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大法官 第506章

作者:南希北庆

  曹太后道:“你们年轻人虽然眼睛看的清楚,但往往容易摔跤的也是你们年轻人。”

  张斐立刻道:“太后的教导,微臣一定铭记于心。”

  曹太后呵呵道:“老身今儿可不是教课的,而是来听你上课的,你们安心去上课,莫要受老身干扰。”

  “臣遵命。”

  “还不快去。”赵顼指了下讲台那边。

  “是。”

  学生迅速地来到自己的位子前,双手相叠,置于腹前,垂首而立。

  张斐站在讲台上,呆呆地看着他们,你们这是干嘛?是要喊老师好么,那你们倒是喊啊!

  大堂内是一片寂静。

  许遵看得只抹汗,他看出张斐为何在发愣,你连师生礼仪都不懂,还讲礼制,这真是要命啊!

  我要是受困于这礼仪,那也太拘束了,不利于我发挥。张斐随意摆摆手道:“坐吧!坐吧!就还是跟以前一样,就当做是学问交流,因为我说得也不一定是对的。”

  学生们偷偷相互使了使眼神。

  “是,老师。”

  这才齐齐跪坐下去。

  这个大堂是没有椅子的,只能跪坐,配上矮桌。

  张斐见过大场面,一点也不慌,又是斜靠在讲台上,双手抱胸,摆出自己的招牌动作,惹得曹太后是直摇头,这是老师的样子吗?

  “听说你们最近上了一堂比较深刻的课。”

  嗯?

  学生们不明所以地看着张斐。

  张斐啧了一声:“就是坐牢啊!”

  “!”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蔡卞等人是一个比一个尴尬。

  大臣们也都觉得好笑。

  只能说,是条汉子。

  曹太后不禁都小声向赵顼问道:“坐牢也是值得骄傲的事?”

  赵顼不知如何回答。

  张斐道:“你们怎么不说话,我告诉你们,这对于你们学律学而言,是一笔非常宝贵的经验,提前体验一下这被审讯的过程,不是什么坏事。”

  真是尴尬。

  学生都埋首不语。

  张斐呵呵道:“你们都不说话,难道是做贼心虚,怕又被逮回去。”

  上官均忍无可忍,立刻道:“老师不也坐了吗?”

  终于有些人忍不住笑出声来。

  张斐道:“我之前在登州的时候就坐过,这对于我来说,没有什么提升。”

  笑声更甚。

  曹太后向赵顼问道:“他以前也是这么上课得吗?”

  赵顼堪堪答道:“不差也差不多。”

  上官均开了头,叶祖恰也忍不住了,顾不得什么师生礼仪,道:“我们是受老师所累。”

  张斐笑问道:“那你认为我违法了吗?”

  叶祖恰道:“学生不知具体情况,不敢乱言。”

  张斐道:“你们都是当事人,你们不知情况?”

  叶祖恰不敢做声。

  他们才十五个人,加上张斐也才十六个,边上一百多个人围着,要说不违法,那不是指责那些御史徇私枉法吗?

  指着那些士大夫胡说八道吗?

  可要说违法,他们真的会回去的。

  “年纪不大,个个圆滑的很,非常不错,老师为你们感到骄傲。”

  张斐摇头一叹,来到木板前面,写上“违法”二字,道:“我是否违法,就是我们这堂课要说得第一个内容。”

  王安石不禁嘀咕道:“这么直接吗?”

  富弼也是面露担忧。

  本来都定你不违法,结果你还自己主动辩证,这。

  只见张斐又问道:“御史台认为我违法的理由什么?”

  “都不说话,是不知道吗?”

  “是说老师的法制之法扰乱纲常,败坏法纪?”

  “具体指的是?”

  “捍卫个人正当权益,具有蛊惑性,会使得百姓变得唯利是图,不顾纲常伦理。”

  张斐立刻在木板上写上“捍卫个人正当权益”这一句话,又问道:“你们认为是否具有蛊惑性?”

  “呃学生认为可能或许会引发歧义。”叶祖恰小声说道。

  张斐又向其他学生问道:“你们都这么看吗?”

  大家都堪堪点了下头。

  “那比起这句话呢?”

  说着,张斐又在“捍卫个人正当权益”的下面写上“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轻轻敲着木板问道:“这句话又会不会引发歧义?”

第三百八十一章 何不食肉糜

  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不会!”

  当学生们看到这句话时,是异口同声道。

  没有犹豫!

  非常坚定!

  这甚至使得张斐都愣了下,你们是哪来的底气,十分好奇地问道:“为何?”

  上官均回答道:“此乃孟子所言,吾等皆知,又怎会引发歧义。”

  张斐见他回答得理直气壮,又见还有不少人是直点头,似乎非常认同,这不免都笑道:“那依你之意,我被御史台抓进去就是在于我叫张三,不叫孟子?”

  “。”

  上官均突然想到这堂课的主题,登时呆愣不语。

  叶祖恰巧辨道:“或许这就是一个原因,毕竟这句话存有千年之久,是人人皆知,应该不会引发歧义。”

  张斐呵呵道:“行啊!那咱们去郊外随便找个农夫问问,看看他是否知道这句话,又看看他们是怎么理解这句话的。”

  叶祖恰眨了眨眼,那求饶的小眼神,仿佛在说,老师,你别害我啊!

  “看看!民贵君轻。”

  张斐突然退回到木板前,微微用力地敲着木板,“要是我没有读过书,我听到这句话,我可能会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原来我才是老大,我才是这个国家最宝贵的。况且我都还有事实可以证明。”

  蔡京错愕道:“什么事实证明?”

  这能证明吗?

  张斐道:“你们看看史书,那些乱臣贼子造反时,一般都是怎么说的,昏君无道,民不聊生,故此我们才要造反,他们都是在强调百姓过得不好,这是不是与民贵君轻对得上?”

  大堂内是一片寂静。

  当然是对得上,孟子这句话不就是从乱世来的吗。

  就是吸取了教训,才得到这个结论的。

  这是歧义吗?

  可说不是,好像也不妥。

  尤其是结合这上下文。

  大家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就这?”

  张斐等了一会儿,很是挑衅道:“你们读了一辈子儒学,就这?”

  学生们顿时怒气上涌。

  上官均辩解道:“孟子说得‘民’乃是指天下所有人,而法制之法是强调个人,这这不一样的。”

  张斐笑道:“你的意思是,天下人加在一起就要重于君主,单独一个人就要低于君主?是不是这个道理。”

  上官均想了想,这么解释好像也不错哦,于是点了点头。

  张斐呵呵道:“简单来说,这天下人就是贵,可以视纲常伦理为狗屁,可以将君主那个什么,但是单独的一个人就必须要遵守,你这逻辑可真是有点东西哦。”

  上官均忙道:“我可不是这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

  上官均左右瞄了瞄,向同伴递去求救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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