族必须如此，他此前甚至都有点要被夏毅打动了，因为他确实累了，他都慢慢觉得自己做不到，即便不在任何人面前言说，但他险些放弃过。
之后遭遇曦族袭杀让他看清了一些东西，既然曦族已经知道记仇，已经想要让人族付出代价，那就更不能给它们机会让它们崛起，自己必须灭掉自己所知的一切曦族界域！
甚至是包括和夏毅约定好的那一处。
荒神沉着脸，看着身下庞大的结晶星辰，曦族的飞舟还在向着星空进发，荒神回过头看了一眼自己身后的飞舟舰队，自己带着的可是荣光要塞的主力，神级禁器都有许多。
“无须在意消耗，各自听令，将此处所有曦族灭之。”
令下，人族大军投下禁器蛮横的摧毁那些还未来到星空的曦族飞舟，而后慢慢向着星辰靠近，修士大军们握紧武器跳下飞舟猛冲向地面，将眼之所及的曦族个体全部灭杀。
曦族绝不会迎来黎明，荒神不会让它们迎来黎明，曦族即便是有了抗争之力，也难挡人族第一强者荒神的虐杀，荒神身为万化圣体极为凶悍，几乎能靠一己之力毁去一处曦族界域，曦族的攻势完全被荒神无视，荒神举手投足之间践踏破碎山川大地，似乎恨不得让这颗星辰解体。
荒神完成自己的残忍行径之后并未收手，而是回过头看向了深邃的星空，看向了其他的已知曦族界域，其他的飞舟舰队肯定不会顺利，自己甚至都联系不上他们，有些将领倒是在临死前发来传讯告知了自己一切。
既然如此，那便先暂时不深入，先将已知的曦族界域全部击碎再说，就是学会炼器术，拥有武器铠甲和星空之舟又如何？它们就是学会了一些粗浅术法又怎样？
能挡自己？能挡人帝剑？
在星空进军攻伐是一段极其耗费时间的事，界域暴露之后曦族也不傻，开始大面积的向着人族未知的星空深处逃亡，但荒神仍不忘造访这些界域，尽可能的将破坏得千疮百孔，曦族也不是什么荒星都能当做家园的。
等到这次出征结束之后，已是四千年后，这四千年间荒神没有回来过，毕竟如今已经完全撕破脸皮，人族的攻势完全就是为了将曦族灭族。
荒神回到荣光要塞之后，听闻了后方新神在他离开荣光要塞的这段时间出现了两位，只不过两位都不在荣光要塞，这两位后方新神都被夏繁带走不知道做什么去了。
不过荒神随便猜猜都能想到，就夏毅那个女儿的作风他又不不知道，而荣光要塞绝大多数人甚至都只知道一位叫符贤的，另一位还是人神察觉到了其诞生，也来到了前线，但居然不来荣光要塞。
完成和人神的汇报之后，人神显得越加不安，荒神也察觉到了人神的状态一次比一次差，人神的大限已经不远了，他咬着牙向着混沌火池走去，有些事情他必须要和夏毅好好商量了，不能再仍由夏繁乱来，夏毅他是认同的，夏毅的做法没有任何问题，但夏繁完全就是叛逆了人族，不管不行。
岩洞深处，混沌火池之底。
荒神见到了已经受罚九千年的夏毅，夏毅的头发黑白参半，早已经看不出年轻的样貌，但气息却越加内敛，随着夏毅睁眼，一种隐隐让荒神都胸闷的气息没来由的乍现，而又一闪而逝，似乎根本没有存在过。
“你已被镇九千年，刑期也度过快一半了吧。”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