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大法官 第219章

作者:南希北庆

  赵顼问道:“可是张三只是派人去推广他店里的计税买卖,朕也不知道,他到底所犯何罪?”

  沉怀孝道:“回禀陛下,据臣所知,张三指使他店中的耳笔,去蛊惑百姓不缴税……”

  “一派胡言。”

  许遵立刻反驳道:“他只是想做这计税买卖,是有人做贼心虚,故意从中阻扰。”

  沉怀孝道:“许事寺也当过知县,应该知道这收税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那张三凭借之前连续打赢几场官司,博得一些名气,就借此去蛊惑百姓雇佣他们事务所计税,还表示,若有任何不满,都可拒缴税钱,他们律师所将会帮着他们跟官府打官司的。

  故而导致城南好几户百姓抗拒交税,以至于官府催缴税收受阻,王知县对此是深感担心,故而才将那些耳笔之人统统抓起来。”

  许遵道:“身为知县,难道不应该先查清楚百姓为什么拒缴税钱吗?若是平白无故,那张三的确该受到严惩。”

  沉怀孝道:“若是一件件事去查,一个个官司去打,那今年的税,就别想收上来了,到时你许仲途能负责吗?”

  道理,还是金钱?

  “好了!好了!”

  赵顼赶忙出来打个圆场,“朕已经清楚是怎么回事,你们都没有错,王知县恪尽职守,急于公务,朕能够体谅他。至于许寺事么,他身为判大理寺,对此提出质疑,也是职责所在。”

  此话看似公允,但其实是偏向王鸿的。

  只不过许遵身为判大理,他当然有资格过问。

  谏官陈滔立刻站出来,道:“陛下,依臣看来,这一切都是那耳笔张三的错,一直以来都是由三司计税,他弄个计税出来,这不就是在暗示朝廷统计不公吗?这将严重损害朝廷的威信,也会危害国家安定,可是不能任由这种事发生。臣建议严惩张三,以儆效尤。”

  “臣附议!”

  不少大臣纷纷站出来,表示支持陈滔的说法。

  许遵立刻反驳道:“陛下,张斐并未违法,朝廷若因此就严惩张三,这不就是做贼心虚,代表着这里面有问题吗?这更会损害朝廷的威信。”

  “许仲途。”

  沉怀孝怒喝一声,“你为了自家女婿,就连脸都不要了吗?我们三司要统计一个国家的税收,中间难免会有错漏,而那张三就是凭借打官司挣钱,总会让他找到一两个错漏,到时闹到公堂之上,审计官员可能就连官位都不保,如此一来,谁敢还敢计税,谁还敢收税。”

  许遵冷冷一笑:“有过失而不罚,无罪反受严惩,干脆你来大理寺任职算了。”

  “够了!”

  赵顼是再度喝止了他们。

  到底怎么回事?

  谁心里不清楚啊!

  要继续往公正、公平上面讲,官府只会更没面子。

  因为,钱是不能少的。

  沉怀孝说得非常明确,要是不惩治那些耳笔,人家就不敢去收税,因为这有可能会吃官司的。

  这种现象确实是发生了,也不是他胡编乱造,只不过他是往大了说。

  可一旦收不上税,这问题可就大了。

  神宗皇帝又看了看前面站着的王安石、司马光、文彦博,“三位参知政事为何不语?”

  司马光与王安石眼神一对,司马光先站出来,道:“回禀陛下,臣也以为税收乃国之大计,不容有失,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王知县所为,并无过失。”

  王安石马上站出来道:“但是张三亦是无心之举,这罪不至死,臣以为小惩大戒即可。”

  文彦博最后补充道:“至于那计税买卖,臣以为要么官府赐其公文,专门辅助三司计税,要么就给予限制。”

  他们三人这么一说,下面的官员自然就无话可说。

  毕竟他们都是偏向王鸿的,饶是王安石都说要给予小惩大戒。

  此时此刻,王安石也不敢给予张斐任何支持,目前国家的头等大事,就是收税,万一闹起来了,这后果是不堪设想。

  许遵早就猜到是什么结果,这不是他能够阻止的,但是他要强调一点,张斐无罪,只是这水太浑了,踩进去了,难免会摔跤。

  赵顼赶忙借坡下驴,“准奏。”

  沉怀孝站出来道:“陛下,目前为止,还只是惩罚了听命于张三的耳笔,张三未受到任何惩罚,如此决断,难以令人信服啊!”

  司马光眉头一皱,“此并非什么严重之事,小惩大戒足以。”

  这显然也是在警告沉怀孝,你们凭此想整死张斐,那未免也太异想天开了,官家刚刚才赐了御匾,这其实已经很打脸了,你们还要咄咄逼人,就有些不识趣了。

  “我也支持小惩大戒,但问题是张三未受到惩罚。”沉怀孝是拒不退让,“我认为至少要给予一定的罚金,方能起到惩治的效果。”

  赵顼觉得这脸已经被打了,重一点,轻一点,又有何意义,道:“此事就交予司马学士处理吧。”

第一百七十七章 改过自新

  “司马学士,那小子任地可恶,何不罚他一个倾家荡产。”

  从殿中出来之后,那沉怀孝便悄悄向司马光建议道。

  皇帝只是说让司马光去处理,具体罚多少,可未有明言。

  而司马光在对待张斐问题上,跟他的性格保持一致,比较冷静,没有太多过激的反应,并且更多是偏向保守派,不像王安石一样,不遗余力的公开支持张斐。

  司马光瞧了眼沉怀孝,呵呵笑道:“就算是罚他个倾家荡产又如何,那块匾总归是拿不走吧!只要有那块匾在手,他就能够去上诉,又何必将这事做绝,让官家颜面尽失。”

  这最后半句才是重点,沉怀孝讪讪点头,“还是司马学士考虑的周详。”

  其实他还就是想将张斐逼得狗急跳墙,最好是将王安石一块牵连进来,方才王安石主动表态要对张斐小惩大戒,令他很是失望。

  不过他也真是小看王安石了,这点定力还是有的。

  他走之后,王安石就悄无声息地走了上来,“罚多少?”

  司马光道:“一千贯总要罚的。”

  王安石稍稍点了下头。

  司马光瞧他一眼,“怕了吗?”

  王安石哼道:“我怕什么?”

  司马光可不会放过这么一个消遣王安石的机会,“你若不怕,方才为何不帮张三说上两句。”

  王安石道:“我说了呀,落井下石的可是你啊!”

  “你可真是个无赖!不与你说了,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司马光深深鄙视了王安石一眼,然后就离开了。

  王安石长长叹了口气,面露忧虑之色,喃喃自语道:“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此事倒是不至于吓到他,这手段他也不是没有见过,但也算是给了他个警醒,此事绝非是那么容易啊!

  还得一步步来,不能操之过急,他在朝中的势力还不够强大。

  ……

  司马光先是命开封县放人,然后勒令汴京律师事务所停止除版权的一切计税买卖,因为版权方面税务计算,是市税司与事务所的合作,那是为朝廷服务,那当然是可以的,态度也非常明确,要计可以,但必须是要为朝廷服务,不能以损害朝廷利益为前提,来为己谋利,且罚除一千贯的罚金。

  这可真的是一巴掌,直接将张斐从天堂扇回凡间。

  然而,这一次事件,也让他们看到张斐的弱点,他再怎么能言善辩,他也就是一个刁民,只要想办法堵住王安石的嘴,许仲途一个人也是独木难支。

  打了就打了,那又怎样?

  此番惩罚,无疑是大振朝廷的士气,因为之前那连续几个官司,朝中是精锐尽出,竟然还是无法在公堂之上,战胜张斐,也令他们官员是颜面尽失,士气很是低落。

  这回可算是狠狠教育了一番张斐,也令他们明白,打官司毕竟那是张斐的专业,犯不着在公堂上与张斐较劲。

  板子!

  对付刁民,就应该用板子。

  唯有一个衙门,感到羞愧。

  这个衙门就是开封府。

  “吕知府,咱们这回可真是丢人丢到家了。”李开是摇头直叹。

  吕公着一边看着公文,一边问道:“此话怎讲?”

  李开道:“你看人家王知县,打了再说,他张三又能怎样?只能乖乖受罚,咱们就是对他太仁慈了,导致他根本就没有将咱们放在眼里,下回他要再敢来告状,咱们也先打了再说。”

  吕公着微微瞟他一眼,“你莫要急于下判断,且看看再说。当初王司农也是打了再说,可结果又如何?”

  李开微微一愣:“他还敢闹吗?”

  吕公着道:“谁知道呢,至少官家也没有将那匾收回去,证明还是支持他的。”

  李开是直摇头道:“这回我不信他敢再闹,官家虽然没有收回那块匾,但也已经勒令他停止那计税买卖,可见官家也不是向着他的,我不信他就不怕死,这事再闹下去,后果可非他一个小小耳笔,能够承担得起。”

  吕公着沉眉不语。

  确实!

  再怎么,朝廷也是下达政令,给以汴京律师事务所惩罚,虽然不致命,但也是一种警告,让张斐别在此事纠缠。

  这毕竟关乎着国家大计。

  ……

  汴京律师事务所。

  这人是放回来了,但却是一片死气沉沉。

  “大家都没事吧?”

  张斐瞧着一众只能站着的残兵败将,是面带愧疚地问道。

  “没……没事。”

  就只有邱征文一个人回答了。

  其余人都是闷不做声。

  他们心里能不怪张斐吗,当初不少耳笔就劝过张斐,这么干会惹怒朝廷的,可张斐说得却是信誓旦旦,结果不但被抓,还被打,你倒好,还将责任全部推给了咱们。

  张斐道:“这一次是我考虑不周,责任全都在我,故此我会每人给予你们一百贯医药费,并且带薪在家休养一个月。”

  一干耳笔听得目光闪了闪,一……一百贯吗,还带薪休假一个月,那……那打了也就打了呗。

  邱征文却有些不好意思,“可是三哥,朝廷不还得罚咱们一千贯么,咱有这么多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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