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四千年后 第174章

作者:祈耳喵

  而在相关人员过去之后,还在他家中搜到了大量的黄金,足有三十公斤。虽然不能说特别多,但以索多玛学士的财产状况来说,这也是七八年才能攒出来的一笔巨款了。

  于是索多玛学士立刻被逮捕。随即他被搜查,那封信也被找到。

  这是一封未署名的信。

  信上要求提供哥特部分要塞的布防情况,以及最近的人事调动情报,通过送信来的信鸽把它们寄回去。并承诺以后每年都给予他这些黄金。

  但索多玛学士在狱中声称,这信和金子是同一天到的,压根没有问过他的意见。他并没有打算按照信上的人所说的做。

  然而这句话没有通过侦测谎言。

  毫无疑问,他已经心动了。不过他比较菜的是,还没来得及背叛就已经被抓住了……

  但贝尼托绝不允许任何形式的背叛。这是他的底线。

  所以索多玛学士依旧被处死,而黄金也被充公。但一觉醒来,石王陛下却有了新的想法。

  如果说……背叛自己的,不只是索多玛学士呢?

  索多玛是因为被他的表弟眼红,进而举报的。而且他的家就在首都,所以才能很轻易的被发现、被抓住。

  ……那么,会不会在贝尼托没有发现的地方,还有别的学士或者贵族、甚至女巫也接受了信和钱,打算背叛自己?

  有人能把这半车黄金送进来,却没有任何人发现,这里有没有蹊跷?如果立刻向法兰克开战的话,会不会有某个背叛的将军暗中投敌,干扰战术?

  在清查出所有的叛徒之前,现在的贝尼托完全不敢轻举妄动。

  “在我面前,不存在任何虚伪和谎言。”

  他低声说道:“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一切犹大都将付出代价。”

  那仿佛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自己说服自己的话。

  他已然下定了决心。

  另外一边,法兰克,圣丹尼。

  歌波嘉再度在自己被吊死的噩梦中惊醒。

  她的脊背满是冷汗,高耸的胸脯因恐惧急促的起伏着,无声的喘息着。

  “怎么了,歌波嘉?”

  躺在她身边的男人迷迷糊糊的醒来,用手摸了摸着她的腰:“又做噩梦了?”

  歌波嘉刚想说是,但话语到喉咙边又吞了下去。

  她说,不。

  “没事,利奥大人。”

  歌波嘉柔声说道:“我只是觉得该起床了。”

  躺在她身边的人是一位大主教。一个年近半百,至今仍没有妻子,还有些肥胖的教士。

  光是靠着阿德里安一世的慈悲和怜悯生活在这里,让歌波嘉感到不安。她意识到自己是一枚棋子,并且随时可能被阿德里安一世抛弃,所以她本能的寻找着可以保护自己的人。

  利奥大主教是她能找到的最好的人选,一个肥胖、但对她足够无害的老实人。

  在所罗门教当中,教士无非分为三种。要么是信仰坚定,行事古板谨守箴言的信徒;要么是脑满肠肥、信仰缺缺只想享乐的废物……要么,就是阴沉孤僻,不断用知识雕琢自己大脑,试图把控人心的危险人物。

  原本她以为教宗会是第一种。但接触几天之后,她才隐约感觉到,他可能是第三种。

  无论是碍事的第一种人还是危险麻烦的第三种人,都让歌波嘉无法信任。她宁可去接触那些废物——起码他们只想躺在柔软的床上,吃点溢满鲜美肉汁的肉排,再来点甜糖果,和那些漂亮女人寻欢作乐。而不至于有谋害国王,篡夺王位之类的危险想法……

  ——那可是会死的!

  查尔斯不是丕平三世——他要危险太多了!他就是一个怪物!无论是自己的亲生弟弟,还是说四十多条人命,说杀就杀的铁血无情的刽子手!

  她已经得知了在亚琛城发生的事。查尔斯干脆利落的就杀了这么多的人,这让她几乎吓的魂飞魄散。

  还好她长得足够漂亮。如果她是个平民,这样貌说不定反而会对她招来祸端……但她是伯爵之女,一位女巫,还是个王妃。这反而能成为她的护身符。

  但身为王妃的矜持,还是让她无法随便找一个人托付自己。利奥大主教在那些废物里面,已经算是有些脑子,能让她稍微看的顺眼的一个了。

  根据歌波嘉的了解,他之所以始终没有妻子,不是因为他的肥胖、也不是因为他想竞争教皇之位,而是因为他单纯的不想要孩子。

  而根据所罗门教的传统,结婚后要至少生下一个孩子才会被允许避孕,最好是三个。而在婚前避孕则是合法的,而且是必须的。

  歌波嘉也不需要、也不想这个老胖子迎娶自己,从此留在圣丹尼过清贫日子。她只要能回到勃艮第,就能继承一大笔财富,从此享受富贵安乐的生活。或者嫁到哥特去也不是没有可能……反正她还年轻,今年才十八岁。她接下来的生活还长久呢。

  对于歌波嘉来说,保持现在的关系就足够了。她献出身体,而对方保护自己的安全——非常公平的交易。

  不过,说到孩子……

  歌波嘉的面色变得阴沉了起来。

  似乎是因为前些天对毒药的连续使用,她的儿子似乎产生了一些不太好的药物反应。

  他醒来之后先是呕吐,然后又是腹泻。在发热被治好后,他的反应似乎比平时变得迟滞了一些。睡眠的时间也慢慢延长到了每天十四个小时,每天清醒的时候也变得安静怠倦。

  这让歌波嘉有些不安。

  得知了这件事之后,教宗大人就亲自赶来将她的儿子带走了。从那之后,歌波嘉就再没有见到她的儿子。每次想要要回自己的孩子,都被教宗以“正在为他化解毒素”的借口给挡了回来。

  那已经是四天前的事了。

  今天无论如何,也要去问问教宗大人。至少要问清楚,他究竟把自己的孩子关到了哪里——

  歌波嘉心中下定了决心。

  但歌波嘉却没有看到,等她穿上衣服蹑手蹑脚离开房间后,床上睡得迷迷糊糊的利奥却突然睁开了眼睛,支起身体,从楼上望着歌波嘉离开的背影。

  “撒松的女儿……不过如此。”

  利奥低声嗤笑道。

  他的目光平静异常,没有丝毫困倦或是欲念。

第二十八章 狮鹫阿娜

  贝尼托走到阳台上,撑着肩膀、双手拄着石头把手上,习惯性的皱起眉头。

  他看着院子里的青草湿润,应是被昨夜的雨打湿过。清凉的晨光洒在他身上,风中花粉的味道也一并消失无踪。在水池旁,一只用铁链拴在雕塑旁的狮鹫正梳理着自己的羽毛。

  那是他少年时养大的狮鹫,阿娜。

  他当年在阿尔卑斯山寻找石料的时候,曾遇到过一窝狮鹫。

  贝尼托当然见过狮鹫,但他平日里见到的狮鹫都是黄色、棕色、深褐色的,并且有着凶戾的暗红色眼瞳。他曾见过一支驯兽团养着一只暗绿色的狮鹫,那已经是他见过最漂亮的狮鹫了。

  但他从未见过有哪只狮鹫会有如此漂亮的银灰色羽毛和淡粉色的瞳孔。仅需一眼他就喜欢上了阿娜。

  他当时便让父王为自己把那只狮鹫抓来。贝尼托个人淡漠很少提出要求,因此他的这一请求立刻被答应了。

  即使在专业的猎人小队手中,成年狮鹫也依旧凶猛异常。当时贝尼托也参与了猎杀……那场猎杀行动中,死了至少二十个猎人。

  狮鹫是风之子。据说所有的狮鹫都是南风之神的后代,也能算是半神——那么他们就是在捕杀神明。

  老猎人再三嘱托,狮鹫最危险的时刻,在于它们从天上俯冲下来的瞬间。在最低点的时候,哪怕是厚厚的铁盾也能像是羊皮纸一般被轻松撕裂。反过来说,只要能废掉狮鹫的翅膀,飞不起来的狮鹫甚至还不如同体积的狮子强大。

  所以他们先用有毒的肉和带绳索的弩箭,以及事先设置好的陷阱,在森林里捕杀了最危险的雄狮鹫。因为无需顾忌战利品的完整,所以这比计划中的要简单许多。

  但在他们有了信心,打算强行攀登崖顶,试图捕获小狮鹫的时候,却被闻见了血味的母狮鹫发疯一般的发起攻击。

  贝尼托从未见过如此危险而美丽的猛兽。

  她的翅膀可以卷起锐利的风暴,而四足能踏在风中、也能捏碎岩石。仅需一次俯冲,地面就被飓风撕裂,崖顶断成两截,没来得及爬上来的猎队直接坠落下去。在这时死去的猎人几乎占了战死猎人的五分之四。

  即使是祆教的圣火使也无法抵抗,他们的火焰甚至在接近母狮鹫前就会被风扑灭。一次俯冲便将他们的身体撕成了两截,迸出的血像是喷泉一样将母狮鹫的身体侵染。而这时老猎人趁机跳起,浸了毒的空心毒剑便深深的刺入了她的身体。

  当时缠斗已久,贝尼托上了头,不顾劝阻的冲过去抱住了那只白色的小狮鹫就跑。周围人立刻停止和母狮鹫交战,准备护送着贝尼托逃离。

  狮鹫窝里一共有两只狮鹫和几个蛋,母狮鹫状态不是很好,又见他抱走的是白色的那只,便愤怒的叫唤了两声不再作战,而是直接叼着窝就跑了。

  显然,贝尼托所喜爱的白狮鹫,似乎不被她的母亲所喜爱。被抛弃的小狮鹫精神很是萎靡,很久都没有恢复过来。

  当时还是少年的贝尼托给她起了个名字,叫做阿娜。

  到现在阿娜也已经二十四岁了。在狮鹫里,这属于刚刚迈入中年。

  阿娜发现贝尼托看向她之后,抖抖翅膀向他高声咆哮。那声音极尖锐而嘹亮,像是鹰又像是狮子,就像是战场上高声斥喝的女将军一样。

  “解开锁链!”

  贝尼托见到阿娜,精神也好了一些。

  他哈哈大笑着,意气风发的向着早起正在浇花的花匠喊道:“让阿娜飞起来!”

  老花匠哆哆嗦嗦的跑到阿娜身边,小心翼翼的给她解开铁链。

  那铁链的一端连在阿娜脚上的铁环上,另外一端则连着沉重的铁链,铁链的末端是铅球,缠紧在一座白色雕像的底座上。老花匠凑到狮鹫身边,用雕像上婴儿小臂大小的钥匙将锁解开。

  因为他的动作十分谨慎又恐惧,阿娜也恶作剧般挺起身体向他大喊了一声。把老花匠吓得坐在了地上,她才咯咯的大笑起来。

  等到老花匠用颤抖的手好不容易将锁解开,狮鹫便一下挺直身子,抖开身上的羽毛,仰着头再度叫了一声。她一把把老花匠划拉到一边去,在地上助跑了两步就飞了起来。

  她盘旋着在庭院中飞起,路过贝尼托时又叫了一声。然后她没有停顿在他身边,而是直接扭头飞向了远方。

  她要去捕猎了。

  贝尼托心知肚明。

  阿娜从七八岁开始,就不再吃他喂的食物了。她一般就是抓只牛犊或者羊羔,有时候能抓一头鹿回来吃,但不会吃鬣狗或者狼。如果她心情好点,就会飞远点去抓一些鱼当零食,但不会带回来。

  贝尼托对阿娜的一切生活习惯了如指掌。他喜爱这只白色的狮鹫,甚至胜过他的妻子。

  但在阿娜飞得太远时,贝尼托仍会下意识的担心——或许某一天,某一个清晨,她便回不来了。

  就和他的父亲一样,他心想。

  “陛下,您今天起的真早。”

  希尔迪加尔德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你真了解我,希尔迪加尔德。”

  贝尼托一世叹了口气,转过头来:“有时候我都会怕你。”

  “您谁都会怕,陛下。”

  您远没有自己所表现的那样勇敢。希尔迪加尔德平和的说道。

  “不过,也没有人要求国王必须无所畏惧。国王也是凡人,是凡人就会害怕。人们所要的只是他们生活会变好,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