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沙拉古斯
乔毅没有回答,他让何家庆带领卫兵,把众人驱离水井。
何家庆迅速带人驱逐旁观者,水井所在的街道上,只剩下乔毅一个人。
乔毅从背囊里拿出纸笔,先写了一封文书,文书内容非常简单,就是朝廷要征用此路,之前旨意作废,立刻恢复通行。
旨意起草完毕,乔毅从背囊之中拿出锦盒,准备用玉玺盖印。
打开锦盒之后,乔毅脸色惨白。
锦盒之中空空如也,没有玉玺。
玉玺呢?
乔毅招呼一声:“何将军!”
无人回应。
乔毅叫来了安顺郡王,问起何家庆的去向。
安顺郡王一脸茫然:“乔公,你刚才不是吩咐他办差去了么?”
喧闹声越来越大,呼喊声中夹杂着呻吟和哀嚎,空气中弥散着脓血的腥咸,又有带病的军士涌进了三里铺。
乔毅坐在水井旁边,突然露出了一丝笑容,他抬头看向了安顺郡王:“郡王殿下,这就是你举荐的能人,何家庆一开始就是奔着玉玺来的。”
安顺郡王大惊,他连连摇头道:“乔大人,此事还需进一步查证。”
“不必查证了,”乔毅笑道,“他是个贼,一个不懂什么叫忠诚的贼。
你能逼到这个贼俯首称臣,不是因为你智勇双全,是因为你占了玉玺的便宜。
要不是因为你有源源不断的兵力支援,你还真以为你能斗得过何家庆?”
安顺郡王半晌说不出话来。
乔毅长叹一声:“何家庆比笑千手更聪明,笑千手挨了打,转眼就忘了,只要一口气尚在,他还能爬起来接着偷东西。
何家庆挨了打,他知道自己为什么挨打,他要知道是哪根棍子把他打疼了。
他豁上名声,豁上家底,就要把这根棍子偷回来,这种贼,还真是少见。”
安顺郡王咬牙道:“乔大人,你放心,我现在就带人把他追回来。”
能不能把玉玺追回来,这事儿不好说。
但安顺郡王想离乔毅远一点,他发现乔毅的眼睛开始流脓了。
“去追吧,玉玺上有咒术,何家庆跑不了太远。”说完,乔毅靠着井边,闭上了眼睛。
他很疲惫,因为还要思考很多事情?
刀劳鬼为什么会来到土市?
绿水丐为什么出现在土市?
刚才在军中,想要杀了他的女人又是什么来历?
那女人应该是宅修吧,她能无声无息出现在自己身边。
宅修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只有在看见的时候会忽视他们,还是无论在什么时候,都不会重视他们?
应该是后者吧。
乔毅闭着眼睛连连苦笑。
交手这么多次,打了这么久的仗,却自始至终没能掌握李七的动向。
之前货郎活着,精力都放在了货郎身上。
而今货郎没了,却还是忽视了李七。
这就是宅修的天赋?
如果以后还有机会,真该好好研究一下普罗州的道门。
普罗州的道门和外州的暗能力完全是两回事,道门就是道门,是天性、引导和修行的造化,和内州各国的各种术法大不相同,和万生州的万生万法更不是一个手段。
以后还有机会研究么……
周围的喧闹声越来越大,可乔毅却感觉这些声音越来越远。
他感觉眼皮越发沉重,就快睡着了。
睡着之后还能醒过来么?
醒不醒过来都无妨,魂魄终究能回大图腾。
普罗州,我真的放不下你!
咱们再接着打,如果大图腾没有洗去我的记忆……
乔毅躺在井边,没了生息。
失控的军士涌入街道,纷纷跳进了水井,可跳进去也没用,水井下方的道路不通。
李伴峰看着在疫病中绝望挣扎的荡寇军和图腾军,忍不住流下了泪水。
这一幕太惨烈了。
李伴峰真没想到何家庆会把玉玺偷走,现在敌军一个都跑不掉了。
几万条鲜活的生命在眼前慢慢消散,李伴峰觉得一个人哭得不够,他叫出来九儿一起哭。
他打电话给了楚二,让他找到孙铁诚,让孙铁诚带着愚人城的愚修们一起哭。
天上的灰尘扑簌簌落下,李伴峰第一个哭得就是乔毅,且看他魂魄还能分成几份。
其他人,李伴峰都叫不上名字,只能想方设法替他们哭两声。
李伴峰一路走一路哭,赵骁婉一路走,一路吞噬着魂魄。
五姑娘无论魂魄还是尸首全都照吞不误,吓得绿花子直哆嗦。
就连染了疫病的尸首,都被五姑娘给吞了,吞下去之后,居然安然无恙!
绿花子真担心这女人吃得口滑,把他也一并吞了。
他想躲五姑娘远一点,却见李伴峰身上的大小法宝,凑到五房姑娘身边,和她一起吞吃尸首。
放映机镜头闪烁,似乎觉得绿花子精致的身段很有艺术性。
绿花子看了李伴峰一眼:“世人都把我说成是恶鬼,和你这厮比起来,我真是个良善之人。”
李伴峰把绿花子丢到了五姑娘身边,吓得绿花子东逃西窜。
这是对绿花子的保护,李伴峰刚刚听到了一个人的声音,这人和绿花子有仇。
“伴峰,我这有好东西,你不想过来看看么?”
李伴峰循着声音,走到了一片高粱地里,何家庆躺在田地中央,身上几处伤口,血流如注。
他艰难的抬起头,把玉玺递给了李伴峰。
“你这是要送给我?”李伴峰没急着把玉玺接过来。
何家庆摇头道:“我不想送给你,但我必须得从乔毅手上拿走玉玺,只要玉玺还在乔毅手上,这场仗打不赢,你打不赢,我也打不赢。”
李伴峰看着玉玺道:“拿到玉玺就能打赢了么?工修祖师还在内州,他肯定有制作玉玺的方法。”
“没那么容易,”何家庆对玉玺进行过深入调查,“制作玉玺的工法不是那么简单,不是靠着修为高深就能轻易完成。
乔毅为制作这块玉玺,筹备了很长时间,工修祖师的手段再怎么高超,也得重新寻找用料,重新置备工具,没个几年时间,他做不出新的玉玺,而你还有时间,你可以对现成的玉玺做出改良。
我真没打算把这枚玉玺送给你,我想把这枚玉玺偷回去自己用,可我没想到,我能偷的走却带不走,这玉玺上有很强的咒术。
你有特殊手段,你身上的一些技法,我一直想不清楚,这个东西,你应该有办法处置。”
李伴峰点点头,把玉玺拿了过来。
他并没有感受到咒术的伤害,但何家庆身上却又多了一道伤口,看来玉玺的咒术并不会转嫁给别人。
何家庆苦笑一声道:“这样也好,至少能让你把玉玺带走。”
李伴峰收了玉玺,问何家庆:“还有什么话说?”
何家庆仔细想了想,他抬头看着李伴峰道:“如果再让我选一次,我不会用你的脸,去把那个假红莲存在校园超市里,我会另外找别人。”
李伴峰低头看着何家庆:“然后呢?”
何家庆想了想:“然后,我会想办法从这场风波里逃出来,在外州多待一段时间。
然后,我会找个合适的机会,把普罗州的一些东西告诉你,把我的梦想也告诉你。
然后,我会帮你入道门,我会帮你长修为,我会让你加入手足盟,然后再带你来普罗州,咱们是那么好的兄弟,你一定愿意帮我。”
李伴峰摇头道:“那可未必。”
“这话可真伤人,”何家庆笑了笑,“你说的也没错,你未必会帮我,你和我想法不一样。
在你眼里,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
你把事情都看得很纯粹,很分明,这种情况下我可能很难说服你,倒是货郎那种性情,更容易获取你的信任。”
李伴峰微微摇头:“我信任谁,重要么?我只是个寻常人,比灰尘还要平庸的寻常人。”
“很重要,我也是后来才知道,那很重要,”何家庆捂住了胸前流血的伤口,“其实你也信任过我,我拿了一笔钱帮你治病,骗你说我在工地上赚的,当时你就信了,感动的不得了。”
李伴峰也笑了:“你嘴里有过真话么?”
何家庆仔细回忆了很久:“那次考试,我给你传的答案,是真的!”
李伴峰点点头:“答案确实是真的,还有其他的么?”
何家庆想了想:“还有,但是不多,我骗过人,几乎每天都在骗人,我从来不认为骗人是罪过,也不认为我亏欠了那些被我骗过的人。
我甚至不觉得我亏欠过任何人,包括陆小兰,包括沈容青,包括何海钦,包括苦婆婆,但只有一个人例外,就一个。”
“哪一个?”
“对不起,伴峰。”
一阵寒风吹来,李伴峰面无表情,没有作声。
他从怀里掏出一瓶杨香君制作的无妄烬,放在了何家庆身边。
何家庆拿着瓷瓶看了半晌,问李伴峰:“这是能治疗咒术的药物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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