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罗之主 第643章

作者:沙拉古斯

  李伴峰嗤笑一声:“这事儿我是真不信,你既然把两块契书的位置都算出来了,为什么不直接把车夫的契书挖了,还在这布什么局?”

  算修把契书收进自己怀里,平静的看着李伴峰:“七爷,如果我真那么做了,您还能放过我么?

  车夫的位格如果真的掉了,他能不跟我拼命么?

  我的修为还在地皮,没到云上,我也不想和诸位拼命,我拼不过,

  从头到尾,我只想把车夫逼走,这事儿我算得清清楚楚,不该做的事情我一概不做,

  就像您第一次来北桥,吃了煎饼果子,我没有下毒,因为毒药放倒您的概率不高,我不想招您怀疑,更不想把梁子结死,

  在您手上我偷了两次煤,这事您放心,连煤钱带车钱,连着生意的利钱,我都加倍赔给您,绝不让您吃一点亏。”

  好理性一个人。

  理性的让李伴峰挑不出毛病。

  可即便如此,李伴峰还是不信他。

  他去了小秦姑娘院里,把马五带了出来。

  算修赞叹道:“七爷手下都是狠人,我要是来晚一步,我这闺女就被五爷给睡了。”

  马五抱拳道:“还没问前辈怎么称呼?”

  算修道:“老夫姓秦,叫秦不漏。”

  这名字起的古怪,但马五很是欣赏:“老前辈做事滴水不漏,担得起这好名字。”

  李伴峰带着马五离开了北桥。

  路上,马五颇有感慨:“你们在外边谈话,我都听见了,我觉得秦老先生这人不错,比那车夫靠谱的多。”

  李伴峰没有回应:“兄弟,你先回矿上,路上多加小心。”

  到了路口,李伴峰跑去了南桥,很快找到了新地的入口。

  这边的新地入口只有一条山道,车夫是云上旅修,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跑了,更不知道他能跑出去多远。

  追了有一百多里,李伴峰看见车夫蹲在地上,正在卷旱烟抽。

  李伴峰脸颊颤动了片刻,他没想到车夫真的跑了。

  “大哥,你在这做什么呢?”

  车夫没抬头,他知道李七来了,有点抹不开面子:“那什么,老七,我这走的匆忙,也没跟你打个招呼,那个摊煎饼的都跟你说了吧,事就是这么个事,我实在没得选。”

  李伴峰问了一句:“怎么叫没得选?”

  车夫抽了一口旱烟,吐了吐烟沫子:“我不是为我自己,我也不怕自己掉了位格,

  我是为了黄土桥,我不能让黄土桥变成旧土,那是师父留给我的地界,我对不起他老人家……”

  李伴峰打断了车夫:“如果你现在跟我回去,我带你去找那个摊煎饼的,我保证不让黄土桥变成旧土,我不给他这个机会,你敢不敢和他打一场?”

  “敢,怎么不敢,”车夫又抽了一口烟,话说的挺有气势,但他没站起来,“可是我要回去,就得把契书埋了,能埋契书的地方就那么几个,都让那摊煎饼的算出来了,他算得挺准的,要是契书被他挖了……”

  李伴峰道:“我叫人帮你看着契书,不让别人挖出来,你信得过我么?”

  “我信你,肯定信得过你,可这事儿呀,咱们还得从长计议,地界得保住,契书还得保住,我要是一直待在黄土桥,怕是不行,所以说这事儿……老七,你别急呀,那什么,咱们再商量商量!”

  李伴峰转身走了,头也没回。

  ……

  到了北桥,李伴峰来到了煎饼摊子,对秦不漏道:“摊个煎饼,卷薄脆。”

  秦不漏麻利儿把煎饼摊好了,递给了李伴峰:“七爷,回来了?”

  李伴峰点点头:“你算算看,我为什么回来?”

  “您回来跟我做生意。”

  “为什么就不能回来找你算账?”

  秦不漏放下铲子道:“其实我挺担心的,你回来找我算账的概率也挺大的,因为你性情特殊,很多东西不能按常理去算,算了也不准。”

  李伴峰几口把煎饼吃了:“先找个说话的地方。”

  摊煎饼的带着李伴峰回了自己的家,也就是小秦姑娘的家,小秦姑娘上前迎接道:“您是七爷?”

  李伴峰点点头。

  “我酿了一罐酒,想让您帮我转交给五爷,”小秦把酒递给了李伴峰,“劳烦您告诉五爷一声,我不想纠缠他,只求他下次来的时候,把我眼中的情根拔了。”

  情修技的最大特点在于不好识别,李伴峰问小秦:“你能分辨出情根?”

  小秦摇头道:“我分辨不出来,但是能推算出来,我和五爷素不相识,我也不是不要脸的女人,三两句话差点全全都交给他,这里边肯定有别的手段,

  迷香药散之类我都能防备,念修、文修的技法我也见过不少,唯一防不住的,可能只有情根了。”

  李伴峰笑而不答,转脸对秦不漏道:“黄土桥有煤有矿,以你们父女俩的心机,想要经营起来应该不难,为什么非要来找我?”

  秦不漏道:“七爷,黄土桥是什么名声您也清楚,就算我们今后本本分分做生意,各大家族也不会把本钱下在这里,甚至会处处给我们使绊子,

  如果七爷不肯帮我们一把,黄土桥以后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

  他又算对了,不用别人动手,李伴峰已经做好了给他下绊子的准备。

  “名声烂了是你们自己作出来的,这事也怨不得别人。”

  小秦姑娘在旁道:“七爷,我们要是不这么做,黄土桥就完了。”

  李伴峰皱眉道:“这话又怎么讲?”

  秦不漏对李伴峰道:“七爷刚才说我们父女有心机,只当七爷夸奖我们,我们认了,

  我要地头神的位格,只是为了晋升云上,既然有这份心机,您且说说,我为什么不去新地弄个地头神的位格回来?

  新地的地头神远离凡尘已久,算计他们更容易得手,可我为什么非得在黄土桥这地方和丧门星、洋车夫苦苦相争?这两人修为可都不止云上一层。”

  李伴峰想了想道:“你是为了晋升云上之后,吸取正地人气?”

  秦不漏摇头道:“七爷,丧门星在时,黄土桥的人气已经所剩无几,异怪繁盛之地,人气都不见得比这里少,

  这里不仅人气不旺,运道也被丧门星败光了,但凡为我自己考量,选一百次,都不会选在这个地方,

  可我们世世代代都在黄土桥生活,这是我们的家,我想把丧门星赶走,硬拼又拼不过,只能变本加厉让黄土桥衰败下去,直至逼近旧土,逼着丧门星离开。”

  李伴峰看了看这父女俩,问道:“你们说的是实话?”

  秦不漏道:“北桥留下来的这些人,都是土生土长的黄土桥人,七爷如果不信,可以逐一查证,谎话说的再怎么圆,经过众人嘴里,肯定也有破绽,

  我也愿意立下契书,但有半句虚言,愿受惩处。”

  “契书肯定是要立的,”李伴峰掏出了契纸,“我可以经营黄土桥这块地界,但经营获利,必须由我支配。”

  秦不漏点头道:“这是当然,只求七爷也给我们这些本土人留碗饭吃就行。”

  “这你放心,不会让你们吃亏,但除此之外,你们还要答应我三件事,第一件事,也是最当紧的事情,

  内州一直想要一块正地,而今车夫走了,内州很可能乘虚而入,黄土桥是普罗州的地界,永远不能交给内州。”

  秦不漏闻言道:“七爷,实不相瞒,我修为早就够了十层,如果想要晋升,直接脱离肉身去内州就是了,

  可我这膝盖太硬,弯不下来,只要我活着,就绝不向内州低头!”

  李伴峰在契书记下了这一条,接着说道:“第二件事,你能把北桥这些人都送去车站,还能给他们办了路引,证明你在关防使那里有些根基,

  经营生意,与外州必然有所往来,但大事面前,必须分得清里外。”

  秦不漏点头道:“北桥有门规,一会请七爷过目,和关防厅的所有来往,都在规矩之下,要有不妥之处,还请七爷多加指正。”

  李伴峰道:“第三件事,你的新道门,必须让我知晓。”

  秦不漏一怔,小秦在旁边直咬嘴唇,她没想到李伴峰能猜出她爹正在创建新道门。

  李伴峰知道这事让他们为难,但双方如果想要合作,这事必须要说明白:“新道门是你独创,还关乎修为,按理来说,我不该问,

  但你这道门太过诡异,日后你我若是生出嫌隙,只怕我要吃大亏,总得提前做些防范。”

  秦不漏沉默半晌,最终还是说了实话:“我确实正在创建一个道门,这个道门的紧要,是老夫自修行以来,做的最多一件事。

  李伴峰想了想:“你是算修,做得最多一件事,自然是算数。”

  秦不漏道:“算数是为了算错还是为了算对?”

  这话问的。

  “算数自然是为算对。”

  秦不漏苦笑一声:“可我一生之中做的最多的事情,是算错,一道题目,算错十次,都未必能换来一次对的。”

  李伴峰愣了片刻,其实这种状况是正常的。

  念书的时候,他也为解题的事情苦恼过,解对一道题确实不容易,中间出错重来,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像秦不漏这样的人物,算得都是高级题目,出错的概率肯定更高。

  秦不漏叹道:“算修这个道门,实在不容易,我这一辈子都在算学里边煎熬,

  从入门的算学基础,我就不停出错,一直到这把年纪,算一些难题,还是错误不断,

  出错这事,如影随形,平时错就错了,真到生死当口,算错一次就没命,有时候做梦都能吓醒,

  后来我就想,算对了难,算错要容易的多,为什么我不往算错上修行呢?

  听起来荒唐,我还真就这么做了,我就故意算错,看看能引发什么结果,如果错上加错,结果又会出现什么样的变化,

  故意算错,仿佛是在嘲讽算学,这有违于道门,不过做起来还挺过瘾的!

  日子久了,算修的修为不见提升,另一门修为,倒是多少有了些形状。”

  “打住!”李伴峰伸手道,“算错了,也能算修为?”

  “能呀!”秦不漏很是骄傲,“七爷,您第一次出货的时候,发现铁轨断了,您就没想过修好的铁轨,为什么还会断掉?”

  李伴峰回忆了一下,当时确实没有多想:“老铁路废弃这多年,修了坏,坏了修,这不情理之中么?”

  秦不漏道:“错误大多出在情理之中,您觉得是情理之中,修铁路的工人也觉得是情理之中,对错误的防范越来越少,我这新道门的机会越来越多,

  铁轨之所以会断掉,并不是我事后做的手脚,而是工人在修理时出了疏忽,用空车试过倒还没事,装满煤炭的火车经过之后,铁轨不堪重负,当场断了,

  等火车翻了之后,众人慌乱之中赶紧都去找人帮忙,却没留人在现场看守,这就是错上加错,趁着众人处置铁轨,我找机会把煤给偷了,

  第二次出货,手段如出一辙,七爷手下的工人修火车的时候再次出了错,他们错习惯了,也不去防备,一路上火车故障连连,他们赶着修,赶着开,根本不去想其中的原因,

  我也正是利用了这一机会,把车厢和煤炭都偷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