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气时代 第345章

作者:造化斋主

作为最顶级的贵族学校,在校内建一所茶馆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一方面体现后勤服务,一方面也能给“品茶”专业的学生提供练手的地方。

顺带说一句,海洲没有咖啡豆这种植物,因此也没有小资们最喜欢去的咖啡馆。

进了茶馆后,司花婼拒绝了女侍的招待,打算亲自动手泡茶。

喝茶这种东西,在司明的概念里,就是放茶杯中放几片茶叶,然后倒入热水,再晃几下茶杯就行了,古代人喝茶再讲究,也就是在茶叶和水上面做文章,比如什么“山水上,江水中,井水下”之类的。

最有名的例子,就是州刺史李季卿在扬子江畔,遇见了在此考察茶事的陆羽,便相邀同船而行。李季卿闻说附近扬子江中心的南零水煮茶极佳,即令士卒驾小舟前去汲水。不料士卒于半路上将一瓶水泼洒过半,偷偷舀了岸边的江水充兑。

陆羽舀尝一口,立即指出:“此为近岸江中之水,非南零水。”李季卿令士卒再去取水,陆羽品尝后,才微笑道:“此乃江中心南零水也。”取水的士卒不得不服,告知了实情,从此陆羽“茶仙”的称号就传了出去。

显然,他太小看茶这门艺术了。

在这个茶文化没有断代,反而作为一个学派传承下去的世界,后人早就捣鼓出许多与茶有关的哲学和思想,尽管作为茶道代表的陆家只是个三流末的学派,可只要敢想,就能拓展思维,创造新高度。

比如这所古韵茶馆的柱子上,就刻满了各种与茶有关的文章,如以茶思源、以茶待客、以茶会友、以茶联谊、以茶廉政、以茶育人、以茶代酒、以茶健身、以茶入诗、以茶入艺、以茶入画、以茶起舞、以茶歌呤、以茶兴文、以茶作礼、以茶兴农、以茶促贸……

“咬盏了!咬盏了!”

司明刚坐下,就听见隔壁房间传来兴奋的吼声,以及一阵混乱而又急促的脚步声,他惊疑道:“什么腰斩了,漫画还是小说,用得着这么幸灾乐祸吗?”

“不是腰斩,是咬盏,”司花婼以手指蘸水,在桌面上写下了这两个字,“其实就是汤花中泛起的泡沫,在茶汤中移动的时候,在光的折射下,给人一种似乎带动盏底的兔毫纹一起移动的感觉,看起来就像茶盏被咬住了一样,估计隔壁正在斗茶,能做到咬盏,证明泡茶者的水平有相当高的造诣。”

咬盏属于一种高级泡茶技术,用体操来比喻,就是一套高难度动作,即便是奥运会选手,也无法保证自己每次都能完成,而且即便是同一套动作,不同人的人做出来也有不同的得分,咬盏亦是相同。

“斗茶,这可是新鲜玩意,在素国从来见不到,有机会倒是要看一看。”

司明自己对学繁冗的泡茶技术没啥兴趣,却对看别人泡茶很感兴趣。

斗茶又称“茗战”,范仲淹曾在《和章岷从事斗茶歌》中描写了斗茶者的心理:“胜若登仙不可攀,输同降将无穷耻。”他将斗茶看作比学问字画更为重要的第一风雅妙事,在宋朝时,上至王公亲贵,下至庶民百姓,无不以善茶为荣。

司花婼从女侍手中接过各类茶叶,道:“虽然不是跟人斗茶,但我也献丑一回。”

接着就在司明的注视下,一步步完成炙茶、碾茶、箩茶的步骤,接着煮水、调盐、投茶、育华……

水煮好后,司花婼一手执壶,一手拿翠绿竹筅,先倒下少量沸水调膏,将那茶粉以沸汤细细拌匀了,再将热汤环绕了盏壁徐徐注入,小心地不使汤与茶直接沾染,同时用竹筅不停搅拌。

良久后,茶汤表面开始慢慢呈现出极小的白色泡沫,即便司明是个大外行,经过些许科普后,也知道这时候就是最精彩的“出花”阶段。

可惜,司花婼虽然击得盏中白花布了一半,却因茶末颗粒不匀,终究没能布满盏面,而连这步都做不到,自然别说更高级的“咬盏”了。

“唉,心思一乱,这茶就泡不好了。”

司花婼没有强求,分了一碗茶给司明,司明细心尝了后发现,好像没有变得更好喝。

当然,他本身就是牛嚼牡丹一个,就算真有差异,也品不出来。

司明将感想如实说了,司花婼不觉莞尔:“茶艺跟茶味是两回事,就好像杂技里的走钢丝一样,虽然台上表演得非常精彩,但换成我们想从一端走到另一端,直接以轻功跃过去便是,不会玩那么多技巧。”

“看来茶艺这玩意与我是无缘了,理念不合,还是远观的好。”

不管是在地球,还是在素国,社会风气都讲究追求效率,司明深受影响,觉得看别人做很有意思,换自己来就觉得麻烦。

“真是浅薄粗鄙的言论,没想到堂堂水镜司家族长的儿子,居然是这等格调低下的俗人。”

伴随着讥诮声,一名衣着华丽,手持牡丹布扇的女生走了进来,不屑的看了司明一眼。

“不请自入,品茗庄的家教看来也是相当的稀松。”司花婼端起假笑,不冷不热的回了一句,“陆同学不抓紧时间排演,到我这来做什么,可千万别跟上回一样,正式演出的时候说错台词,闹出大笑话,须知‘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可不是开玩笑的。”

女生脸上一红,恨恨道:“就算再次犯错,至少我还能上台,而某人怕是连舞台都上不了。听说你们的一名主演发生了点意外,怎么,要不要我这边借个人给你?”

司花婼不紧不慢道:“还是算了,我这边对戏剧功底的要求非常严,讲究宁缺毋滥,那种半吊子的业余戏剧爱好者,还是你们自己留着吧。”

司明闻言,心道不愧是跟司镜玉吵了这么多年架的老手,贵族式讽刺的手段玩得出神入化,不说脏字,照样能气人。

陆姓女生果然被气得眼角都吊起来了,但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很快平复心情,笑道:“嘴巴上说得再漂亮也没什么用,最后还是要手底下见真章,孰高孰低,三天后就清楚了。说起来,你们司家近期似乎流年不利,刚去了一尊大靠山,又频频遭难,听说还有人请赤瞳会的高手来对付你们司家,肯定是过去得罪的人太多,才会墙倒众人推。”

“司家过得好好的,哪来的‘墙倒’?没想到陆家除了不请自来的恶习,还有信口开河的家风。”

陆姓女生哼了一声,道:“你想逞口舌之利,也就只有现在了,众人皆知,你母亲跟司家现任族长关系不怎么样,你说在这种危急时刻,司家族长会不会攘外先安内呢?”

“除了不请自来和信口开河,你还要再来一个挑拨离间吗?”

“这可不是挑拨离间,而是善意的提醒,有件事我不妨跟你透露下,我们陆家很可能会在近期向贵庄提亲,你说到时候你们的族长会不会顺水推舟,将你这朵不顺眼的花给嫁出去呢?”

司花婼闻言一怔,尽管觉得发生这种事的可能性很低,但也被勾起了一层担忧,这层担忧不是起于对族长的忌惮——事实上族长司镜玥在她看来是个不喜权势的人——而是起于对自家母亲的担忧。

依照司花婼对自己母亲的了解,她绝不会错过现在这个非常时期,肯定在筹谋着发动某种“篡位”计划,而一旦行动失败,为了杜绝隐患,作为女儿的自己还真有被“发配”出嫁的可能。

不过再怎么担忧,在对手面前却没有露怯的道理,司花婼面色一正,就要反驳,忽听身边的司明问道:“品茗庄,陆家,你们就是那个学习茶道的陆家门徒吧?”

陆姓女生讥讽道:“连这种众所周知的常识都不清楚,你到底是有多么孤陋寡闻啊?”

司明没有理会她,而是向司花婼问道:“九艺凤雏的考评中,品茶是哪一天?”

司花婼想了一下,道:“五天后。”

司明点了点头,向陆姓女生道:“回去转告下你们族里想要争夺这一头衔的人,可以准备好手帕和纸巾了,毕竟堂堂陆家正统传人,结果在自家最擅长的领域输给了外人,这是多么丢脸的一件事啊,万一有人受不住想自杀可就麻烦了。”

“你也要参加考评?太可笑了,真不明白你的底气是哪来的,一个连‘咬盏’都不知道的人,居然还想拿九艺凤雏?”

“对世上绝大多数人而言,他们做事情要考虑的是能或不能,但对某一小撮人来说,他们做事情要考虑的是想或不想,只要想,就一定能做到,不凑巧,鄙人正是属于后者。”

司明拿起茶壶,高高举起,向下倒出茶水,划过长长的轨迹,精准无误地落进往茶杯中,同时以一种理所当然,但又霸气十足的语气道:“五天时间,从无到顶峰,绰绰有余了。”

话音刚落,茶杯恰好斟满,不多一分,不少一分。

“好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