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大法官 第938章

作者:南希北庆

  此外,他们在被诏安之前,也如吴天所言一样,曾不断壮大自己的势力,曾三番五次击退官府的围剿,最终被诏安。

  二者唯一的区别,就在于他们没有被擒,而吴天被税务司擒拿,他的受诏安策略,显然是失败了,他也是难逃一死,但是他不愿意接受谋反罪,只因这是最我当事人最大的羞辱。

  他是渴望成为战场上的英雄,而非是成为自己国家的反贼,这会令他死不瞑目。”

  虽说成王败寇,被诏安的前提条件,就是你不能被官府抓住,才有资格被诏安,此时的吴天显然不具备这种资格,他多半也是死罪难逃,但他们为什么仍旧要申诉,就不想背负反贼骂名,因为他内心忠君报国。

  这一番话还真是感染了不少人,不禁是摇头叹息啊!

  因为普通百姓是更能体会到吴天的痛苦,而不是官府的难处。

  王安石、司马光、富弼等人都看在眼里,不面试忧心忡忡啊!

  对方目标其实非常明确,就是要摘掉谋反罪的帽子,其余罪名随便你定,你说他奸淫掳掠,我们全都认。

  原本谋反罪和强盗罪,是比较模糊的,但是随着这场官司的开打,二者的定义变得清晰起来。

  这背后当然还是权力的博弈,因为有很多人认为吴天是强盗,不是反贼,而这些人都是权贵,所以检察院就必须拿出足够令人信服证据,来证明吴天就是在谋划推翻官府、朝廷。

  对方抛出这个观点,那你怎么去证明,他做这一切,是谋反,而不是在表现自己的手段,争取受到朝廷的重视,从而借此入朝为官。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张斐。

  这个局怎么破?

  他们一时也想不到对策。

  当然,这也是他们头回遇到。

  张斐却是在打量着吴天,见他双目湿润,抽泣不语,不免笑道:“这厮的演技还真是不错。”

  齐济也感受到一些压力,向张斐问道:“这可怎么办?”

  王巩小声提醒道:“这诏安乃是朝廷的一种策略,咱们可也不能轻易的否定诏安,否则的话,朝廷花数倍力气去围剿那些贼寇,这只会得不偿失。”

  诏安可不是一个政策,而是一种灵活的策略,他也担心张斐为求将吴天定罪,直接否定诏安这个策略,那以后朝廷在对面草寇,可就少了一种手段。

  “这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张斐微微一笑,又补充道:“不过那些珥笔还真是进步不小,值得欣慰。”

  齐济、王巩一阵无语,但也稍稍放下心来,到底张斐还有心情开玩笑。

  那边李磊将证据呈上之后,赵挷⒚挥锌矗墙桓蠊佟�

  就是不看,他也知道,这些证据多半都是真实的,朝廷确实诏安了不少草寇,尤其是在京东东路。

  因为那边官兵比较弱,不像西军那么强悍,但是民风又非常彪悍,且文化程度还不错,是强人林立。

  正如李磊所言,官府也往往是先出兵围剿,因围剿不利,才会转而诏安。

  不会一开始就诏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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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

  张斐站起身来,向吴天道:“吴天,适才你说道,你最初参军,绝非是因为生计,可有证明?”

  李磊一愣,忙问道:“关于吴天的志向,不会出错吧?”

  那年轻人道:“这你大可放心,此事千真万确,不可能出错的。”

  李磊稍稍点头,又疑惑地看着张斐,这里面会有什么玄机?

  吴天回答道:“在我入伍之前,家境还算不错,是乡里的二等户,有着两百多亩土地,不愁吃穿,我甚至都还读过书、认过字,只因我生性好武,渴望能够上阵杀敌,建功立业,故而才选择参军。”

  张斐问道:“当时你父母可赞成你去参军?”

  吴天皱了下眉头,眼中闪过一抹悲痛,摇摇头道:“我父母最初并不赞成,因为他们担心我会死在战场上,也很少有二等户的子弟,会主动参军,但我执意要如此,因为这是我的只想,他们他们也没有办法,最终也只能由着我去。”

  张斐点点头,道:“想必这也是为什么,你在服刑完后,并没有回去继承家业,而是选择落草为寇,因为你觉得自己无颜再见你的父母。”

  吴天立刻道:“当然不是,在我刺配青州后,我的父母就,就相继病逝了。”

  “是吗?”张斐一怔,道:“难道你父母之前就有病疼缠身吗?”

  吴天摇摇头,“我父母身体向来都很好。”

  张斐皱眉道:“那为何会突然相继病逝?莫不是受人所害。”

  吴天紧锁眉头,咬牙切齿道:“这都是因为!”

  “我反对。”

  李磊突然起身道:“逝者为大,吴天父母之死,与此案有何关系?检方屡屡提及我当事人的伤心往事,无非是想搅乱我当事人的心智,一时激动,说出不利于自己的供词。”

  尼玛!施法又被打断了,真是讨厌。张斐郁闷地瞧了眼李磊,又向赵挼溃骸按嵛易曰崴得髌渲性颉!�

  赵挼溃骸胺炊晕扌А!�

  李磊坐了下去,用眼神警示了一眼吴天,又瞧向张斐,心道,不愧是张大珥笔,说得每个字都是陷阱,令人防不胜防。

  李国忠也是后知后觉,顿觉冷汗涔涔,低声道:“方才可真是凶险,幸亏你反应过来。”

  那吴天得到李磊的提醒,也猛然反应过来,不禁恼怒地瞧了眼张斐,心想,此人看似和善,不曾想,竟然这么卑鄙无耻,利用我父母来诱惑我犯错,我险些就着了他的道。他突然冲着张斐微微一笑,语气平淡地说道:“当时我正在青州服役,对此不大清楚。”

  他原本被擒,就知道自己在劫难逃,虽然后来局势的变化,又给了他一丝希望,但他也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他现在开始沉迷于跟张斐斗智斗勇。

  “唉!”

  司马光、王安石他们皆是一阵惋惜,他们也都察觉到张斐的用意。

  如果吴天与官府有着深仇大恨,那他怎么可能还想着忠君报国,绝逼就是要谋反啊!

  可惜啊!

  面对吴天挑衅的微笑,张斐也只是微微一笑,小样,看你张爷爷如何拿捏你。他向赵挼溃骸按笸コぃ蚁Mと烁鸪つ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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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天听到这个名字后,不禁皱了下眉头。

  很快,就见一个五旬老汉上得庭来,站在证人席上,眼珠子左右瞟着,似乎很是忐忑不安。

  张斐笑道:“葛六叔无须害怕,凡事如实回答便可。”

  “哎!”

  葛长年木讷地点点头。

  “请坐!”

  “哎!”

  葛长年是摸着椅子缓缓坐下。

  张斐问道:“葛六叔,你可是吴天?”

  葛长年瞧了眼犯人席上的吴天,点点头道:“认识,我们两家做了几十年的邻居,我可以说是看着他长大的。”

  张斐问道:“那你对吴天有何印象?”

  葛长年道:“他他从小就喜欢舞刀弄棒,且好勇斗狠,经常与乡里的年轻人打架,后来他去参军,大家也都不感到意外。”

  张斐点点头,道:“那你又是否知道吴天被刺配青州的事。”

  葛长年道:“如何不知。”

  说到这里,他是深深叹了口气,“当时这事是传得沸沸扬扬,我那吴老哥,是左托人,右托人,想将他从里面捞出来,可是钱花出去不少,人还是没有捞出来,据说他是得罪了大官,谁也不敢帮他说话。他母亲为此都哭瞎了双眼,没过多久就去世了。

  他母亲走后不久,我那吴老哥也撑不下去了,也跟着离开了,临终前还将家里剩下的一百二十亩良田托付于我,还嘱咐我,待吴天回来后,将其中一百亩田地交给吴天,望他能够洗心革面,安心在家务农,娶妻生子,而剩余二十亩则是赠送于我。”

  张斐道:“看来这吴天的父母非常疼爱吴天。”

  葛长年道:“他们就吴天一个儿子,如何不疼爱,当初他们就不愿意让吴天去参军,后来实在是没有办法,还允许他去的,可不曾想,竟发生这种悲剧。”

  张斐道:“你可有将田地交给吴天。”

  葛长年显得有些忐忑。

  张斐微笑道:“葛六叔,你无须担忧,据实说就是了。”

  葛长年叹道:“也怪我无能,没有保住他们家的田地。”

  “此话怎讲?”张斐问道。

  葛长年道:“我是很想将田地交给吴天,但是,但是我那吴老哥刚刚去世不久,这官府就来了人,说他家是绝户,将所有的田地都给收了回去。”

  张斐道:“难道你没有告诉他们,他们家还有一个儿子在外服役吗?”

  葛长年道:“我咋没说,但那些人根本就不听。”

  张斐又问道:“后来吴天回来之后,你可有与他提及此事。”

  葛长年点点头。

  张斐又问道:“那他可知他父母其实是因他而死?”

  葛长年叹了口气,“虽然我没有说,但他肯定是知道,他父母身体一向不错,突然相继离世,不是为他是为谁。”

  张斐道:“他当时是什么反应?”

  葛长年道:“他当时非常激动,拿着刀就要去找那些人去报仇,幸好当时咱村子里有不少人在,好不容易才将他拦了下来。”

  张斐问道:“之后呢?”

  葛长年道:“之后他在村里待了一个多月,打理好他父母的坟地,然后便离开了,也没有跟我们说,我们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张斐道:“期间他可有回来过?”

  葛长年摇摇头,又道:“或许回来过,因为有几次,我见到他父母坟地有被人整理过,但我可没有见过他”

  张斐又问道:“那你是否知道,他已经成为齐州有名的贼寇?”

  葛长年急忙摇摇头道:“之前我可是一直都不知道,咱听过那花花太岁的大名,哪里想得到这花花太岁就是咱以前的邻居。”

  “多谢葛六叔。”

  等到葛长年下去后,张斐便向赵挼溃骸案菸馓熳约嚎谑龅氖率担约案鹆逅裕馓煲患胰说谋纾允且蛭俑贾碌模飧改钢穑还泊魈欤制窕峄瓜胱耪髡缴吵。ЯΓ洳菸埽翟蚴俏ǔ鹧┖蓿鞘强释炮病!�

  “我反对。”

  李磊站起身来,“吴天身上的悲剧,乃是当时的通判宋明所导致的,而非是官府,对方以偏概全,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意图将吴天对宋明的仇恨,嫁接到官府,甚至于朝廷,这对于我的当事人是极为不公。”

  张斐笑道:“我们有证人可以证明这一点。这位证人正是云岭寨的二当家,罗二春,绰号小阎罗。”

  “传罗二春出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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