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痴痴的书呆子
下水道。
提着几罐牛奶和一袋糖果的苏越拿着报纸走进了松崎所在的那个房间，在苏越买东西并从市区回来已经花了大约两个小时，不出所料，孩子们都起床了，松崎正在给她们分发早餐。
“年轻人，今天也很早呢，小和，小希，那个哥哥来看你们了。”
看到苏越走来，拿着面包的松崎自然知道他的目的，没有多说什么，招了招手，就把乞讨少女和她的妹妹叫了过来。
“在这里住得还习惯吗？”
“大家对我们很好，没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第一次和这么多人一起睡觉，很新奇，也很开心，对了，长老还送了我这个，听说是粉红色的，好看吗？”
和，也就是乞讨少女的妹妹还是那么怕生，躲在了她姐姐后面怯生生的看着苏越，所以回答的依然是乞讨少女，也就是希。
只见她摸着脸上替代了那白色绷带的粉红色缎带“看着”苏越微笑着说道。
“嗯，很漂亮，很适合你，你们能习惯这里就好，这是牛奶和糖果，拿去和大家分着吃吧，我找松崎先生还有点事。”
摸了摸她的头，苏越将手中的袋子交给她后让她去将那些东西分给孩子们，然后向松崎走去。
“糖果别吃太多啊~”
微笑着提醒了那些孩子一句，松崎在她们的欢呼声中转头看向苏越说道：“感谢了，年轻人，今天早上的牛奶其实已经不太够了，我本想给她们先喝半杯然后今天下午去补充的，真是帮大忙了。”
“昨晚我就看到食物那里牛奶好像只有一盒了，所以我就买了点，举手之劳而已，比起这个，松崎先生，你的文章应该是在今天登报吧，难道是我买错了吗？为何你的文章……”
挥挥手示意不用在意，苏越拿着手中的报纸走到松崎的旁边，指着那本该印着松崎的文章，现在却是被另一篇不明所以的文章所替代的位置问道。
“果然还是不行吗？”
微微叹了口气，松崎却是没有什么惊讶的意思，看了看苏越手中的报纸，摇了摇头。
“还？”
“事实上，我在几年前就试着发表过这种类型的文章，但每次都被打回来，直到次数多了被主编警告后才放弃的，这次再次尝试主要是因为最近圣天子大人提出了‘原肠动物’新法，想着上层的想法是不是变了才试着再次投稿，这次主编倒是采用了，只是没想到连样刊都出来了最后却依然没上报，如此我也不能不承认这个现实了。”
再次叹了口气，松崎扭过头，显然是不想再看那报纸，有些落寞的说道：“上层，而且是权力足以让圣天子都不得不在乎他意见和态度的那种级别的上层，有人抱着极度仇视这些孩子的态度，其仇视程度甚至到了指使媒体不断营造仇视这些孩子的社会氛围的地步……”
“这种事……”
“很遗憾，或许圣天子大人以及部分高层不是这么想的，但如果没有另外一批，而且是一大批权力者的默许甚至指示的话，社会上对这些孩子的迫害也不会严重到让她们不得不跑到这种污水废气遍地的外围区才能勉强生活的地步。”
听到松崎这么说，苏越想起了那中枪躺在医院的孩子，顿时无言以对。
“嘛~这件事也让我彻底放弃了，改变社会的风气在那些大人物的干涉下应该是不可能了，比起做那些无用功，我还是教会孩子们如何最低限度的控制她们的眼睛比较有意义，毕竟，她们除了激动或者使用能力眼睛会变红外，和常人也没有什么区别呢，只要学会了控制，以后一样可以……”
“长老~”
突然传来的喊声让松崎的话停了下来，看着那个有着橘红色长发，穿着蓝色连衣裙蹦蹦跳跳跑进来的小女孩问道：“爱音，怎么了？今天的报纸呢？”
“因为长老说过看到在外面游荡的我们这样无家可归的女孩就带回来，所以我就先把这个姐姐带回来了，长老，我做得对吗？”
说着这些话，那个被苏越看见并“带”着他来到这里的小女孩从门旁边拉出了另一个小女孩。
那是和她有着同样发色的女孩，只是不同于她只在脑袋边上扎了一小条侧马尾，那个比她高一些，年龄显然也大一些的女孩绑的是双马尾，而且不同于她的活泼，那个双马尾女孩神色十分萎靡，双眼通红，显然是大哭过了一场。
“嗯，爱音做得很对，比起报纸，这个姐姐显然更需要帮助，那边有糖果，是这个哥哥带来给你们的，去和她们一起吃吧。”
摸了摸那个将双马尾女孩拉出来便跑到他身边的小女孩的脑袋，松崎走到双马尾女孩面前问道：“这位小姑娘，既然你会被爱音带回来说明你也是和她一样的孩子吧，看你的年纪以及衣着，你应该是起始者吧？和搭档的民警，也就是促进者走丢了？还是从他那逃出来了？”
显然，松崎对这些孩子的事情十分理解，几个问题就让那个双马尾女孩抬起头来露出惊讶的目光，看样子是猜对了。
“嘛~不管是哪种情况，我都不会逼你回去的，理由怎么样都好，那和我无关，虽然这里拥挤了一点，不介意的话，就先留在这里吧，想住多久都没有问题，这里的都是好孩子，她们不会不欢迎你的，吃过早饭了吗？这里有面包和牛奶，要吃一点吗？”
或许是松崎那如同长辈般温柔的声音与关怀打动了那个少女，在接过松崎递来的牛奶和面包后，双马尾少女吃着面包喝着牛奶，眼泪就止不住的往外流淌，一边吃，一边就开始讲述她来这里的原因。
“今天，莲太郎去公司上班，人家则是和平常一样早早的去学校……”
（莲太郎？）
神色微动，苏越看着那个少女，没有立刻开口，而是选择听她将话慢慢讲完……
第二百四十七章 转变的心态
“是吗？因为身份暴露了所以被同学们排斥了啊。”
“明明之前关系那么好的，明明还说好一起聊最新的天诛少女的动画的，为什么……为什么只是因为知道了人家是起始者，大家的目光就会变得那么陌生，明明人家一直在努力战斗保护大家的！”
用哭喊的方式宣泄心中的愤懑，这个用着有些奇怪的自称方式的双马尾少女不住的摇着头，显得十分的悲伤。
“你们是好朋友吧？或许只是因为突然知道你的身份太过震惊了而已，或许她们在冷静下来后依然会接受你的，所以，别那么快灰心好吗？”
轻轻摸了摸双马尾少女的头，松崎轻声安慰道。
“真的，是这样吗？”
“这种事情不试试怎么知道呢？如果你们真的是十分好的朋友的话，她们肯定不会只因为你的身份就讨厌你了吧，如果她们不接受你，也就是说其实她们并不是值得你如此伤心的朋友不是吗？”
“所以，人家应该回去再确认一下吗？确认她们的真正想法……”
“这就是只有你自己能决定的事情了，是放弃她们，重新交新的朋友呢？还是哪怕受伤，也想要试着挽回她们呢？如果一时决定不了的话，慢慢想就是了，那里都是和你一样的孩子，你就这么一直站在这里也不好，坐到她们那里去吧，如果自己想不通，和她们商量一下也是可以的。”
将那双马尾少女轻轻推到孩子们的旁边，让她坐下，松崎走到了苏越身边，脸上带着些许的无奈和落寞。
“连一起玩耍了那么久的玩伴，只是因为知道了她的身份，就依然会被排斥吗……”
“我们这样经历了原肠动物战争的被‘掠夺的一代’就是如此的恐惧原肠动物啊，别说是朋友了，哪怕是亲生父母对她们来说都有一定的危险性，在发现孩子是红色眼睛的‘被诅咒的孩子’后，绝大多数的父母会选择抛弃她们，肯抚养的微乎其微，更甚者……”
仿佛是对自己接下来的话都感到有些不忍，松崎拿下自己的眼镜，看了眼听得很认真的苏越，叹了口气才继续说道：“更甚者，不断虐待欺凌，甚至杀死襁褓中的孩子在当时都是常见的事情。”
“明明是亲生骨肉……这种事情……”
“当时的你大约才八九岁，所以不知道这些事，不敢置信也是自然的，你看，这些孩子都是被父母抛弃的孩子，部分甚至连名字都没有，你带回来的小希，她的双眼也不是天生就失明的，只是因为她的母亲讨厌她的红眼，所以她就往眼中灌了铅，不然以她本身的恢复力，哪怕眼睛被挖出来，过上一段时间也能再长出来，被诅咒的孩子，几乎只要活着都不可能有肢体上的残缺，但哪怕她已经做到这个地步，就是为了让她母亲不再看到她的红眼，她和她的妹妹依然被她的母亲抛弃了。”
“希她……”
扭头看向那边挂着微笑听其他孩子念书的希，苏越本以为她只是因为什么事故而失明的，没想到却是……
“就在外围区这附近有条河，在最早发现被诅咒的孩子的那段时间可是几乎每天都回发现抱着孩子一起溺死的母亲的尸体，当然，只有孩子的尸体更多，她们虽然恢复力很强，但也不是杀不死的啊……特别是刚出生根本没有任何保护自己能力的时候。”
“……”
看到苏越已经因为震惊到说不出话来，松崎秉承着既然说了那就说完的态度继续说道：“哪怕熬过了这一关，孩子们还会受到极端思想份子们的迫害，那些人一直抱着孩子们总有一天会变成原肠动物的思想，只要看到便毫不留情的施害，加上饿极了的孩子们做出偷抢这些事情被发现后，因为不会控制力量导致一般人重伤甚至死亡的事情频发，所以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排斥这些孩子，加之媒体的引导，城里已经没有她们的容身之地了，哪怕是在这外围区，也经常有极端主义者出现，袭击这些孩子。”
“因为知道她的身份然后排斥她这种事情，真的是相当正常不过的情况了，所以，在见到你这样肯帮助这些孩子的年轻人后，我真的很欣慰。”
将所有的话说完，松崎重新戴上了眼镜，拍了拍苏越的肩膀，转身向孩子们走去，这种时候，让苏越一个人静一静显然比说什么大道理要好得多。
“是吗？她们的情况已经糟糕到这种地步了吗，被其他人所排斥也就算了，连父母都无法相信……看来我真的有必要做一些什么了。”
因为一开始遇到的人是松崎，而希她也说过有好心照顾她的大妈爷爷，加上那个医院的护士也并没有对受伤的女孩表现出什么厌恶，一直在细心的看护她，所以苏越本以为这个世界上虽然的确有排斥甚至伤害那些孩子的人，但最多也是和肯帮助她们的人五五开。
但现在听了松崎的话后，苏越才知道他太过想当然了，若是真有那么多肯帮助她们的人，这些孩子也不至于让松崎一人在这乌烟瘴气臭水横流的下水道里小心翼翼的照顾，这个世界对这些孩子们的态度，远比自己想象的要残酷得太多。
看着走进孩子堆中，开始微笑着为她们讲故事的松崎苍老的面庞，苏越下定了决心。
或许他没有足够的时间帮助这一整个世界的孩子们，但这，不是他什么都不做的理由。
能帮多少帮多少，或许其他人没有这个能力，但，苏越有。
“一边接受着这些孩子们的保护一边迫害这些孩子们，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没有失去过总是不知道珍惜，就让你们体验一下没有这些孩子们保护的世界到底是怎么样的世界吧。”
随着苏越转变心态，数个可行的计划开始在他脑海中搭建，剩下的，只是根据实际情况，选择一个最合适的方法来执行就好。
没有失败的可能，在这个世界，只有苏越做不做，没有苏越能不能的事情。
第二百四十八章 有点痒
“希，过来一下。”
万里之行始于足下，虽然是已经决定要为这些孩子做些什么，苏越也不会一开始就立刻去搞一些大新闻，首先自然是从身边的孩子开始帮助。
对着那边正在安静听故事的乞讨少女喊了一声，听到苏越的呼唤后，乖巧的女孩虽然有些不舍听到一半的故事，但还是立刻走向了苏越，抬起头“看着”他，等待他接下来的话。
“过来一下。”
没有立刻动乞讨少女的眼罩，哪怕没看过，但被灌铅后的样子显然不会多美观，让其他孩子看到自然不好，所以苏越将她轻轻牵到了房间外，这里虽然没有灯，但黑暗对现在的苏越来说并不是问题。
“希，你的眼睛的事情我听松崎先生说了，能让我看一看吗？”
“如果哥哥你不嫌弃的话。”
没有任何抗拒的意思，希抬起手解开那粉色的缎带，慢慢的将其放下，将那被凝固铅水覆盖着的双眼展现在苏越的面前。
“……”
轻轻的触摸了一下那不规则的金属边缘，这一片不规则的金属凝液配合她那一直挂在嘴边的笑容让苏越心疼得说不出话来，沉默了片刻后，苏越开口说道。
“希，还希望再看看这个世界吗？这个对你们太过残酷的世界，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有个办法可以试一试，虽然过程可能不太好受。”
“铅水已经渗透进了眼睛的深处，就算现在的医学能够将它们全部取出来，但也要花上相当大的一笔钱吧，其实看不见也不要紧的，通过这样触摸我也能够想象出哥哥的样子，与其将那些钱花在我身上，不如给美玲、爱音她们多买一些好吃的吧。”
一边摸着蹲下身的苏越的脸，乞讨少女微笑着回答道，太过懂事的小孩，有时真的更令人心疼。
“这方法只有我能做到，而且是轻而易举就能做到，所以你不用担心其他的，我问的，只有你的意愿，你愿意承受一段时间的不适甚至疼痛，来重新看到这并不美好的世界吗？”
任凭她用那柔软的小手摸着自己的脸，苏越轻轻按着她的肩膀用十分认真的语气询问道。
“这个世界有妹妹在，有哥哥在，有长老在，还有爱音她们在，所以依然是很美丽的哟，如果能够亲眼看到哥哥，看到成长的妹妹，看到长老和爱音她们的话，再痛也没关系。”
“那么，如果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的话就要立刻和我说，知道了吗？”
从她的话中可以听出她其实还是很想恢复光明的，既然如此，苏越也不再多说什么，伸出手轻轻按在她的眼角部位，黑光慢慢涌出，开始吞噬其眼睛部位的铅。
刚才松崎说过了，有着原肠病毒的这些女孩，无论受到什么伤都是会恢复的，这个孩子之所以看不到主要是因为铅水凝固在她双眼的部位阻止了其再生，所以如果用黑光将她双眼中所有的铅全部吞噬殆尽的话，理论上应该是可以让她再生双眼的。
然而，她双眼灌铅的时间太久了，苏越并不能保证她的大脑会不会已经习惯了她身体的残缺，不再恢复那里的器官，哪怕会恢复，其过程也绝对不会好受，所以苏越只能慢慢的，沿着她的血肉与铅层的界限吞噬，一边分离铅层和血肉，一边观察其恢复状况。
“怎么样？希，有什么感觉吗？”
“稍微，有点痒？”
语气中带着些许不确定，眼睛的细胞在很早之前就被那灼热的铅水所全部杀死然后凝结在一起，也就是说她已经很久没有从那得到过任何感觉了，如今大脑重新得到那里传来的信息，她显然不是很确定。
“会痒，是很好的信号，说明伤口在恢复，之后或许会很痒，但千万不要去挠，一定要忍住，知道了吗？”
“我的眼睛，真的在恢复了吗？”
痒不痒已经不是她关心的问题了，只要有感觉，无论是痒还是痛对她来说都比没有感觉要好上千万倍，抬起手，想要触摸自己的脸，却又害怕打扰到苏越，乞讨少女就这么有些手无足措的举着手，有些不敢相信的问道。
“我这边也已经确认了，你的组织正在再生，虽然还是无法百分百保证，但可能性已经很大了，我会留下足够多的空间，这铅层就暂时不取下了，没有什么比这面铅层能更好的保护你正在恢复的双眼了。”
小心的收回渗入她皮肤的黑光，苏越有些无措的抱住扑进她怀里的女孩，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抱歉，哥哥，抱歉……本来我以为不能哭是一件很好的事情的，因为哪怕再难受，只要眼泪不掉下来那么就还能继续保持微笑，但现在我明明那么高兴，明明那么高兴……眼泪却依然掉不下来，所以……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