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嫡子 第575章

作者:肉丝米面

  “俺要去见他。”

  朱标脸色一急,低声开口道:“父亲……”

  “无妨!”

  朱元璋掷地有声,不顾太子的担忧,探脚而出,向着寝宫外走去。

  寝宫门前。

  汤燮长长的跪在地上,从西安门外走到乾清宫,雨水挂满了他的身上,此刻已经在他身下的金砖上淤出了一滩水渍。

  在他身后的朱允熥一直微微皱着眉头,心中思索着,大明的这些开国功勋,如今都到了何许年纪,又有几年寿。

  大明是从前元乱世之中走出来的,那时候占据了应天城的老爷子,遵循着广积粮缓称王的准则,东征西讨,在江淮之地左右腾挪。

  寻得一切机遇,方才以当时并不是最强的一方势力,占据中原之地,直至将前元赶到了长城外。

  如今大明已经立国二十八载,无数的军中老卒老将,都到了人生最后的阶段。

  下一步,大明该如何,又该何去何从?

  朱允熥觉得自己的眼前已经没有前路可以借鉴了。

  幸运的是,讲武堂的创立,正在发挥着原本设想的作用。

  打下大明江山的明军,在可见的时间线里,将会一直保持现今的战力,威慑四方。

  “和俺说一说,汤大哥走的时候,是怎样的?”

  忽的,朱元璋的声音传入朱允熥的耳中。

  朱允熥眼角一动,抬眼看向不知何时背着双手站在宫殿门后的老爷子。

  在老爷子身边,是满脸哀伤的朱标。

  “陛下!”

  “家父……”

  “家父他……”

  汤燮望着亲自到了眼前的皇帝,终于是忍不住,带着哭吼声匍匐在了地上,两肩不住的颤抖着。

  哎……

  朱元璋轻叹一声,抬脚跨过门槛,到了汤燮的身前。

  皇帝缓缓的蹲下身,伸手在汤燮湿漉漉的肩背上轻轻的拍着。

  “哎……”朱元璋又是一声长叹:“丧父之痛,俺又何尝不知?”

  朱标在后面轻咳一声,踏出寝宫,看向朱允熥三人,示以眼神。

  朱高炽立马带着朱尚炳上前,到了汤燮身边,两人左右伸手将汤燮搀扶起来。

  “落得一身雨,还是先换了干净衣裳,莫要被寒气侵袭,落了风寒。”

  朱标眼神有些伤感,望着汤燮劝说了两句。

  见旁边的孙狗儿早已取了衣裳过来,便招招手。

  孙狗儿当即上前:“散骑随老奴去换衣吧。”

  哭过一场的汤燮,这时候任由孙狗儿带着人,将他搀下去。

  待汤燮离去。

  朱元璋方才双手撑着膝盖站起身。

  他望着眼前的孙儿,三人身上都是湿漉漉的滴着雨水,叹息着摇摇头:“辛苦你们了。”

  “爷爷少思勿忧莫哀。”

  朱允熥上前,低声劝说了一句。

  朱元璋摆摆手,上前翻翻朱允熥的胸襟,又捏捏衣袍边角。而后又一一朝着朱高炽和朱尚炳的身上翻翻捏捏。

  “都去换了衣裳再来说话。”

  老爷子不给三人机会,已经是招呼着乾清宫这边的宫女,领着三人去换衣。

  等到将众人都安置去更换干净衣裳后。

  朱元璋这才双手叉着腰,望向廊外的大雨天。

  “太子。”

  朱标忙将上前:“儿子在。”

  朱元璋目光闪烁:“而今淮右还有几人?”

  朱标迟疑了片刻。

  少顷之后,方才开口道:“半数尚在……”

  “只半数了啊……”朱元璋低叹一声,忽觉眼前这场雨看得有些厌了,转身向着寝宫内走去,一边说道:“那半数,又有多少是死在了朕的手上。”

  “父亲!”朱标连忙低喊了一声,眉心夹紧,眼露忧虑。

  老爷子今天这恐怕是因为信国公薨逝,而起了忧思之心。

  信国公古稀之年薨逝,老爷子只比信国公晚生两年,如今因故人忧神,实在是容易出事。

  “今年已经是洪武二十八年了吧。”

  进了寝宫,朱元璋低声自语,幽声道:“风雨四十三载,人生已过大半,今日方知秦皇之恨。”

  朱标心中不禁一沉。

  秦皇之恨是什么?

  难以长生,终又因寻长生而驾崩在了东寻路上。

  结束春秋战国的偌大秦帝国,在瞬间分崩离析,天下再次大乱。

  老爷子不会也起了寻长生的念头吧。

  朱标心里突突的,唯恐自家老爷子因为信国公薨逝的讯息,而起了这等荒谬的念头。

  朱元璋哼哼冷笑着:“你爹没想过长生不老,秦皇做不到的事情,俺就能做到?俺若是能做到,你爷爷他们也就不会死的那么惨!”

  朱标干笑了两声,躬身道:“父皇英明。”

  朱元璋不满的摆摆手,随意的坐下,眉宇间却挂着忧容:“汤大哥走了,身后事却要办好,朝廷不能辱没了功臣,不能寒了功臣之后的心。”

  朱标却是低叹道:“信国公家老大走的早,下面几个儿郎身子也似是不太好。信国公的丧葬诸事,朝中大可命礼部去操办。只是爵位……”

  “家和万事兴!一家不宁,天下何安?”朱元璋当即语气一沉,双眼露出寒芒:“这个时候,谁敢嚼舌根,胡言乱语,乱了袭爵,重典严惩!”

  扫去汤和薨逝的哀伤之情后,皇帝的理智和威严回归。

  朱标躬身抱拳:“儿臣晓得,届时盯着宗人府、礼部操办袭爵一事。”

  朱元璋点点头,有些疲倦的靠在椅子上,微微眯眼,低语道:“要与汤醴说明了道理。”

  随后,老爷子便好似是累的睡着了一般。

  朱标眼神闪了几下。

  很显然,老爷子这是已经认定,要严格执行嫡长袭爵继承的规矩。

  汤醴如今虽然在大都督府当差,掌着五军都督府的兵马,但他却只是信国公府的庶子。

  要与汤醴说明了什么道理?

  自然是嫡庶之分的道理。

  信国公的爵位最终还是要落在汤家那几房嫡子嫡孙的身上,与汤醴无关。

  朱标觉得有些棘手。

  汤家老大汤鼎走的早,洪武二十三年平定云南之后,在班师回京的路上病逝,留下一子汤晟。

  只是这汤晟素来身子积弱,一直被养在凤阳城信国公府里头。

  难道要朝廷在短时间内两度操办信国公一系袭爵之事?

  那汤家老二就成了最好的人选。

  汤家老二汤軏,如今任太原中护卫镇抚,膝下更是有四子。不论如何,这信国公的爵位落在汤軏身上,都能保证爵位继承有序,不会断绝了。

  寝宫里,皇帝忧神小憩。

  太子爷则是烦心于大明公爵之位的传承。

  盏茶之后。

  已经换上干净衣裳的朱允熥等人,进了寝宫。

  一并过来的还有已经换了衣裳,只是脸上哀容依旧的汤燮。

  四人的脚步声都很轻。

  只是朱元璋却还是缓缓睁开双眼。

  他望向面容与汤和有几分相似的汤燮,点点头道:“尔有汤公神韵。”

  汤燮脸上抽动了两下,躬身道:“陛下厚爱,臣……”

  “罢了罢了。”朱元璋挥挥手,转口询问道:“信国公离去之时,有何遗言留下?”

  汤燮抱拳,神色一振:“回禀陛下,家父薨逝前,于病榻坐起,言取刀披甲。”

  “言披甲……”

  朱元璋双眼一张,眼底却是再次泛起哀伤:“鼎臣勇武!”

  一旁静静聆听着的朱允熥,亦是心中大为感叹。

  久病床榻间的信国公汤和,在人生最后的时刻,竟然能坐起呼喊披甲。

  朱标开口道:“而后呢?”

  汤燮回忆着开口:“臣与家人不敢违逆,臣与兄弟亲抬家父至前堂。家仆取来洪武五年,家父封侯所配战刀,取征战旧甲。

  家母与家中姊妹,为家父着衣披甲。而毕,家父气血充盈,臣子仿佛窥见家父昔年领军出征之景。

  家父持刀落座将军椅,坐北朝南,遥望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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