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陆月十九
“这一棍,打你昏庸无道!”
浑圆的棍身在浓郁佛光的包裹下,狠狠劈在了男人的右肩上,迸发开来的皇气隐隐伴随着龙吟。
人皇硬生生吃了一棍,却完全没有还手的意思。
“这一棍,打你暴虐成性!”药王佛紧随其后,同样的一棍劈在了男人的左肩。
“这一棍,打你扰乱天纲!”
一声声暴喝,一条条罪名,六位真佛连续的劈砸,让那男人赤着的背身皮开肉绽,血肉模糊,皇气愈发稀薄。
“嗬……”
欢喜佛双掌微微颤抖,他直勾勾盯着酒池中的背影。
哪怕被乱棍砸成这样,那男人依旧安静的靠在池边,身旁的酒水早已变得浑浊猩红,却始终无法让对方发出哪怕一句闷哼。
帝王愿赌服输,却也不向苍天低头?
换做自己,遭受这般欺辱,恐怕早就开始调动这一池的皇气,但对方却是这幅倔强到令人咬牙的模样。
还不死心!
几位真佛对视一眼,大概猜出了男人的心思。
这位人皇是妄图将这些底蕴留给后人,希望在无尽岁月中,能再出一个类似他的癫狂之辈,重新再来一次这样的大劫。
简直荒谬。
两教既然要推新皇登基,又怎么可能不留下制衡的手段。
神朝不会再有历朝历代的人皇,眼下的这位太子会一
直坐在那个位置上,直到被两教选出的仙帝所替代。
至于这些皇气,也会在太子登基,彻底接收以后,被两教迅速瓜分而去。
怪不得林书涯会说此人是无智的畜生,心毒太深,已然痴狂。
连自己性命都不在意的东西,不配长生,更配不上这些能让人超脱的底蕴!
“你真的没救了。”
欢喜真佛神情变得漠然起来,再次扬起了戒律长棍。
"……"
男人回过头来,裂开沾染血浆的嘴角,露出那滑稽的豁牙,朝着几位真佛无声大笑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演的像不像,能不能让这群真佛相信。
但,总算是演完了。
真他妈的痛啊。
……
皇陵下,群臣寂静。
天色如暗潮,徐徐褪去,有霞光落在了森冷的皇陵上。
林书涯犹如木塑般站了整整一夜。
他始终盯着那座庭院的方向。
没有浩荡的皇气迸发,没有能震惊天地的异象。
这一夜就这么悄无声息的结束了。
林书涯伸出手,截取了一缕霞光在掌心,不知为何,那颗悬着的心突然就放了下去,整个身子轻飘飘的,乃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大概是因为救了这苍生吧?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笑了,露出一口整齐洁白的牙。
林书涯转过身子,朝着太子爷深深俯身:“请陛下谨记,心怀仁厚待苍生,方有神朝万世不变之稳固。”
“啊?”
太子爷一时间还没从那句“陛下”中回过神来。
他的眸光从呆滞到复杂,最后化作了狂喜,用力攥拳咬牙,以此抑制身躯因为太过激动的微微发颤。
“请陛下吞服此物,以证虔诚赎罪之心。”
林书涯从怀中取出了一枚小小的金牛,上面洋溢着佛光,化作经文在金牛体内缓缓流淌。
“此物,可助陛下长生不死,永掌红尘。”
"……"
太子爷神情微滞,他虽对修行了解不算深,但也能认出这东西很像是菩提教的果位道途。
仅是迟疑了一瞬,他脸上便是涌现决绝。
仙佛宽恕了众生,自己虔心礼佛也算应当,更何况人皇虽地位崇高,却寿命短暂,如果可以兼修大法,便能似那些金仙和大自在菩萨一样不死不灭。
既然已该迈入新朝,那摈弃旧历也没什么问题。
林书涯看着太子爷接过金牛,干脆利落的服入口中,笑容中多了几分满意。
有这样的明君,四洲何愁不安定。
念及此处,他再次看向周围,若是自己孤身一人,那叫做背叛了先皇,可现在新皇百官都站在了自己身旁,是否算作先皇背叛了人间?
林书涯仔细思索片刻,确认再无遗漏,于是便重新退了回去,恭敬的立在了皇陵之下。
如今,无人再可毁了他的红尘。
谁再敢胡作非为,便是与林某为敌,与仙庭两教的漫天仙佛为敌!
第816章 让你的仙佛出个声
已至寒冬,南边还要更冷些。
涧阳府的城墙略显斑驳,布满岁月的痕迹。
“你家宗主这是怎么了?”
凤曦等三位镇南将军,抬头看向城墙,有些疑惑的叫住了李清风。
从昨夜起,沈仪便是坐在了那里,安静的远眺着这片青天,白皙俊秀的脸庞上看不出喜怒。
在众人的印象里,对方永远都是一副匆忙的模样,奔走不定,连停下来歇一歇都罕见,更何况是这种心神飘忽的闲适模样。
看上去虽是好事,但就是有些太过反常了。
"……"
李清风照例给宗主送茶,只是在身后三人的注视下,他有些无奈的止住了回来的脚步,轻声道:“宗主,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随便看看。”
沈仪收回目光,看向手中的红玉。
此物没有气息荡漾,也没有雕刻的痕迹,只能配合着玉简中的内容才能大概猜出它到底有什么作用。
叶岚传来的消息里,其内容根本不像是一位人皇该说的话,反而更像是那种孤苦伶仃的老人。
沈仪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逃离南洲远赴皇城时的一幕。
那个犹如稚童般不着调的男人,炫耀般的朝自己展示那一池子的皇气。
当初所见,至今回想起来,哪怕沈仪已经坐拥仅次于帝君真佛的伟力,依旧会觉得震撼无比。
那是如何庞大的一股力量,仿佛一旦现世,就足以改天换地。
欠缺的只是需要有人去收拾两教的爪牙而已。
沈仪信了所见的一切,故而在前往北洲后,没有选择置身事外,而是拼了命的去搅动风云,寻求一丝变数。
他找到并抓住了那变数,成功拿到了人皇想要的一切。
但现在,这封玉简突然告诉沈仪,这抹力量确实很雄浑,但并没有达到那种一锤定音的程度。
欲要用它来隔绝整个天道,是需要慢工出细活的,唯有顺应大势,在两教自发内斗的过程中,人皇犹如见不得光的窃贼般,偷偷摸摸的将其笼罩整个天道巨兽。
你到底图什么啊?
当知晓了这一切后,沈仪突然有些恍惚起来。
对方大可以一早告诉自己,想要眼下的百姓活,和想要百姓往后有尊严的活,是完全不可能同时进行的两条路。
这男人有空让顾离过来送一块破桃酥,没空让她告诉自己这么重要的事情?
沈仪呆坐了整整一晚,就是在思考这个问题。
如果早知道的话……他到底是选择无视人皇,继续做那力所能及的事情,还是会像人皇当初交代的那样,到北洲寻个平平无奇的仙洞,想法子拜入门下,然后做个不理红尘的修士,直到神朝与仙庭分出胜负?
世上没有后悔药,万金难买重新来。
但人皇给了自己一次这样的机会。
“赏赐?”
沈仪盯着掌心的血玉。
以人皇的先见,自然能猜到自己现在正在被两教追捕。
若仙庭不容,天地间就再难有栖身之地,即便是往最好的情况想,那也是隐姓埋名一辈子。
当初对方让自己躲藏起来,先保住性命,待到分出胜负的那日,神朝赢了,自己是一品大将军,仙庭赢了,自己是真仙菩萨,两不得罪。
现在,人皇又给了自己一次机会。
血玉乃人皇精血所化,可调动漫天皇气,其中也包括了酒池里的那些。
这笔皇气,大概是世间唯一能护住自己这个“仙庭钦犯”的东西。
若是沈仪愿意,大可以将其收为己用,别说什么躲躲藏藏了,他甚至可以一跃成为与玉清教主和现世佛祖同等的存在……这个位置本该是那个男人的,只不过对方将其让了出来。
“你琢磨不明白的问题,就抛给我来?”
沈仪自嘲一笑,他曾经觉得人皇乃是枭雄,而自己不过是个小人物,各有各的事情要做,各有各的路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